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迁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想起许妄,或许是因为遮画,或许是因为天气,又或者是刚才急着上车时的那份急切像极了每次遇见他时的慌乱。

她抬头望向窗外,看到空中飘落细小的雪籽。

下雪了。

摇下车窗,冷风迅速灌了进来,她把手伸出去,冰冷的小颗粒砸在她手心上。

她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想起他们上次唯一一次的聊天还是跟下雪有关。

点开和许妄的聊天界面,对话停在他的那句笑什么?

她后来忘记了回。

指腹轻点在手机金属外壳边缘,看着正汹涌的往挡风玻璃上砸的雪籽。

最后锁屏,手机握回手里。

桐市的冬天来了,意味着旧年辞新年。

时屹刚入学,接连两年都没再回家。

许妄和赵芮生也是,过年的时候就只有欧普阳带着一堆礼物上门来拜访,一个人带着五个人的热闹,跟时父时母熟得叫起了干爹干妈。

又一年后,时迁和时遥高考结束,都考上了理想的学校,时父也让时屹回家。

时屹犹豫,在美国那边的实习很紧迫,每天的工作强度很重,一时半会都离不开,但是时父难得让他把工作的事情放一放,而且时遥时迁跨入人生新阶段,最后他还是向公司那边请了五天的假。

赵芮生也回国了,因为以后想要在国内发展,所以选择了一所国内的大学。

关于许妄,不确定是不是会回来。

“不确定就是不会回来呗。”欧普阳撇了撇嘴说。

小时候的玩伴都聚在了一起,尽管许妄是真有要事在身走不开才缺了这个席,虽说情有可原,但在欧普阳那里不该就是不该。

时迁看得出来,欧普阳虽然嘴上说着没心没肺的话,其实和许妄之间的情深义重一点也不比时屹少。

欧普阳还特意说要拍一张合照给许妄发过去,狠狠地痛斥他这个抛弃亲朋好友的人。

时屹笑着说:“普阳,你够了。”

“够什么够。”欧普阳找着手机,没找到,看见时迁手上正好拿着手机,于是就顺手拿过她的手机拍。

时迁顿了一下,也不好拿回来,只好暗自摇头。

赵芮生瞥他一眼:“幼稚。”

欧普阳回应她一声哼。

无论多大,无论多久没见,总能还保留孩子气。

拉着众人在沙发上坐好,时屹坐在正中央,时迁和时遥分坐在两侧,赵芮生坐在时迁旁边,他给自己留了一个空位子在时遥旁边,手机在刘姨手中调整好角度后立马再坐回来。

欧普阳比起剪刀手喊:“三二一,茄子。”

笑容最灿烂的是欧普阳。

看了看照片,欧普阳满意极了,挑了最好看的那一张就用时迁的手机发给了许妄。

直到欧普阳顺其自然的将手机话筒对在嘴边说语音的时候,时迁才反应过来他用着的还是她手机。

正要开口的时候,赵芮生说:“你的手机呢,发消息也用阿迁的手机,经过人家同意了吗?万一手机里手机有点隐私就被你看完了。”

欧普阳丝毫不受影响,语音已经发送出去了:“看看,看看!许妄,在这么盛重的时刻缺席你的良心不会痛么?”

欧普阳说:“这有什么隐私的,我又不乱看。”说着他清清白白的看了一眼时迁,把手机还给她。

赵芮生:“嘁。”

时迁:“......”

欧普阳笑了笑,又对她说:“别忘了告诉我,许妄回什么了。”

“懒得搭理你。”赵芮生怼他。

欧普阳这就不认同了,挤着坐到了时迁旁边,时屹忍着笑挪开。

“阿迁,”欧普阳一脸认真的样子:“这有的人不友善你可千万不能效仿,咱俩什么交情,对不对?”

赵芮生白了他一眼:跟谁都有交情。

她没揭穿他,看着他继续演。

时迁看着也好笑,说:“我没生气。”

欧普阳其实是想表现得随意一点,没想到被时迁看出来了。

他笑了笑:“我就知道!”然后一脸得意的望向赵芮生,像是在说:你看!

赵芮生看明白了,回:“我的意思是许妄才懒得搭理你。”

欧普阳:“....”

时屹和时遥笑出了声,时迁看了眼手机,没有许妄的回复消息,憋着笑。

赵芮生笑的肆无忌惮。

欧普阳不满又不服,又向时迁说:“阿迁,到时候许妄回消息了你可千万要截图放群里给某些人好好看看。”

重音落在最后四个字上。

时迁配合着点了下头:“好。”

欺负人不能太过,但是欧普阳除外。

这样回答完之后,她被耳旁的笑声轰炸,不自觉的抖着肩膀。

见她也这样。普阳抓着头发,愤愤不满的坐回原位置,对时遥嚷嚷着:“遥遥,我委屈!

