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后,许妄先把时迁送回了学校,然后再把赵芮生送回家。

时迁下车后,赵芮生这才想起来:“你怎么会和阿迁在一起?”

许妄目不转睛的看着前路:“碰巧。”

“你去那干嘛?”赵芮生八卦起来不亚于任何一名新媒体记者。

许妄不想回答她这个无聊的问题:“你现在可以挑挑你中意的经纪公司给时屹发过去。”

一说起这个,赵芮生就没劲了。

可是许妄说的话在理,她也是该收收心了。

选归选,不影响她发作小情绪,拿起手机点到欧普阳的微信,狂点屏幕,敲出小作文的字数用来讨伐他。

刚睡醒的欧普阳莫名其妙遭受攻击,发了段语音过来:“姐,一大清早的又是谁惹你了?”

赵芮生对话筒不满的低吼一句:“你看看几点了现在,人家睡美人睡那么久好歹人家长得好看,你说你凭什么要那么久的睡眠时间!”

欧普阳一头雾水。

以他多年和赵芮生的作战经验,现在最好的应对方法就是关网。

惹不起他躲还不会吗?

许妄把赵芮生送到家后径直回了家,赵芮生诚意邀请了好几遍他都没留下来喝口茶,似乎对今天的事情还有不满的情绪在里面,但她说起的时候许妄又像是没当回事。

看着他绝尘而去的车影,她烦躁的拨了拨头发,拿出手机点开资料,一边往家里走一边嘟囔:“找经纪公司,这就找!”

许妄回到家的时候,已经过了午饭的点。

打开手机,看到那条未读消息,点开。

许妄直接拨了一个语音电话过去。

响到许妄以为会没人接的时候,电话通了。

许妄没说话,时迁在电话那边连喂了两声。

“不说话我挂了。”

“阿迁。”许妄拦住她的动作:“今天...”

许妄的话音停住,时迁在他欲言又止里听出了歉意。

她微微蹙了下眉头:“我又没在意。”

这是实话。

但是说出口的时候,她自己都不知道语气里不愿显露出来的不厌烦是从哪里来的,竟有点欲盖弥彰的意思。

一出口,她自己都觉得震惊。

她明明是没有往心里去的,无关紧要的人说出的无关痛痒的话,过了耳朵就根本没有往心里去的必要。

可是,当有这么一个人比你还更在乎自己的感受,站出来维护你的时候,内心撑起来的那片坚强的壁垒也会微微松动。

她默了数秒后:“真的,没事。”

“那人的话我都忘得差不多了。”

时迁想要澄清一下自己的本意,但怎么开口都像是在强行辩解。

许妄在电话这边好一会没有说话。

“许妄。”时迁轻声叫了一声。

许妄应:“嗯。”

“我刚刚说的,是真的,没事。”

许妄未置可否,却说:“下次再有这样的事情,揍他。”

“后果我负。”

时迁一愣,不由得看了一眼手机屏幕。

这是许妄说出来的话吗?

和她通话的这个人是许妄没错吧。

没错啊,可是他居然也会说出这么不讲道理的话来。

在她的印象里,许妄绝对是属于那种动口不动手的君子。

许妄没听见到她的回应:“嗯?”

“哦。”她反应过来。

突然觉得有点好笑,许妄居然叫她打人,这要是让时母知道了,估计得送回瑞士再教育一年半载。

轻细的笑声透过电流传进许妄的耳中,他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你笑什么?”

时迁还以为他不会听到,于是也就没憋着,笑出声来。

“我想起来有一次我们见面的时候,我差点就要打你了,记得吗?”她一边笑一边回想起了当时的画面,现实总会有和历史脱轨不开来的时候。

“第三次见面的时候。”许妄补充提醒。

时迁点头:“好像是,那下次我是不是可以直接动手了?”

许妄本来有些许凝重的眉宇此时被她的笑声冲淡。

“如果有这个机会的话。”许妄答。

时迁没过分去想许妄话里的意思,笑着说:“那就是同意了?”

许妄:“算是吧。”

结束电话后,时迁对着镜子的自己发了好一会的呆。

有一种很微妙的东西在左心房出乱窜。

许妄握着电话站了许久,落地窗外是广袤的后花园,远远看过去可以看到时家的楼宇,他移动视线在那棵榕树上停下。

时迁刚刚没有猜错,他有歉意。

但却不是因为他把她牵扯到今天这样的场合里而觉得愧疚,而是在她摔碎杯子那一刻他在理智的驱动下把她留了下来。

尽管他立马回头来找她,但也不应该。

她没在意。

她说没事。

她说忘得差不多了。

许妄微叹了一口气。

可偏偏他在意的不行。

*

*

不久后,就传来赵芮生签了当下实力最强的经纪公司,营销手段精绝,艺人包装无懈可击,对市场和受众的喜好拿捏精准,手下好几个当红的小生都是因为接了一部良好的剧本而一炮爆红的。

