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春夏过度的时分,夏天未到,春天临末。

清风一吹,裸露在外的肌肤还是会觉得微凉。

时迁耐寒,觉得此时的阳光照在身上很舒服,取代了冷风带给她的感知,反倒也就不觉得冷了。

时家后花园很大,她一次也没真正的走完过,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她低着头走了很久。

一路上走过各色各异的花草也都没有像往常一样停下来看看,直到她察觉到已经走了很久,放眼看去也不见园丁和管家,她这才叹了口气。

走累了,找了一棵大树靠着坐下,草坪软软的,被阳光晒出了温度,她放任自己以最舒服的姿势躺下去,把鞋子肆意的蹬开,双手交织枕在后脑勺上,面向阳光闭眼。

这份寂静又自由的空间,完完全全属于她。

片刻后,头顶覆上一片阴影,隔着眼睑也能清楚的感应到,阳光被遮盖住了。

她不悦的蹙了蹙眉头,缓缓睁开眼睛。

天空湛蓝,天边挂着几片厚而重的云,微风阵阵,树叶轻摇却不作声响。

她就在这样的静好时分里,跌进了一双明亮又清澈的眼眸中。

*

*

她没想到这里会有人,而且是突然出现的一个人。

圆睁着眼睛,她瞪着眼前的这个少年。

而少年看到她睁开了眼睛,挺腰站直了来,似是放了心:“原来没事。”

她纳闷,从草坪上爬起来,打量着眼前这个少年。

少年比她高一个头,年龄看上去也比她大。身穿简单的白色T恤和黑色长裤,身形修长利落。

干净的男生,却又很沉默的样子。

说起话来,声线纯净明朗。

只是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她家的后花园里。

他没有要继续和她大眼瞪小眼的意思,转身就要走。

只是他有点好奇,纯粹是好奇。

走出一步后,他又回了头:“你是时家的?”

他问的时候,视线朝时家主苑望了一眼,声音平和没听出恶意和调侃。

但时迁就这么警备的盯着他,摇了头。

不能让别人知道自己刚刚就这么躺在了草坪上,不合规矩。

“不是?”他看了一眼她,穿着像个橱窗里的芭比娃娃,却又随心任性的躺在了草地上。

或许是哪个佣人家的孩子来这里晒太阳。

“那你还是早点回去吧,别走远了。”他留下这句善意的提醒的话后,朝相反的方向走了。

她看到他的背上背着画板。

他的脚步很慢,落在厚重的草坪上没有一点声音,难怪她都不知道有人过来了。

她想,或许是哪个管家的孩子在找一个安静的地方画画。

还好,他不知道她是时迁,不然刚才那一幕传出去就不好了。

担心出来太久会让时母担心,于是时迁也没多做停留,准备要回主苑了。

后花园到底有多大这个问题,她没想过要去探究。

只是才刚走几步,她就看到不远处一只狗朝这边走来。

瞳孔在一秒间放大,然后骤缩,她想也没想提着裙摆掉头就跑。

身后的狗似是注意到这边的动静,跟了过来。

她回头看到它趋近的身影,眉心深陷,拔腿加快了速度。

四周都是树和植被,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她只能跑。

前面一个不疾不徐的人正走着,白色的背影在半边天半边绿地的映衬下夺目极了。

她顾不上那么多了,就这么冲了上去,躲在了少年的身后。

他活生生的被她强拉着转了一个边,面朝着狗跑来的方向,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身后已经躲着了一个人。

他不悦的皱眉,侧头看了一眼紧抓着他手臂的她。

是个吓坏了的“芭比娃娃”。

他看看她,又看看跑过来的狗,明白了。

却一时忘了动作。

看着越渐逼近的狗,时迁淡定不了了,用力的拉拽着他的手臂。

求救的意思很明显了。

他都能看到她额头上因为害怕和疾跑而冒出来的细小汗渍。

狗就要上前来,时迁往他身后又躲了躲,此时有点后悔不该停下来的。

少年却不慌不忙的开口了:“停下,YOYO。”

他的声音很好听,而他口中的YOYO就这么在他面前停了下来,坐着朝他摇尾巴。

她从他的臂缝里看到那只叫YOYO的狗,还是不由得毛发悚然,连忙又缩回了视线。

少年回头望向她,见她还是不肯放手,也不急,淡然的宽慰说:“YOYO不伤人,你不用怕。”

原来是他养的狗。

时家怎么会有狗?

这是他偷偷养的狗?

她狐疑的望着他,忘了要把手松开。

而她这样的注视在少年看来就没那么友善了,甚至是不礼貌。

他沉思了一下,问:“你不会说话?”

不然这个时候她应该说一句什么,比如说谢谢?

