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迁在心里已经快把许妄快拍打成画板了。

她把他带到她的小空间来,还把自己这几年的宝贝心血展现给他看。

结果,他看完做出的最后选择还是刚才那副她自己都极其不满意的老榕树。

实在是,让人不能不生气。

“许妄。”时迁脱口而出叫了他全名:“你认真点看画行吗?”

许妄的眉心动了动,倒没纠正她这声称呼。

“我没认真吗?”他可是一副一副的看过去,最少也用了半个小时吧。

时迁皱眉,眯了下眼。

很具有危险的征兆。

她的嗓音沉下来,继续反问他:“难道你看不出来那幅画没画好吗?”

偏偏他就非要她那幅没画好的画。

许妄没回答她这个问题,平静的神色做出了回答。

他看出来了,也知道那棵榕树在她的所有作品里不值得一提。

可是他鉴定一件东西的价值,却从来不会只在表面。

“你不是说每一幅都可以吗?”他温润的嗓音和时迁拔高了音量的比起来后者着实显得很无礼。

似乎在他面前,没有人能够吵得起来架。

就跟上次一样,她气势汹汹的揪住他,他也不生气,宽宏大量的来了一句道歉。

时迁没辙了。

“可以,可以!”说着,大步走至那副画前,从袋子里翻出它,也懒得摊开了,直接塞进了许妄的手里。

许妄满意了,勾着嘴角笑起来。

他一笑,时迁甚至有种自己亲手葬送出毕生之最的错觉。

而许妄就是得逞的,小人。

许妄摊开画,慢条斯理的将它平整的在空中铺开,然后对她说:“谢谢。”

时迁:“......”

怔了怔,她还是说了句:“不客气!”尽管是一点也不友善的口气。

之所以说是因为她不想再听到许妄又来一句:“你是不是应该对我说一句什么?”

她受够许妄了。

“你要回去了吧?”她转身面朝门口,一副要送客的模样。

好巧不巧,时母这个时候走进来,没想到会看到许妄,脸上的笑意添了几分:“阿妄也在啊,正好,留下来吃饭吧。”

中午时父不会在家吃,所以一般只有时母跟她和时屹。

时迁偷偷的望向许妄,暗想,不要,不留,不吃。

现实却是,许妄朝时母恭敬的点头:“好啊,麻烦阿姨了。”

时母:“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时迁:知道麻烦就回去啊。

时迁不得不承认,在时家养成的六年礼貌素质,在遇到许妄之后,轰然炸开。

就只能剩下表面的渣滓。

时屹下楼时这才看到坐在餐桌边的许妄,从身后勾上他的肩膀,问:“你怎么来了?”

视线落在他手边的画上,问:“这是?”

许妄回答他的第一个问题:“我来蹭饭。”

然后再是第二个:“这是阿迁送的见面礼。”

时迁喝着水,对上时屹投过来的视线,非常僵硬的笑了笑,算是承认了。

时屹伸手想要展开画来看,被许妄拦住:“吃饭了。”

“我看看。”时屹手中的动作继续。

许妄偏不肯,维护的动作也没让,嘴上却非常巧妙的换了一种更有效的方式。

“阿姨,你看时屹。”虽然褪去了少年的稚嫩,但还是掩藏不住只有关系近的人之间说话才会有的亲昵。

时迁不由的瞥向许妄,确定自己刚才没有听错,那句话就是从许妄嘴里说出来的。

他居然在一本正经的在告状。

幼稚。

时母见时屹这么大个人了吃饭也不老实,还半趴在许妄的肩膀上,佯装怨怪的叫住他:“阿屹。”

趁这个间隙,许妄把画纸从右边换到了左手边。

时屹用胳膊肘撞了撞许妄的胸膛:“吝啬。”

许妄含笑不答,视线微转,看到一旁偷着发笑的时迁。

“你笑什么?”他就这么问她。

她立马收住笑,要否认的话还没有说出口。

“我看见了。”许妄又添了一句,尽管她收的够快,但他就是看见了。

时迁愣住,被许妄给问住了。

她总不能如实交代说,时屹说的没错,许妄就是吝啬,小气。

被许妄这么一问,时屹也望向她。

许妄他就是故意的!

时母特意吩咐厨房加了一个汤,是许妄爱喝的,这个时候正好端着走过来。

时迁眸光微亮,轻细的嗓音提高了喊:“妈妈。”

“妄哥哥欺负我!”

许妄:“......”

时屹:“......”

和许妄不同的是,她是女生,她可以光明正大的向长辈撒娇。

而许妄的小聪明,被时迁如法炮制。

时母将汤放在餐桌中央,笑着看向一脸懵但是仍保持镇定的许妄:“阿妄欺负阿迁了?”

