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时母忙着给时屹和时遥收拾行礼,时屹第二天一早的飞机,时遥也要回学校了。

时迁从刘姨那里得知YOYO也在,于是就没有下楼。

次日一早,她做好了不得不面对YOYO的心理准备,不过下楼的时候得知YOYO已经在昨天晚上被提前送走了。

幸好。

“哥哥,一路顺风。”她乖巧的跟在时母身侧,把准备好的礼物递到时屹面前。

她的手上有两份礼物,还有一份是给时遥的。

时屹在时母的注视下接过礼物,一同放进了后座,然后对时母说:“妈,过年我想回家。”

时母又怎么会不知道时屹的小心思,但是时父的用心良苦她自然也不会不知情,不过还是宽慰他说:“知道了,回头我肯定跟你爸说说。”

“以前也没见你这么恋过家。”时母笑着拍了拍时屹的肩膀:“好了,快进去吧,别误点。”

时遥也接过了时迁的礼物,礼貌的说了一句谢谢,又抱歉说自己忘记给她准备礼物了。

时迁笑着说,没有关系。

时遥被时屹拉了一把胳膊:“时遥。”他连名带姓的直呼她的名字,但是言语里都是哥哥对妹妹满满的关心和嘱咐:“你在学校好好上课,听见没有。”

时屹像极了大人训斥妹妹的样子把时母逗乐了,时母摸着两个人的头:“你们呀,都要好好上课。”

时遥:“知道了,妈妈,哥哥每次都喜欢这样教训我,说的我好像没有好好上课一样,想上次期末考试我还考了…”

时屹:“这有什么还得意的,这都是应该…”

时母:“好了好了,我看你们这嘴再说下去是停不下来了…”

……

送走时屹之后,时迁和时遥一起去学校。

时遥在时迁回到时家了之后选择了住校,平时周末会回时家,有的时候一个月回去一趟。

时迁话少,待谁都是客客气气的态度,而时遥每次回家大多都是跟时父时母叙旧,两个人说上的话可以以句计数。

车内的气氛很安静,时迁低着头看书,时遥在看手机,互不打扰,也互不相干。

时迁正在温习这两天落下的功课,聚精会神的啃着知识点。

耳旁突然传来扩音孔里的熟悉男声:“遥遥,学习的事情我是认真跟你说的。”

她的注意力在这一瞬间被打碎,视线在纸张上凝固。

继续传来第二条语音:“你可不能被别人超过了,不能让我失望,知不知道。”

清晰明朗的吐字,刚刚才别过的熟悉音色。

时屹口中说的别人,除了时迁再没有第二个人能让他这么见外和防备。

时遥挨个把语音条放完,然后把手机拿到到嘴边,回复说:“知道了,我的哥哥。”

......

直到下车,她们都没有发生过交流。

这一年是她和时屹兄妹重逢后二人的第一次见面,她十岁,他十五岁。

春节的时候,时屹还是没有如愿回国。

时遥在过年那几天回时家待过几天,后来在外报了钢琴班,时常不回家。

时母问起时迁对什么课外班感兴趣的时候,她说画画。

从小到大,她就只对画画感兴趣。

在绍巷长大的那几年,她就时常一个人会去河边拿着枝丫在湿泥土上作画。

不过她没跟时母提起。

而后进到画画班后,老师经常夸赞她学得快,画的东西生动,比一般的孩子天赋要高很多。

绘画老师看出时迁对画画的热爱,于是特意找时母进行了一番谈话,建议时迁将来可以朝艺术这个方向发展。

时家是商政世家,没有过培养一名艺术家的先例和打算。

时屹在国外也是修的商管方面的专业,就连时遥时父将来也打算让她学习经济管理类专业。

至于时迁,时父头一回没有独断下决定。

时家于她有愧,所以把这个选择权交给了时遥自己。

时迁自从习画以来,常常会在后花园练画,时母带时父去看过,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喜欢画画。

在学业上,时迁尽管就读的是最好的学校,可之前落下的差距却也是确切存在的。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时父对她的学业要求并不像时迁和时遥那般严格。

先天不足,后天弥补。

但是弥补的限度是有的,时迁的学习成绩始终都是中下水平。

这样看来,选择艺术这条路,也未尝不可。

只是时父还是会觉得有点惋惜。

时家的家业,他还是希望交到孩子们的手上。

书房内。

时父正结束一个视频会议,敲门声响后,看到那抹小小的白色身影从门口进来,深拧的眉心慢慢的舒展开。

“阿迁来了。”

时迁点头,将手中的茶小心的放至时父手边,然后在时父对面的黑色皮椅里坐下。

时父喝了一口茶:“阿迁很紧张?”