她拧眉,刚要开口,就看到YOYO动了动,于是她又往他身后藏了藏,手不敢松开。

少年没追问,大抵心里也有了答案,伸手把她的手从胳膊上拉了下来,握进了手里。

拉着她走的时候,他回头望向YOYO,警告着下命令:“别跟过来。”

走远了之后,少年才放开她的手:“好了,它不会跟过来了。”

她确认了一遍确实没有了YOYO的踪影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轻拍了拍胸脯,正要对他说些什么的时候,看到他正在打电话。

“YOYO乱跑吓着人了。”他言简意赅的对电话那边说。

对面不知道在说什么,他嗯了一句,嘴角微微笑了笑,只是很短暂的变化,然后结束了电话。

他将手机收进口袋里,视线落在有几分狼狈的她的身上。

“十分钟内YOYO应该会被人找回去,你要是害怕,就在这等十分钟再走。”他说。

她看着他,不知道要说什么,或者是不确定要说哪一句。

他好像就已经把她当成了一个不会说话的人。

也没等她回应,他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现在是九点一十五。”

他这是要陪她等十分钟?

少年目视了一圈,在搜寻着什么,然后视线停落在他们之前待过的榕树上。

他询问:“我陪你去那棵树下等十分钟,我保证YOYO不会靠近你,可以吗?”

他的声音像极了煦风,温和又舒适。

她点头。

走回到榕树下,她又想起刚才自己肆意平躺在草坪上的模样,不由得望他一眼。

而后者毫无影响,刚才的事情像是也没发生过一样,他眉眼深邃,神情却很淡泊。

他不动神色的卸下背上的画板,然后挑了一个合适的位置开始架起来。

果然和她想的一样,是来找个安静地方画画的。

他的模样并不打算和她说什么。

这样也好,一开口无非就是一些你是谁,你为什么就在这里…诸如此类的无趣问题。

她看着他的动作,光线照射在他的身上,侧脸的轮廓分明,像画。

他倏然侧目,她迅速收回视线。

他提醒:“十分钟到了。”

意思是她可以放心的回去了。

他说完就收回了视线,所有的注意力和心思都放在了画板上,无暇顾及其他般。

她站在原地停了一会,他也没察觉。

等少年收起画板的时候,日头已经当午,太阳已经转向,他被笼罩在树荫里。

再回头,不会说话的“芭比娃娃”不知道走了有多久了。

*

*

时父和时屹回来的时候已经傍晚了。

时迁做完功课下楼,还在楼梯口的时候就听见众人一派其乐融融的笑声。

其中有一道清脆似铃铛的轻细语调。

她停住了脚步。

这个时候时屹说了一句什么,引起那个声音的主人一句怨怪,然后向宋母撒娇:“妈妈,你看哥哥一回来就欺负我!”

“哪有欺负你。”

“就欺负我了,妈妈你看。”

时母笑着看他们闹,时父问:“阿迁怎么还没下来?”

两人的笑声沉默了下来,时遥抚摸着怀里的萨摩耶,低头继续和时屹说话:“我怎么觉得YOYO瘦了一点。”

时屹凑过头来检查:“有吗?”

……

听到这个熟悉又惊恐的名字,时迁不由得内心发怵。

是今天在后花园遇到的那只狗?

它在下面?

本来还做踌躇的脚步此时立马后退了两步,然后转头上楼了。

刘姨上来叫她下去吃完饭的时候,她以身体不舒服为借口在楼上睡觉了。

时遥晚上在时家留了下来。

次日,她准时起床,开窗,开门,刘姨一边收拾房间她一边换衣服。

“YOYO是谁养的?”她想起那只狗,不免的紧张起来。

她怕狗的这件事情在时家没有人知道。

刘姨:“是少爷和小…遥遥小姐一起养的。”

在她没来之前,小姐这个称呼是专属于时遥的。

刘姨把衣服递给她穿,一边继续这个话题:“YOYO已经五岁了,是少爷十岁时向太太要的生日礼物,有了它之后啊,都宝贝的很呢。”

时父不喜欢宠物,当时养下YOYO肯定费了很大的心力去说服时父同意吧。

“后来,少爷要出国,就放在别人家养了一段时间,”刘姨说:“毕竟先生不喜欢,后来听说被遥遥小姐带在了身边。”

原来是这样。

她看着镜子里的刘姨还在说起关于YOYO的事情,刘姨很喜欢说些以前的旧事。

“想那个时候,少爷还舍不得YOYO,不肯出国呢….”

“YOYO这个名字是当时遥遥小姐取的,说害怕少爷会把YOYO照顾不好,听说名字起的越简单就越好养活,这才取了这个名字…”

“少爷和遥遥小姐的关系从小都是这样,嘴上爱拌,其实都是…”

“阿迁如果和少爷相处久了,也会…”

刘姨后面说了什么,她都没再去细细听了,只觉得困意还没舍得放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