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迁后来回复许妄那句“多穿点。”是在下楼回房间的时候,想起不回消息不太礼貌,于是就随便发了一个表情过去。
时迁:微笑.jpg
结束聊天的招牌表情。
可事实证明这个在许妄身上没用。
许妄:笑什么?
最怕的就是一个人无时无刻无地的认真。
就比如说许妄。
但如果你要是跟他一样认真,他立马又会让你大吃一惊。
这是时迁和许妄接触了这么多次以来总结出来的经验。
许妄这个人就是,狡猾,奸诈。
不动声色是他最大的欺诈,攻个出其不备。
时迁回过神来不由的想笑,自己居然会脑补出许妄这么一大性格特征。
她本来心情是很糟糕的,但现在看着和许妄的聊天界面,竟笑了出来。
她低头打字:我开心不行吗?
发送键还没有按下去,路过时遥的房间时正好时母从里面打开门出来,一脸的忧心忡忡。
她连忙收了手机,问时母:“妈妈,遥遥怎么样了?”
时母摇头,叹了一口气说:“刚才又做噩梦了,醒来又在哭,我现在下去给她煮个安神汤。”
时母的言语里透着疲色,时迁心下一阵心疼,便跟着时母一起下楼帮着一起煮。
其实她主要是想安慰时母:“妈妈,一会你先去休息吧,我给遥遥端上去,现在时间也不早了。”
自从时遥从医院回来,时母就一直寸步不离的照顾着时遥。
而时遥的情绪始终都很不好,要么是长时间的沉默阴郁,要么是停不下来的放声哭泣。
没等时母开口,时迁就上前拉住了时母的手:“妈妈,你需要休息了。”
时母在她的再三劝说下,这才答应先去洗澡,然后再去看一眼时遥就休息。
时迁端着安神汤上时遥的房间,还没敲门就听见里面传来清晰的抽泣声。
她推开房门快步上前,果然见时遥正趴在床边哭。
她放下安神汤,伸手抚上时遥的后背,来回轻轻的安抚道:“遥遥,别太难过...”
安慰的话说到一半,伸出的手被狠狠的甩开,时遥抬起泪痕交错的脸,瞪向她,言语凶狠敌意满满:“为什么是你,妈妈呢?为什么是你?”随着质问的语气逐渐加重,时遥一把推开了她。
时迁没留意,被她一掌推开几步远。
她皱眉,看着时遥此时凌乱的模样,情绪很激动,双目通红的瞪着她:“是你,是你抢走了我妈妈,是你!”
“妈妈。妈妈!”时遥呼喊着,嗓音极度的嘶哑。
时迁愣在原地,看着时遥,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耳旁她刺耳尖锐的嘶喊声像是无形的风一样,从她脸上扇过。
她脸上没有表情的起伏,但是胸口却闷得令人喘不过气。
门从外面被人推开,时母快步走进来,表情慌乱着急,视线落在时遥的身上眉心骤沉。
时遥看到时母进来,哭着扑进了时母的怀里,任时母怎么安抚她的眼泪就是止不住。
时母注意到时迁,疲惫和心疼糅合在她的嗓音里。
“阿迁,你先回房间吧。”
时迁没看时母,也没再看时遥,点了下头,出去了。
刘姨在门口正要进去,看到时迁从房间里传来,便跟着她回房间了。
刘姨:“阿迁,你今晚也没吃饭,我去给你做点吃的吧?”
看时迁心情低落,刘姨以为她是因为关心时遥才这样,于是就安慰她说:“遥遥从小就坚强,别担心,会好起来的。”
时迁的脚步在房间门口停下,刘姨的话她似是听进去了又似乎并没有听进去。
她没有让刘姨跟着进房间。
她站在正好挡住门口的位置,背对着刘姨,声音里没有温度,像极了窗外的寒风,瑟瑟的。
“你知道我从小是什么样吗?”
时迁说话的声音很小,小到刘姨只听清了一半。
刘姨还想上前多问一句的时候,时迁已经从里面把门关上了,还反锁了起来。
这是第一次,刘姨被时迁锁在门外。
刘姨再怎么敲门,都没有得到回应。
时迁不知道该怎么去解释刚才时遥对自己吼出那几句质问的时候,她是怎样的情绪。
她只觉得,有一点累了。
看了一眼时间,手机还停留在和许妄聊天的界面上。
删除原本准备要回复的话,退出了聊天界面。
手机被扔回床头柜,没再去理会。
洗了澡早点睡是她一贯以来消除不良情绪的最佳方法,今天也是一样。
可她在床上翻来覆去躺了一个小时都没有睡着,床头的灯开了又关,关了又开。
楼下传来一阵熙熙攘攘的说话声,她再次爬起来看了一眼时间,十一点半。
她起身去开窗,门外接着又响起刘姨焦急的敲门声。
“阿迁,阿迁,快开门!”
