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朝看见校长落在他身上惋惜的眼神,心中了然,出声道:“谢谢您的关心,其实以前会好好学习也是因为她。”

校长何朝的话一愣,等他回过神来,何朝已经不见了人影。

何朝从办公室离开,走下楼就看见站在枫树下等自己的女孩。

鹤州市在南方,十月底已经有点偏凉。

许暮月却因为爱美,穿了一件米白色的毛衣和粉色纱裙,站在外面久了,就觉得冷了。

她抬头看见何朝过来,小跑过去扑进何朝怀里,把双手不由分说的放进何朝兜里取暖,嘴里还嚷着“冷死了”。

何朝看她冻得微红的鼻头,既可爱又好笑。

一时不妨,低笑出声。

却还来许暮月嗔怒一瞪:“不许笑!”

何朝憋笑:“好,我不笑。”

只是上扬的嘴角泄露他真实心情。

许暮月看见,伸手打他,却被何朝握住了手放在唇边哈气取暖,带着她往比较近的二食堂去。

走进食堂里,许暮月立刻活了过来,跑进小卖部买了一堆零食,往何朝怀里一放,拿饭卡付了钱,拉着何朝出了小卖部在食堂里找了个位置坐下。

何朝放下怀里一堆零食,给许暮月拆开一袋她最爱的薯片递到她面前。

许暮月接过,“嘎吱嘎吱”的吃起来,嘴里塞满了薯片,两腮鼓鼓的,像只小松鼠。

要多可爱有多可爱。

见她嘴角有碎屑,何朝伸手帮她擦去,轻声道:“慢点吃。”

许暮月哦了声,放慢了速度。

她一边吃,一边问何朝:“刚才校长叫你留下说了什么?”

何朝回答:“没说什么。”

许暮月专心吃着手里的薯片,又接过了何朝给她插好吸管的娃哈哈喝了一口。

吃饱喝足,许暮月露出满足的笑,咬着吸管单手托腮,看着面前的何朝问:“朝朝,和我去韩国,不后悔吗?”

何朝摇头:“不后悔。”

许暮月吸了口娃哈哈,手支着下巴,像在走神。

何朝看着她走神,脑海里闪现校长的惋惜眼神。

所有人都认为他放弃未来,陪她去韩国追逐不切实际的梦想,是一时冲动。

却不知,如果没有许暮月三年前的一句话,现在他还在泥泞里挣扎,不见天日。

何朝清晰记得,初三那年晚自习,他照例和尚宸溪一行人逃课出来,准备去给尚宸溪当时的小女友过生日。

一行人路过九中附近的精品店,尚宸溪要给小女友挑礼物,他嫌麻烦,就和东京几人在对街的台球室玩球等尚宸溪过来。

东京打球厉害,一杆进洞。

他觉得无聊,扔了球杆去一边坐着看他们打,有人跑过来给他点了烟,何朝熟稔接过。

何朝嘴里含着烟,正要吐出烟雾时,他听见个娇娇的女声响起:“陆庭野,你来这里做什么?赶紧给我回去上课。”

何朝一眼就认出她是当年给他糖的许暮月,她穿着白色的无袖长裙,扎着双马尾,一双月牙弯眸明亮清澈,和这里格格不入。

下意识的,何朝把嘴里的烟吐了出来,还用脚踩了几下,像毁尸灭迹样。

一边打球的东京凑过来:“怎么,看上那个小女孩了?”

何朝瞥他一眼没有说话,目光紧跟着许暮月,片刻不离。

他看见许暮月进来后,径直的走向穿着九中校服的陆庭野,夺了他手里的球杆,拉着他手臂就往外走。

陆庭野嬉笑道:“许祖宗,你要不也来一起玩?”

许暮月瞪他一眼,那双月牙弯眸里满是嫌弃:“我最讨厌你和他们鬼混的模样,陆庭野,你能不能学学听寒,好好学习。”

“都听祖宗您的,不玩了。”陆庭野和和他打球的人挥手告别,跟在许暮月身后离开了台球室。

远远的,何朝还听见许暮月两人的对话声:“我不喜欢这些不良少年,你不许和他们一样。”

“行嘞,祖宗。”

她不喜欢不良少年?

