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暮月闻声,连忙打开窗子往下看。

窗外寒风凛冽,她的眼里只有遥遥相望的少年。

他眼底柔情四溢,只一眼,就叫她心甘情愿栽进去。

“你等我下来!”

许暮月朝着电话那边说完这句话,来不及穿衣服,踩着小熊拖鞋直奔下楼,打开房门,冲进那个站在雪里的少年怀里。

何朝看着眼前穿着毛衣就跑出来的小姑娘,皱了皱眉:“怎么不穿衣服?”

然后拉开羽绒服拉链,抱紧了她。

许暮月回过神来,才想起自己没有穿外套。小嘴微张,正要说话时,一个喷嚏打了出来:“阿嚏——”

许暮月伸手揉了揉被冻得酸的鼻头,小声道:“朝朝,我们进去吧。”

何朝看了眼眼前的别墅,眼中情绪莫名。

低头看着红着眼望着自己,冻得发抖的小姑娘,他最后颔首“好”。

进了屋内,因为有暖气的原因,许暮月不觉得冷,一时又恢复小麻雀的本性:“朝朝,你怎么想着来找我了?”

“朝朝,你是不是想我了?”

“朝朝……”

唧唧喳喳的,真的是一只小麻雀无疑。

何朝看着她,眼底笑意渐暖,她啊,怎么那么可爱。

他知道许暮月和许相思姐妹关系很好,许相思出了那样的事,她肯定第一时间难受。

只是等他知道了后,想要去南州市找她,却得知许相思和陆嘉木已经和好。

已经来不及。

许暮月歪着头看着何朝:“朝朝,你怎么不说话?”

就她一个人说话,好无聊。

何朝看着眼前小姑娘亮晶晶的眼睛,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以后你不开心,我都陪着你。”

“真的?”

她的语气很兴奋。

何朝点头“嗯”了一声。

许暮月抬起小脸望着他:“可不允许反悔!”

何朝道:“不反悔。”

他看着眼前笑容灿烂的少女,唇角上翘,陪在她身边,是他多年的愿望。

怎么可能反悔。

许暮月也抬头看着他,眸子里满是光,亮晶晶的,像天上的星星。

他说了要陪着她,一辈子都不反悔。

可是后来,许暮月才知道一辈子太久远了。

聊了一会,何朝要离开。

许暮月问他:“朝朝,你今年过年和谁一起过?”

“我……”一个人。

何朝看着眼前眼眸纯真的少女,声音戛然而止。

他的世界黑暗孤独,可他不想让她知道。

许暮月看他欲言又止,疑惑:“怎么了?”

“和一些朋友……”何朝道。

许暮月不解:“你不和你妈妈一起吗?”

她的认知里,何朝虽然是陆家私生子,即使没有回陆家,应该也是和自己妈妈一起生活的。

“……”

妈妈?

何朝的眼底讥讽一闪而过,从她选择抛弃他时,他的世界就不需要母亲。

只是面对单纯的许暮月,他道:“她有工作,今年不回家过年。”

以前,也没有回来过。

许暮月感知到何朝的情绪不太对劲,伸出小手拉了拉何朝的衣袖:“我也是一个人过年,爸爸妈妈和姐姐都不在,朝朝要不要和我一起回老家陪爷爷奶奶过年?”

闻言,何朝要拒绝时,可是对上小姑娘期盼的眸子,瞬间妥协:“好。”

小姑娘脸上表情雀跃:“好啊,朝朝在楼下等我,我去收拾行李,我们一起回家。”

——一起回家。

她的一句无意识的话,在他心尖掀起巨浪。

何朝目光追随跑上楼的少女,眼中柔情都要溢出来,从此,有她的地方有可能就是他的家吗?

许暮月收拾好行李下来,因为过年的原因,许家的司机放假,何朝两人就坐的出租车去了汽车站,然后乘坐大巴回许暮月的老家。

大巴车上,坐满了形形色色的人,他们职业不同,脸上却都是洋溢着归家过年的喜悦笑容。

许暮月和何朝买票时,因为何朝是临时起意去,所以两人的座位并不在一处,相隔甚远。

许暮月坐在位置上,眼巴巴的望着和自己隔了四五个座位的何朝,小脸表情委屈。

何朝见状,哑笑。

许暮月见他笑,朝着何朝做了个鬼脸,然后无声和何朝道:“我觉得我们就是牛郎织女…”而相隔着他们的人,就是银河。

何朝看懂她的话,嘴角弧度压抑不止。

她的小脑袋瓜里都装的什么东西。

何朝看着她身边坐的阿姨,然后起身走过去。

许暮月见何朝没理自己,看着窗外飞逝而过的风景发呆。

等她回过头来,身边的阿姨已经变成了何朝。

许暮月惊讶:“朝朝…你怎么坐到这边来了?”