她微微蹙眉,赤着脚去开门,尽管一直没有睡着,但此时她浑身上下也被惺忪的睡态裹挟,像是没有睡醒的样子。
门打开,刘姨的话劈头盖脸的砸过来:“不好了,遥遥自杀了。”
像是闷雷巨响,猝不及防。
她愣怔在原地,在消化刘姨带给她的这个消息。
时遥,自杀。
她连鞋都没来得及穿就往时遥的房间里跑,刘姨看着她的背影喊:“先生太太已经把遥遥送去医院了。”
她又调转方向往楼下跑。
刘姨回房间给她拿鞋。
她冲一般的下楼,隐约还能听到时母哽咽的说话声,还有时父威严却又柔和下来的嗓音。
她扶着楼梯扶手快步走,车子开火的声音响起。
客厅里只是剩下两三个保姆在低声说话,见到她问她怎么没有穿鞋。
她没有去回答,跑到了门口就只能看到已经绝尘而去的车尾。
光洁亮堂的大理石地板上还有时遥留下的腥红血滴,一路到门口都有。
刘姨跟了下来,让她把鞋子穿上,说她不能再出什么事情。
她,还能出什么事情?
她失魂落魄的原路返回,上楼梯,进房间,像是刚才发生过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而已。
然后,梦醒了。
真实发生过的事情一样都不会让你逃掉。
她跟学校请了假,第二天一早跟着刘姨去医院送早餐和衣服。
白色装潢的医院,弥漫着消毒水和药水的味道,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凝重而哀愁的神色。
时遥太争强好胜,自信心受挫,才会因为以后都无法弹琴而想不开。
往往表面越是要强的人,脆弱起来越是不堪一击。
她跟在刘姨身后,脸上干干净净的没有多余表情。
她知道自己不应该把时遥昨天晚上那些言辞激烈的话放在心上,可是她是怎么也忘不掉。
但是她能自我消化,这些情绪于她而言并不影响生活。
所以也并不影响她来看望时遥。
脚步刚踏进病房,就听见一声刺耳的碎瓷声。
她抬头看过去,时遥正睁着眼睛惊恐的看着她。
她的脚步顿住,不明白时遥为什么会用这样的眼神看向她。
时母立马上前拍住时遥的后背,轻声询问:“怎么了,遥遥?”
时遥在时母的怀里摇头,用手紧紧的撺紧时母的袖口,声音颤抖着说:“我不想看见她。”
时母顺着时遥的视线望向时迁。
时遥:“妈妈,我不想看见她....”
时母拥着时遥,看着时迁,眉心泛着苦楚,嘴角满是心疼和...无奈。
她想,在那一瞬间,她是知道时母的选择。
刘姨见状,把手中的饭盒放在了床头柜上,折身回来拉住她的手将她带出了病房。
病房门轻轻的关上,刘姨于心不忍的抚摸着她的头。
时迁的手心撺紧,没有说话,静静的看着地面,只维持了很短的沉默,她仰起头,对刘姨说:“刘姨,我早上忘记跟老师请假了,我想回学校上课。”
懂事过头了的乖巧,任谁看了都会心疼。
更何况是带了她六年的刘姨,刘姨强忍住酸楚,说:“好孩子,今天不去上课好不好?”
她摇头,轻轻的笑着回:“不行,没请假的话老师会不高兴,我中午再来看遥遥。”说完,她已经往医院门口走了。
这样的时迁,是和昨晚将她关至房间门外完全不一样的时迁,不一样但却又一样。
刘姨觉得,自己陪在时迁身边这么久,其实也并不了解她。
她一直以来只是展现她想要她们看到的那一面罢了。
时迁最后并没有回学校上课,把自己关在画室一整天。
晚上时母回来的时候,她才下楼。
时母的双眼写满了疲倦,见到她又浮现出愧疚,这是她最熟悉的神情。
时母将她拥进了怀里,一股浓烈的药水味窜入鼻中。
时母说:“遥遥最近情绪很不稳定,说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
时母指的是在医院的时候,时遥对她的抵触。
时迁点头:“我知道的。”
“阿迁最懂事了。”
见时母饭也没吃,回来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就又要出门,她跟上去问:“妈妈不吃饭吗?”
时母摇头,说还要赶回医院。
后来,她从刘姨那里得知时遥其实在两天后就可以办理出院手续了,只是她不想回家。
时遥的情绪依旧是很不稳定,经常不肯吃饭,夜间做梦哭醒,害怕时父时母不要她了。
这些,都是刘姨告诉她的。
时迁想,她知道时遥惧怕的是什么,也知道她不想回家的真实原因。
不想看到她,不想看到自己的父母疼着宠着另外一个人。
一个从小到大都被人捧在手心里的公主,突然有一天遭受挫折,跌入谷底,因为害怕失去依靠而失去安全感,变得失落,难过,对周遭的一切都开始产生怀疑。
这个时候,往往是需要十倍百倍的疼爱呵护回来的。
时迁每天看着时母在医院和家来回跑,心疼不已。
再后来,她提出搬去学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