赵芮生的悟性好,资质高,背景也好的无可挑剔,刚进公司就被安排到王牌经纪人的手下,当做下一个未来最炙手可热的流量小生来培养。

时遥也进了公司,算是提前完成学校交代的实习任务,其实也是为了磨炼时遥的实操能力,由时屹一手带。

在经历过半年的观察后,时屹也终于达到时父的满意标准,把时氏的半权交到了时屹的手上。

时屹做事稳重,决策精准有效,运用开放性思维提出让公司不断扩广的方向,得到了公司几乎全数老股东们的认可。

欧普阳还是和以前一样浑浑噩噩,入了大学也还是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刚开始还会频繁的来时家找时遥和时屹,后者不指望经常会在,但是后来时遥也去了公司,欧普阳就彻底成了孤寡老人了。

这些都是有一次和许妄一起吃饭的时候他说的。

霍老师月底的个人画展,许妄也去了。

展后许妄问她有没有时间一起吃个饭,大家难得见面。

西餐厅里,幽静高雅的环境,一花一草都充满了情调。

这是严格意义上来说她和许妄第一次单独吃饭。

听许妄说完这些,时迁点了点头,大家都过得挺好的。

时迁和时遥的事情,许妄知道,但是他一句话也没提及,说起时遥的时候没有刻意的避开,也没有斟酌她是不是想听,只是顺其自然的说下去,情理之中的告诉她身边人的状态。

这样的感觉,让时迁很舒适。

“你最近怎么样?”最后话题转到时迁的身上,许妄望着她。

时迁微微扬眉:“我挺好的啊。”

霍老师的个人画展里加入了她的画,由此可见霍老师对她有多么的器重。

工作室的进度也都一切顺利,陆续可以开始对接外来项目,不过也正在处于起步状态。

还有上次的壁画,也结束了。

像是在做月工作总结似的,时迁一边回忆一边说。

许妄认真听着。

“这个圣诞节回家吗?”许妄问。

时迁手中的动作微微一滞,她侧头看了一眼窗外,今年桐市的雪来得特别晚。

她搅动着杯子里的咖啡:“回吧。”

家总是要回的。

上次和时母通电话,时母就已经问过她这个问题,她说回。

许妄点头。

“阿迁。”霍老师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时迁骤然抬头望去。

“霍老师。”

霍老师恰好也来这里吃饭。

霍老师的脸上挂着喜悦的笑,今天的画展举办的相当的顺利,现在和几位同行好友一起来吃饭,本来是打算带上时迁,让他们相互认识一下,但又听时迁说一会约了人吃饭,也就只能下次了。

没想到还会在这里碰上。

“霍老师。”许妄率先起身向霍老师点头示意:“好久不见。”

霍老师和时母是旧友,对时家和许家,欧家,赵家都有知晓,眼下只觉得这个人有点眼熟,但又不太肯定,望向时迁。

许妄没开口,让时迁做了介绍。

“这是我的一位朋友,叫许妄,是..”

“真的是许妄啊。”听到许妄两个字霍老师也就确定了,笑着拍上许妄的肩膀:“我说怎么有点熟悉,早就听说你回国了,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

更没想到和时迁一起吃饭的这个人就是自己以前非常看好的一名学生。

时迁见霍老师的反应,也有点明白了。

这下,霍老师也就不见外了,拉着好友大家一起坐下来同桌吃饭。

许妄向服务员招手,把菜单递给了霍老师。

霍老师正在跟时迁说起许妄:“以前许妄也在我手下学过画,只不过就学了一年吧,但是我当时可真的费劲了心思要拉住许妄...”说着霍老师面带遗憾的摇摇头,结果可想而知。

许妄的情况霍老师也是知道的,从小浸泡在古玩堆里长大的少年,注定和别人要走的路不一样,转学画画是大材小用了。

没想到机缘巧合的,她又遇到了时迁。

时迁是她继许妄之后最喜爱的一位学生,现在齐聚一堂,霍老师本就高昂的情绪越发的收不住。

霍老师说起这些的时候,许妄只是淡淡的笑着不答。

时迁望了一眼他,对其中的机缘巧合尤为震惊。

世界还真的是小。

“对了,许妄,你这次回来不打算走了吧?”霍老师问。

许妄恭敬有礼的答:“不走了。”

霍老师赞许的点点头:“我可是听说了,许家公子年纪轻轻就从瑞士知名学府毕业,现在身兼博物馆总顾问头衔,还在自家的拍卖公司里身担鉴定专家,可真是年轻有为。”

许妄笑了笑:“霍老师过奖了。”

霍老师平时钻研艺术,对收藏界的事情并无涉及,这些都是在和时母茶余饭后的唠嗑中说起的,而许妄又恰好是她曾经看好过得一个学生,自然也就多了解了些。

许家和时家的交情深,许妄和时迁在一起吃饭一点也不足为奇。

霍老师这才想起来刚才在画展结束时她扫了一眼画作流向登记表,上面有许妄的名字。

但是买的具体是那一幅画她没看太清,于是问:“许妄,刚才画展上,是不是你买走了阿迁的那幅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