轩辕睿跑了。

确切的说是被人救走了,被才来的桑弦和桑乐趁着雷雨夜摸到魔宫地牢救走了,甚至还打昏了当时在地牢里的少主。

看守地牢的人此时正颤巍巍地匍匐在地,在书房向宫主汇报此事。

“本座知道了。”

龙炤撑着下巴和萧笙白下棋。

屋外还在下淅淅沥沥的雨,无事可做,他就拉着萧笙白下几盘棋打发时间。

见他并无发怒的迹象,地上的人不仅没安心,还越发忐忑。

龙炤落下一子,余光瞥见人还老老实实地跪着。“还跪着干嘛?哪凉快哪呆着去,难道还要本座请你出去不成?”

见他真不像动怒的模样,这人连忙应声快速退下,生怕阴晴不定的宫主瞬间转变主意,在自己一个转头的功夫就冷不丁死个透。

话本上都这么写的。

本喜滋滋的以为不用死,结果主子冷不丁给你来上一剑,瞬间凉透。

对面白子迟迟未落,龙炤扣手敲桌催他别磨唧,萧笙白听到催促将停滞在空中的手收回去,手中白子丢入棋罐中。

见此,龙炤扬眉:“怎么?知道要输给小爷,耍赖不肯下了?”

萧笙白正色道:“我有话问你。”

他不想再把什么事情都憋着不说了。

该问就得问,不然心里老想不通会一直堵着不舒服。

这局局势已定,龙炤赢定了,因此听他叨叨一会儿也无妨。

“说。”

“你是故意放跑轩辕睿的。”

萧笙白这话并非问句,而是极其的肯定。

“为何这么说?”

龙小爷也没想藏着掖着,他家小白看出来倒也不奇怪。

“你既然知道鬼蜮那两位前来的目的,想必也知道他们极有可能会夜探魔宫,找出轩辕睿缩在之处。照理来说你定会特意留意他们二人的住所,也会派人看管好轩辕睿那地,或者将他转移到只有你自己知道的地方,但显然你并没有。”

萧笙白有理有据的给龙炤分析起来。

“他们二人离开住所,到地牢,连夜带着人离开魔宫,你不知也就罢了,甚至连全宫上下也无人知晓,直到今早人逃了才得知。”

“由此可见——”萧笙白眯眼,拖长尾音,“你是有意为之。”

龙炤一面清理棋盘,一面大方承认,“不错,如你所言,小爷我就是有意的。”

“我竟有些看不懂你了。”萧笙白注视眼前男子。

这张他看了十四年,一点点注视着从青涩到成熟的脸,眼神浮起从未有过的迷茫。

“我曾以为自己很懂你,近日却发觉大约是我自作多情了,但又不知道究竟哪里出了问题。”

“具体说来。”

其实龙炤知道他在疑惑什么。

无非就是他对渣受的态度。

“你对宫離楚的态度很奇怪。”

果然。

萧笙白一开口就牵扯到了宫離楚。

龙炤不主动询问,安静地听对面接下来想说些什么。

萧笙白见龙小爷面色如常,迟疑开口:

“我曾以为他对你很重要。因为重要,你对当时还是孩子的宫離楚严格要求。”

“后来这孩子逐渐抽条,模样也张开了,你开始对他嘘寒问暖,甚至为他险些丧命,我曾一度以为你这颗外热内冷的心终究是略过了我,去焐了别人。”

“你又曾多次当我面对他温柔以待,即便你肯同我欢快,我依旧觉得你心中留着一个位置给他”

“近几日我却发现你对他的态度似乎既不是父子,也并非情爱,更像是操控他,计划什么,现在则是你收网获取成果的时刻,而他终究成了你手中无利可图的弃子。”

话是这么说,但萧笙白找不到龙炤这么做的理由。

他去查过宫離楚,可以确保对方并无任何特殊身份,他只是一个在家乡饥荒的大迁移中的孤儿,沦落到街头乞讨求生罢了。

那时的龙炤已经是赫赫有名大魔头,岂会为了如此一个平平无奇的小孩设下圈套,一设还是十来年。

这是得有多闲,才能做出这等匪夷所思的行为?

这就是萧笙白想不通的地方。

宫離楚对龙炤而言究竟算什么?

“小白啊。”龙炤勾手指,让萧笙白将脸凑过来些。

他笑着问:“那你可知小爷为何要放走轩辕睿。”

萧笙白抿唇,近距离端详面前这张脸,缓缓开口:“你想有朝一日让他找上宫離楚,他会对宫離楚做什么想必你也知道。”

话落,男人屈起指节,亲昵的刮过他的鼻端。

道:“小爷愈发喜欢你了。”

没有正面回答,但依旧可见他的猜测是对的。

“因此我又在想,我是否也会是下一个宫離楚。”

比起知道龙炤对待宫離楚方式寓意何为,萧笙白更想知道自己对于眼前人又处于什么样的角色。

龙炤手指绕动萧笙白垂落在前段的发丝,他低头亲吻发尾。“宫離楚是宫離楚,你是你。你只需要知道这点,其他的无需多言多虑。”