何朝道:“阿姨找我换的,她喜欢坐后面。”

少年说得坦然,让人无法不信。

许暮月抿嘴,眼神不信:“是吗?”

“我有点困了,到了叫我。”

何朝耳根微热,不知道如何回答,索性闭眼装睡。

许暮月看着他睡了过去,就自己玩手机。

等到站后,许暮月伸手推了推何朝,叫他:“朝朝,到站了。”

“到了?”何朝是真的睡了过去,连日的兼职未休息,他确实很疲惫。

许暮月点头。

何朝帮着许暮月拿着行李下车,他真要问许暮月接下来往哪里走时,刚才和他换位置的阿姨声音响起:“小伙子,那么疼妹妹?”

妹妹?

许暮月抬起头,清澈的眼儿就那么看着他,眼神疑惑得很。

她怎么就成了他的妹妹?

对上小姑娘狐疑的目光,何朝表情尴尬,不自在的咳嗽声:“咳咳——”

那个阿姨看着他咳嗽,和许暮月道:“小姑娘,你哥哥这是感冒了吧。他可真疼你,怕你一个人坐不习惯,还专门跑过来和我调位置…”

“……”

何朝脸透着可疑的红晕。

许暮月侧头看着他,眼底光芒璀璨,笑道:“对啊,他对我最好啦。”

“你们兄妹感情可真好……”阿姨还在喋喋不休,说起自家的孩子。

聊了会天,那个阿姨就走了,临走时还说:“小姑娘,对你哥哥好点。”

“哥哥?调位置?”许暮月弯了弯眸,笑得像只狡黠的小狐狸。

见她眼底促狭,何朝脸更红。头一回,不知在许暮月面前该怎么办,结结巴巴道:“赶紧回家了——”

“恩!回家!”

小姑娘笑得更加甜,上前跟在何朝身边,招了辆出租车坐上车。

坐上车后,许暮月抬头看着脸红的少年,她的朝朝啊,真的是世界上最好的少年。

司机师傅说着一口家乡话:“小姑娘,你们要去哪里?”

许暮月弯了弯眸答:“去向阳路29号。”

许暮月的老家叫做安镇,位于鹤州市的边缘县城的古风小镇。

古色古香的小镇,一排排的四合小院,被银雪装点的石墙,沿岸花坛里栽种的梅花,在寒雪中绽露花蕊。

何朝看着这里熟悉的一切,眸子里有着复杂的情绪。

许暮月感觉到他的异样,低头问:“朝朝怎么了?”

“没事…”

何朝明显不想回答。

许暮月抿了抿嘴角,乖巧闭嘴不再问。

出租车很快到达目的地,付了车钱,两人一下车,就看见穿着头发花白的老妇人朝他俩招手:“月月,这里。”

许暮月小跑过去,抱住老人,甜甜的笑道:“奶奶,我好想你。”

“奶奶的乖乖啊,奶奶也想你哦。”许奶奶拍了拍许暮月的背,看了眼许暮月身后,发现陌生的少年,问许暮月:“月月,这是谁?”

许暮月“啊”了一声,小脸通红。支支吾吾:“是我的同学,今年来咱们家过年。”

“只是同学?”许奶奶笑了笑,看着孙女红着的脸,都是过来人,哪里有什么不懂的。

她朝着何朝招手,“过来,咱们回家了。”

何朝拖着许暮月的行李箱走过去,打招呼:“奶奶好。”

“你好。”许奶奶打量着眼前的少年,模样俊俏,长得不错。配她家月月挺好。

何朝自小在社会上摸爬滚打,感知到许奶奶的打量视线,明白后,少年头一回的有些不知道手脚往哪放。

这是她的家人,他得留给好印象。

许奶奶见状一笑,脸上的皱纹也是笑意:“别和奶奶那么见外,咱们回家,你爷爷在家里准备了很多好吃的等着你们呢。”

说着上前牵起何朝的手,另一只手牵着许暮月往家走。

何朝感觉到手里的温暖,一下有些僵住,然后看见和许暮月说话的许奶奶,眼底瞬间浮现笑。

这个年过后,或许不再孤单。

许家的院子和安镇也一样,是小四合院。院里养着鸡鸭,屋外的土地上还种了红梅。

雪花飘落在上面,像是一支树丫上绽放出一朵红梅,一朵白梅,各有千秋。

家里,许爷爷已经准备好了年夜饭,桌上摆满了碗筷,听着门外的声音,他的脸上出现一丝笑。直到看见许奶奶带着许暮月两人回来,没有其他人,许爷爷的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眼神也变得暗淡起来。

“爷爷,新年快乐。”许暮月一进门,就抱拳朝着许爷爷笑弯眸子拜年。

许爷爷看着小孙女甜甜的笑容,心中的落寞扫去不少:“新年快乐,月月。”

这么多年,发生那件事后,许家除了许暮月会回来陪他们两个老人过年,其他人从不回来。

同样,和许暮月说完话后,许爷爷的目光也落在何朝的身上,看着从进来视线就一直在自己小孙女身上的少年,许爷爷笑意和蔼:“你是月月的同学吗?欢迎来我们家过年!”