许妄有一种百口莫辩的既视感,更多的是没有想到这声妄哥哥居然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从她的嘴里蹦出来。

简直,一言难尽。

时屹在一旁幸灾乐祸的笑。

许妄:“我没有..吧。”最后那个吧轻的完全没有底气。

时迁绝对是一名优秀的好学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她饶是委屈的模样向时母说:“明明我没有笑,非要说我笑了。”

许妄:“.......”

时屹笑的更大声了,肩膀忍不住的抽着。

许妄难得瞪向他一眼,像是在说管管你妹妹。

时屹撇眉,继续袖手旁观。

这可还是第一次有人说被许妄欺负了,还当着长辈的面说了出来。就光这一点,足够时屹拿来笑他好几年的了。

隔岸观火还不够,时屹还要煽上一把风,生怕时母不肯相信一样,于是举手说:“我可以作证。”

两兄妹同气连枝,许妄也是头一回受这样的委屈。

他朝时屹点了点头,其中的深意你知我知,不揭穿。

随即又望向一旁假装委屈还像模像样鼓起腮帮子的时迁,嘴角一松,笑了。

许妄说:“那你要不欺负回来?”

时屹也知道许妄哪有这么容易生气,只是见他肯开玩笑倒是实属人生罕见事,跟着笑起来。

现在,又换成是时迁一脸的茫然。

直到最后吃完饭,到底是谁欺负了谁这件事情也没结果。

吃过午饭后,许妄没在时家多待。

时屹留他:“再待会吧,你不是明天就要回瑞士了吗,还不知道下次见是什么时候。”

许妄犹豫了一下,还是说:“明天走,今天回去收拾点东西。”

时迁沉默的跟在时屹旁边,默念:走吧,赶紧走。

察觉到头顶上落下的视线,她抬头,许妄正看着她。

“我听阿姨说你参加了CA艺术大赛?”

听说了,那就是参加了。

还要问。

她心里先是这样一阵嘀咕,随后点头:“嗯。”

许妄看了一眼手中卷成卷的画纸,而后又问:“进展的怎么样?”

正常的口吻,正常的情景,正常的邻居大哥哥关心小妹妹的模样。

“还行。”她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既不能说大实话,也不能说假话,毕竟他的手上还拿着她今天上午的成果,实话丢面子,假话骗不过。

今天上午的挫败感已经让她以后都不想再画那棵树了。

许妄拿捏不出她口中的还行到底是行还是不行,但是从她这几天的状态看来,他觉得是不行。

他点了下头。

时迁以为对话就该到此为止了。

没想到,他又说:“之前我也参加过CA比赛,拿过名次,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带你去看看我之前参赛的画作。”

许妄看上去是很中肯的在建议。

没有炫耀,毕竟参加过也不是什么值得好炫耀的事情,拿了名次,也没说他拿的是第几名。

光是作为鼓励的潜力奖都有三十个。

许妄的话点醒了时屹的记忆,恍然想起了这件事情,对时迁说:“不说都忘记了,之前那段时间正好赶上许妄在国内,就去参加了这个比赛,好像还拿了特等?”最后一句话是问向许妄的。

许妄的奖太多,时屹也记不清是特等还是一等了。

许妄点头,证明时屹的记忆是正确的。

时迁意外的望向许妄,突然想起来之前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背着画板。

原来,他也画画。

许妄没多说,继续自己刚刚的提议:“你的绘画底子好,多看看或许会有所提升,说不定也能找到灵感。”

邀请得非常诚恳了。

要是换做别的,在时迁的心里击不起任何的波澜,肯定是果断就拒绝了。

但是在画画这方面,她完全没有抵抗力。

“好。”她点头。

许妄提了提嘴角,先走了出去。

“那我呢?”时屹看着许妄的背影说。

许妄提醒:“今年国内的经济趋势分析你做出来了吗?”

时屹朝许妄挥了挥拳头,一副对许妄不仗义的嫌弃:“走吧你。”

时迁默默的跟在许妄的身后,尽量保持三步的距离。

许妄侧头望向她,放慢了点速度。

她也跟着慢下来。

他又回了一次头,发现她还离得那么远。

原来不是他走快了,而是某人故意走得慢。

他干脆停了下来。

时迁不得不也停下。

“你怎么不走了?”

“等你。”许妄回答的理所当然。

“等我...”

这么近,她还能丢了吗?

更何况有了上一次迷路的经验,这样的事情怎么也不会再发生一次。

“干什么。”她还是把这一句说完了。

许妄转过身,面朝着她,背对着太阳,逆着光线下他的五官被斜打出一层阴影在脸上,睫毛如羽扇,清俊的五官让人觉得造物主就是这么的不公平。

他永远都是温和无害的模样。

如果是有害的话,那就会是最毒的那支罂粟。

他的嘴角似乎扬了扬,没有回答她的问题,问她:“你怎么不叫我妄哥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