他眼中幽光浮动,与此同时的萧笙白闻到了比任何时候都要浓郁的味道。

无法形容的气味,叫他无比迷恋的气味。

二人对话自然落入886耳中,它观看大屏幕上眼睛明显变成紫色的龙小爷,这双眼里没有任何感情波动,好似无底的深潭。

大屏幕停留在这双眼上几秒后快速黑屏。

它这边的数据又在被未知能源攻击,十有八`.九`和龙炤宿主有关。

惊魂未定的886脑海中挥之不去那双眼瞳。

上位者生杀予夺,操控他人达成自己目的的淡漠眼神。

它一定在哪见过。

主世界,意识之海。

女童察觉到龙小爷所在世界的光球被一团隐约的紫气笼罩。

她眉头缓慢收拢。

“不行,他即将苏醒,意识世界承受不住他的魔气,最多还有一次机会,他就会回到这里。

女童身边的男子问:“要不要我让他们……”

“不必。”女童摇头。“你若不想让他毁了你设立的那个机构,最好别去触碰他的底线,龙小爷生气的模样你不是没见过。”

“而且没有龙体作为承载,他的理智会逐渐消失,他就真成了名副其实的大恶龙了,那么祁寒和凤灼曾经在他身上付出的一切都会化作泡影。”

男子不再说话。

女童走到漂浮在半空中紧闭双眼的少年面前,看着这张青涩的脸,她叹气。

朝身后人轻声说道:“我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也不想知道,但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你应该清楚。”

男子转眼看向整个意识之海,这里有无数漂浮的光球,里面呈现不同位面的世界正在发生的一切。

意识之海是世间万物强大意识构成的一个地方,简单来说只要你意识够强,你的梦境,你的书写都有可能构成一个真实存在的世界,真实存在的人物事件。

而这些诞生的事物中会因为彼此之间的微妙联系,不断建造成一个完整的世界。

大致相同且不冲突的世界则会融合成一个世界,重新构建新的联系。

这些由意识产生事物是可以被肆意改写的,也可以从里面汲取需要的能量。

男子目光扫过一个不起眼的位面。

眼底冷淡。

四年一届的武林大会即将来临。

作为现任盟主的萧笙白再想粘着龙小爷,也不得不离开魔宫,前往盟主府操办此事。

武林大会乃江湖大事,每门每派都得派自家子弟到场,以武会友。

其实更多的是为了方便自家弟子拔得头筹,替自家门派提升名望,好吸引江湖各路青年俊杰拜入其门下。

因此很少有人不乐意凑这等热闹。

人多了就难免会出乱子,萧笙白作为武林盟主自然得出面主持大局。

临走前,萧笙白亲亲龙小爷的脖子,哄他:“今年不能来捣乱。”

每年武林大会龙小爷都要来,萧笙白每次都得痛并快乐着收拾一堆人家留下的烂摊子。

龙炤不表态。

见状,萧笙白知道这厮肯定还得来嚣张。

“如今我已经打不过龙炤,龙炤是知道的,还是龙炤想叫我心口又疼了。”说着,萧笙白抬起龙小爷的手,安置在自己的心口中。

这地是除去腿外,龙小爷最喜欢细细亲吻的部位。

龙炤闻言眯眼,弯下腰冲着萧笙白就是一口。

自己又不是不省心的孩童,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不需要他提醒。

“闭嘴,快走。”

跟个成天操心的老妈子似的,烦人。

想着又咬了一口。

身后有人压抑激动的声音,只见一名婢女正巧路过,暗搓搓目睹这一幕。

察觉龙炤看来,小姑娘立马垂首,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等她再次抬头的时候,前方已经无人了。

小姑娘松气,庆幸地拍拍自己的胸口,底下发出沉闷的响声。

里面藏着她刚去市集抢到话本。

这书是好书,但比起书上的无端猜想,明显是方才那一幕较为好看。

书上的又酸又苦,显示的贼甜。

只可惜三娘说了不能同外头泄露此事,谁敢说就要割了舌头。

婢女心情舒畅,转身要朝自己的住所走去,她得把书藏好,不然被三娘发现又得成为一堆灰烬。

“少……少主。”

今天还真是赶巧,才送走了宫主和他的盟主,这会儿少主不知又从哪里冒出。

也不知少主有没有看到方才那幕,如今少主对宫主的心思谁都能看得出来。

可惜宫主他现如今已经有了盟主,根本不瞧少主半眼。

好似自少主武功尽失回来后,宫主就当他不存在似的。

想想也是个可怜人。

少年脸上戴着面具,没看婢女一眼,直径朝前走。

走到无人的角落,他摘下面具,手指拂过明显光滑细腻的肌肤,嘴角勾起若有若无的笑意。

走了一个,总会有人顶上。

夜晚。

习惯每晚都有个腻乎精缠着自己,龙炤难得不自在起来。

窗外蝉鸣听得他隐约觉得烦躁。

以往用来驱蚊的熏香似乎不起作用,他一直感觉有蚊子嗡嗡嗡的在耳边作响。

而且热得很难受。

龙炤衣服湿了大半,身上有些黏。

不耐烦地解掉腰间的衣带,他起身查看是不是点错了香。

这香是三娘给他准备的,用了十几年,莫非蚊子也跟着起了抵抗性?

龙炤走到熏炉旁边摆放的香料盒前,捻起剩余的香,低头细闻。

这香……

一双手抚上他的后背,紧接着一声细软的声调在耳边响起:“曲衣爹爹。”

近身才察觉有人,看来这香果真有问题,让他无心关注周身情况。

龙炤还在想香料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