何朝看着自己一身的打扮,笑了声,反正他们也不是一路人,她喜不喜欢管他什么事。

只是那天尚宸溪小女友的生日,据东京说,他喝得有点多,去他家后还吐了一地。

等后面尚宸溪和东京叫他逃课去网吧打游戏,何朝站在往日翻墙出去的矮墙面前。

脑海里响起那天女孩略带嫌弃语气的声音:“我不喜欢那些鬼混的不良少年……”

何朝有点出神,已经翻出去的尚宸溪探头进来:“朝哥,您快点呗,再晚点,就没位置了。”

何朝正要动作时,女孩的话又一次回荡在耳边。

他摇头:“不去了,我回去上课。”

然后转身回走。

留下墙上的尚宸溪一脸“我见鬼了”的表情呆在那。

从此他开始认真学习,每到逃课时,总会想起许暮月那句话,就像魔咒,却又改变他的一生。

再后来,他以中考状元身份考进一中。

一伙兄弟要帮他庆祝,何朝不得不去,在路上又遇见了许暮月。

这一次她是和贺知更一起出来吃饭,两个女孩说起中考状元的事,何朝想知道她眼里的自己是什么样,忍不住停了脚步。

他听见许暮月说:“那个中考状元挺厉害的,好像总分只离差满分十分,甩了全市第二名好几十分。”

何朝看见女孩说他时脸上的笑容,不知怎的,嘴角也微微上翘。

直到许暮月两人远去,前边的东京叫他快点,何朝才回神赶上众人脚步。

那晚他喝得有点醉,抓着东京的衣袖说:“她也会因为我笑…”

东京骂他神经病。

何朝笑他不懂,她无意间的一句话,将他从无边黑暗拉了出来。

也是因为这句话,他变成她喜欢的模样,一点点,一点点的有了靠近她的勇气。

“朝朝,你在想什么?”

许暮月的声音把何朝思绪从回忆拉了出来。

她一脸不解的看着他,她叫了他好几声都没听见,他在想什么?

何朝笑:“没想什么。”

许暮月不信:“我觉得你在背着我想别的女生?”

看他刚才那一脸笑意,一定是在想别的女生。

小女友乱吃飞醋,何朝笑容无奈。

他伸手捏了捏许暮月的脸,笑她:“我的小月亮那么可爱,我还能想谁。”

男朋友会说情话也太可怕,连生气都生不了。

许暮月哼哼两声,喝完手里的娃哈哈,威胁何朝:“只许想我。”

“好。”

只想你。

解决完全部零食,许暮月指使着何朝把扔进垃圾桶,牵着何朝的手在操场漫步。

许暮月看着因为中午放学,多了不少学生的操场,小脸表情有点惆怅:“朝朝,我突然有点舍不得了。”

何朝疑惑看着她。

许暮月看着三两结伴走进食堂吃饭的学生,眼睛有不舍还有点羡慕。

她做出去韩国做练习生的决定,就上网了解了韩国练习生的日常。

网上说他们没有任何休息时间,除了练习就是练习,因为稍有不慎就会被人拉下来,因为那里只有强者生存。

何朝看见女孩脸上的表情,握紧了她微凉的小手,给她温暖:“我陪你。”

许暮月眼底光芒点亮,朝何朝露出笑容。

对,还有他陪她。

无论前路黑暗与光,只要有他在身边,她就一点也不怕。

而且自己选择的路,必须走下去。

许暮月和何朝并肩往教学楼走,许暮月想起好久没有去安镇看爷爷奶奶,这一去韩国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要到教室门口时,她与何朝道:“朝朝,我们周末去安镇看爷爷奶奶好不好?”