这句话,欧普阳从小到大都喜欢说,也就只有他有脸把这句话挂在嘴边还面不红心不跳。

时遥用手捂住嘴,强行收住笑,最后挤出一句:“嗯。”

一颗想要寻求安慰的心原地破碎。

欧普阳双手遮住脸仰靠在沙发背上:“我自闭一会。”

也不知道是谁笑得更大声,时母闻声过来看了一眼,YOYO跟过来,欧普阳委屈的俯身拦住YOYO说:“还是YOYO好。”

时迁轻轻地松了口气。

赵芮生:“你就欺负YOYO不会笑?”

欧普阳深吸了口气,双手举至头顶:“姐,我投降行不行,我不该未经别人允许就用别人的手机,我下次改,您歇一歇?”

被赵芮生怼怕了,欧普阳缴械投降。

前半句态度诚恳,后半句纯粹是找揍,赵芮生拿起手边的抱枕准确的扔进欧普阳胸膛:“闭嘴吧。”

欧普阳笑着接住,食指和中指在额前比了一个达成一致意见的动作:“好的,Love&Peace.”

“诶,阿迁你去哪?”欧普阳铺捉到时迁就要上楼的身影。

时迁看了一眼匍在时屹和时遥脚边的YOYO,咽了口口水:“我...”

时遥:“欧普阳,你是不是搬家了?”

突然被时遥这么一问,欧普阳纳闷的重新坐回沙发:“没有啊,我能搬去哪儿?”

赵芮生秒懂时遥话里的意思,接道:“海边啊。”

“不然为什么管这么宽。”

又是一阵笑声。

时屹回过头看,时迁已经上了楼。

赵芮生说:“每次我们见面,时迁都这样,待一会就走,你还问,你怎么不直接跟上去看看?”

赵芮生的话虽然说得没错,但是语气却很微妙。

藏着若有似无的暧昧。

欧普阳撇撇嘴:“我还等着看许妄回复的消息呢。”

赵芮生笑笑不说话。

上楼之后,时迁去了画室。

没有掀开那些尘封的画布,她就来这里待一会,感受一下久违的气息。

拉开窗帘,细小的灰尘在光线下飞扬,然后又打开了窗户,让风吹散画室里积攒着有些刺鼻了的笔墨味。

她站在窗前,看到远处那棵榕树,已经被雪覆盖成白色,在寒风中依旧屹立茁壮。

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

她想应该是许妄回复欧普阳的消息。

拿起手机来看,许妄:新年快乐。

时迁微愣。

被赵芮生猜得准确无误,欧普阳果真是被忽略得彻彻底底啊。

时迁也回了一句:“新年快乐。”

许妄这边正好是午饭的时间,拿起手机就看到有时迁的未读消息。

刚开始他还很意外她会找他,而且还是一串长达十多秒的语音。

看到语音条上面的照片,他先点开语音听,结果就听到欧普阳那百年不变的嚣张嗓音,夹杂着不满的宣泄。

他瞬间把听筒拿着远离耳边。

看到未读消息时的惊喜,活生生的变成了惊悚。

可真是,很欧普阳了。

其实他也并不是忽略了欧普阳,只是发给时迁的消息是他想对她说的。

回复欧普阳的,也没落下。

只是欧普阳还不知道手机被他随便放在了那里,还没来得及看。

许妄点开那张照片看了看,放大又缩小,最后点下保存键。

许妄:我今年不回去了。

时迁盯着聊天界面看了一会,在想许妄不是以为现在在和他说话的人是欧普阳吧?

不然,他不回来这件事情干嘛还需要特意告诉一遍给她?

想起她们上一次的对话,还是在悠久的三年前,对话的内容时迁也记不清了,只知道他们之间的交情好像还没到这个程度。

手指顿了顿,她还是回复了一个\"嗯\"。

那也就是说刚才那句新年快乐也是对欧普阳说的?

看来欧普阳也没那么惨,时迁想。

回复完,她将手机重新放进口袋,窗户关上,拉好窗帘,回了房间。

又过了一会,刘姨叫她下楼吃晚饭。

她问:“YOYO呢?”

刘姨以为她是喜欢YOYO,笑着说:“就在楼下呢,你下去就能看到了。”

时迁微微摇头,在床边躺下,有气无力的说:“刘姨,我感觉我有点困了,今晚不想吃饭。”

“啊?是不是受寒了,要不然...”

“我没事,就是困了。”说着,她把头埋进鹅绒被褥里。

“对了,刘姨,你下去帮我告诉普阳一声,许妄回复他消息了,说祝他新年快乐。”

......

“祝我新年快乐?”欧普阳匪夷所思的纳闷了一声,用筷子指了指自己:“许妄对我说新年快乐?”

时屹耸肩。

时遥不想回答他这个问题。

赵芮生刚想说话,欧普阳伸手拦住:“别,姐,嘴下饶命。”

他突然想起来自己的手机应该是放在电视机旁边了,拿遥控器的时候随手放的。

似是为了证明什么,欧普阳放下筷子就去找手机,当真有许妄的新消息。

点开一看,果然不是时迁说的\"新年快乐\"。

许妄:下次用你自己的手机发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