面对许爷爷的热情,何朝原有些拘谨,也逐渐放开。

他出声道:“谢谢爷爷,新年快乐。贸然上门,没有带见面礼,请您不要见怪。”

少年礼仪周到,进退有度,让人心生好感。

许爷爷也是笑意满满的看着他,招呼着何朝坐下吃饭。

年夜饭很丰盛,吃饭时。

许爷爷问起何朝:“今年考试得如何?”

何朝还没说话,这边的许暮月已经抢着开口——

“我知道,我知道。何朝今年考了全年级第一!理科全是满分哦!”

小姑娘说着,一脸与有荣焉。

许爷爷看着孙女脸上的笑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道:“真的很棒,继续努力。月月呢?”

许暮月偷看了眼何朝,小声道:“班上第十一名…”

许爷爷两人倒是有些惊讶,他们记忆里,小孙女向来是不爱学习的,这次考试是居然考了班级第十一名?

许奶奶给许暮月夹了一根鸡翅,摸摸她的头发:“考得这么棒,奖励你一根鸡翅。”

许暮月的声音恹恹的:“还好吧…”没有考到第十名,还是不能正式和朝朝在一起呢。

“怎么了?”

许奶奶注意到孙女的情绪陡然低落,颇为不解。

何朝:“月月考得很不错了,她很棒。”

听着这声音,许暮月原本恹恹的小脸瞬间阴转晴,变得笑容灿烂。

她看着何朝道:“是何朝给我补习的,奶奶,没有何朝我不会考那么好的。”

小姑娘一说起何朝,眼睛里都是星星,亮亮的。

许爷爷夫妻俩都是过来人,见这情景哪里又不能明白的。

许爷爷道:“要谢谢何朝了,以后月月也要更加努力学习。”

“嗯!”小姑娘重重点头,偷瞄了眼心上的少年,她一定好好学习,然后争取下学期考到前十把朝朝拐回家。

何朝感觉她的视线,他的小姑娘啊,真可爱。

两人的小动作不着痕迹的落在许爷爷和许奶奶眼睛里,两个老人相视一笑,看片不说破。

年夜饭吃完后,许奶奶去洗碗,何朝帮忙,许奶奶本来还想拒绝,奈何何朝坚持,就由着他去了。

洗完碗出来,就是守岁。

许家的守岁就是坐在一起看春晚,往年都是许暮月陪着爷爷奶奶,今年有了何朝来,四个人就坐在一起看春晚。

看春晚时,许奶奶搬来和好的饺子馅包饺子。

许暮月闻到饺子馅的香味,肚子里的馋虫被勾了起来,凑过去:“奶奶,我帮你包。”

许奶奶嗔怪看她一眼,递了筷子给她:“行。”

许暮月笑了笑,帮着许奶奶包饺子,不知觉间,连面粉弄在脸上了都没感觉到。

她抬头向何朝炫耀自己包的饺子:“何朝,何朝——”

何朝闻声抬头,看着她包好的一大盘饺子:“很不错。”

“那是自然…”听见表扬,小姑娘的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只是——”何朝含笑看她的脸,左右两道白色的面粉痕迹,在白炽灯光下,真的像只小猫儿了。

许暮月歪头:“怎么了?”

“看你脸上…”许奶奶看着孙女的傻样,也忍不住一笑。

许暮月小手一抹脸,看见手里的面粉痕迹,一下也笑出了声。

只是她这一动作,让白皙的小脸更多几道痕迹,更加像小花猫。

何朝忍俊不禁,笑出声。

正看春晚节目表演魔术的许爷爷循声看过来,也是笑出声。

笑声是感染气氛的最好工具,除夕夜里,外面天寒地冻,飘着雪,而许家小四合院里充满温暖。

何朝弯眸看着小花猫,感知身边的气愤,胸腔里的寒冷被温暖替换。

暖暖的,让他忍不住贪恋。

那年除夕夜,何朝在买来没有半年的诺亚基手机备忘录上记下一段话——

“这是她走后,我过得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年,因为有了月亮,我的世界终于不再黑暗。

我该感激当初贪心的自己,自私把她留下,否则今年又是一个寒冷的春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