时迁的双手紧紧的交织在大腿上,因为时父的这样一问,倏然再度收紧。

摇头。

时父拍了拍膝盖:“嗯,没什么好紧张的。”

“阿迁向来最乖,我不会像训你哥那样训你。”时父很笨拙的想要表现的随和一些。

“阿迁,喜欢画画?”时父盯着她脸上的表情,有希翼,有探究。

一半希望她确实能够找到自己的爱好,一半是希望她只是一时兴起。

一边是宽容,一边是自私。

书房的光线凝重,她谨慎的盯着时父,手心在膝盖上搅动不停。

在进来之前,时母就已经问过她相同的问题不下三遍。

她是知道这个回答的重要程度的。

她点头,说,喜欢。

时父呼出一口气,点了点头,认下了最终她的决定。

*

*

三年后,时屹拿到哈佛的研究生录取资格,时父高兴便准时屹回了国。

当时正好赶上国内的国庆节,时迁和时遥也都能在家。

也算是一个普天同庆的日子了。

时父对时屹在国外的表现相当满意,时母是心疼。

不过这几年里,时屹变化了不少。

褪去了年少的青涩,看上去有了几分成熟。

再过半个月,也是时屹的成年礼。

时父批准了他留下到过完生日再回去。

一家人团聚,无疑是最值得高兴的事情了,再加上时屹的成年在即和顺利升学,时家以此为由请亲朋好友一起吃饭。

时迁不喜欢热闹,磨磨蹭蹭到最后一刻才下楼。

刘姨陪在她身边也有六年了,对她的性格已经有所知晓,也没催她。

今天是几家世交一起吃饭,算是私宴。

刘姨特意替她挑了一身白色的欧纱裙,镂空雕花的碎边,长度过膝,裙摆处点缀细短的流苏,搭配一双米白色的小皮鞋,文静又秀雅。

她缓缓的下楼,笑着和各个长辈打招呼,然后在时遥的旁边坐下。

在场有很多生面孔,是和她年龄差不多的同辈人,还有一个正侧着头听时屹在说话。

基本上她都不认识,因为都鲜少在国内,所以她还没来得及见过,时母一一向她介绍。

她认真的听着。

顺着时母的话点到之处,她的视线就柔和的落下,时屹还在掩嘴和身旁的人说着什么。

她只看到那个人的侧脸。

眉目清朗,丰俊的轮廓,挺立的鼻梁,淡泊的视线慢慢的转至她身上。

扑面而来的一股熟悉感。

时母介绍说:“这是许伯伯的儿子,许妄,和阿屹同年。”

她怔然的看着对面的少年。

许妄的眼神也发生了波动,平静到愕然,继而又恢复平静。

他先朝她点了一下头,算是致了意。

她缓过神来,他和时屹同龄,那么按辈分,她也应该喊他一声…哥哥。

可偏偏这两个字,如鲠在喉般,喊不出口。

大家都在等着她开口。

时母目光轻柔的看着她。

她只觉得喉咙间在发烫。

憋了半天,她终于还是要开口的。

“你好。”时迁吐出生涩的二字。

她想起和时屹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时屹对她的开场白就是这句你好。

片刻的静默后,是众长辈的哄笑。

时母笑着说:“你这孩子,这么生分干什么,阿妄和阿屹是同辈,你应该叫他一声哥哥才对。”

她叫不出口。

那个见过她肆意躺姿和狼狈模样的少年,怎么会是……

她盯着他,嘴边的称呼挣扎了好几遍。

“妄…”那哥哥两个字烫舌头。

超烫。

“阿迁对吧?”少年的声音还和以前一样温润,只是低沉了点,添了些和时屹一样的稳重气息,轻和的打断了她。

她点头,动作又缓又重。

许妄似是笑了一下:“看来你不太爱说话。”

见时迁没答,时母回:“第一次见面不熟悉罢了。”

而后时母又向她介绍下一个:“这是赵叔叔的女儿,芮生,只比你大一岁,对艺术也挺感兴趣。”后又对赵芮生说:“阿迁喜欢画画,你们平时肯定能够交流到一块儿。”

赵芮生笑着朝她点头:“阿迁。”

时迁的视线这才从许妄身上挪过来,连忙也回:“芮生。”

这一顿饭,时迁吃的心不在焉,视线总会不自觉的就往许妄身上飘去一眼。

有一种自己的秘密被人掐在手心里的不安。

餐桌上,长辈们前半场的话题在孩子们的身上,后半场就自然而然的回到了事业上。

而后半场,他们这些做晚辈的也都吃饱喝足,离了席。

时迁是最后一个放下筷子的人。

走出餐厅,看到他们围坐在沙发上闲聊。

她知道这个时候应该加入他们,但是她还是不由自主的犹豫了一下。

那个背对着她的身影,干净利落的短发冒出沙发背面很高,肩胛瘦而精干,套在一件白色的衬衫里。

刘姨给他们端水果和茶过去,看到她站在一旁没动,便喊:“阿迁,吃完了快过来吧。”

随着刘姨的声音落下,肩膀的主人微微侧头,往这边看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