何朝点头:“好。”

许暮月露出笑:“那我回去上课了,再见。”

“再见。”

何朝看着许暮月进了教室,才转身离开。

上楼时,他的手机铃声响起,来电是“陆嘉木”。

何朝接通电话:“嘉木哥。”

电话里的陆嘉木说:“都按你说的安排好了,你手里爷爷留给你的股份,什么时候转让给我?”

“明天。”

何朝与陆嘉木约好明天签完练习生合同就去找他,然后挂断了电话。

他看着许暮月教室的方向,唇角弯了弯。

他用爷爷留给他的陆氏股份和陆嘉木达成约定,他要盛宴未来三年给他提供资源,陆嘉木要他手里的陆氏股份来和陆思榆争夺陆氏总裁的位置。

既能给陆思榆添堵,又能换取利益陪在她身边。

他没有理由拒绝陆嘉木合作提议。

.

许暮月和何朝在盛宴签完练习生合同,从盛宴出来。

何朝和陆嘉木昨天约好了今天签协议,就对许暮月说:“我还有部分行李在学校,就不送你回家。”

许暮月听后点头:“朝朝路上小心。”

何朝帮她招了一辆出租车,看着许暮月上车远去后,何朝折身返回盛宴。

盛宴里,作为陆嘉木特助的方林看见何朝进来,带着何朝上电梯进了陆嘉木办公室。

办公室里,陆嘉木看见何朝进来,对方林扬手,方林点头离开。

陆嘉木指了指自己面前的位置:“坐。”

“谢谢。”

何朝道谢后坐下。

陆嘉木拿出一份文件放在他面前,何朝问他要了笔,正要签字。

陆嘉木伸手按住文件,何朝疑惑看着他。

陆嘉木和他如出一辙的眉眼噙着三分戏谑:“阿朝,考虑好了,这字签了,你除了爷爷留给你的那一点钱,你就真的一无所有。”

何朝把陆嘉木手移开,翻开最后一页,在转让人上写下自己名字,合上手中的笔,把文件给了陆嘉木。

陆嘉木看他一眼,笑了声,打开签字笔签下自己的名字。

又拨通内线电话叫方林进来把文件拿去公证,一切忙完后,陆嘉木看着何朝,漫不经心问:“不后悔吗?”

何朝反问他:“您娶了相思姐后悔吗?”

陆嘉木被他噎住,金丝框眼镜下的眸子半眯看着何朝:“你做这一切,暮月都不知道,值得吗?”

只换来少年两字答案:“值得。”

陆嘉木拉开抽屉拿出支票,写了一张不知道数额多少的支票撕下放在何朝面前。

何朝皱眉:“您不用这样…”

陆嘉木坚持把支票推给他:“这是相思让我按照陆氏股票市场价给你的钱,她说了,不许你委屈了暮月。”

何朝看着面前的支票许久,忽然抬头问陆嘉木:“这一张支票数额可以买多少盛宴股份?”

陆嘉木没想到何朝会这么一说,按照今年市场价保守估计报给何朝一个数字:“百分之十或者十五。”

何朝把股票推回给他,对陆嘉木道:“那就用这张支票买盛宴的股份,麻烦嘉木哥再准备一份文件。”

陆嘉木先是一愣,旋即立刻明白何朝是什么意思。

他看着何朝,微笑:“难怪爷爷在世时,常说你是我们这辈最聪明的一个。”

想起唯一对他好的爷爷,何朝一言不发。

陆嘉木收起支票,再次打电话叫方林准备文件送进来。

又在律师的公证下,何朝和他分别在盛宴股份转让协议上签下名字。

陆嘉木把转让协议给了何朝,何朝拿上离开。

临走时,陆嘉木看着他背影道:“以后过年和月月一起回来,你还有我这个哥。”

何朝的背影一顿,握住文件的手骨节泛白,嘴角隐隐上扬。

他嗯了声,声音很轻,但清晰传进陆嘉木耳里。

陆嘉木看着少年远去的背影,忽然想起当年何朝才来陆家时。

瘦瘦小小的,像只猴子。

时隔多年,那个瘦弱的小男孩已经长成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还有了要保护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