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谨言说完这句话就起身要走,却被林平升喝住:“站住。”

林谨言要是给他面子,那就不是林谨言了。

眼见儿子脚步都不带趔趄地走了,林平升一阵头晕目眩,血压差点当场就高了。

顾旭道声失陪:“我去看看他,林董也不必太着急了。”

林平升压了下手,示意他稍安勿躁,继续坐着。

他状态不对,顾旭也不好像林谨言一样甩手离开,便坐下来,听林平升还有什么话说。

林平升缓了口气,再次喝了口茶。

侍应端上来一份点心,可惜也没人想吃了。

他审视着顾旭:“顾董,论起辈分,你和我平起平坐,就是不说这些,论本事性格,你也不应该和林谨言那没出息又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畜生混到一起去。你告诉我,你到底想做什么?你总不可能真看上他了?我儿子是个什么德性我还是清楚的,入不了你东升顾董的法眼吧?”

顾旭笑了:“林董言重了。据我所知,你和谨言,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父子不和了。自林谨言母亲去后,你们父子的关系可以用水火不容来形容。在以前,或许你还尽到了父亲的责任,但在这之后,你做了多少,想必你自己心里也清楚。当然,我也知道,林董是有心无力,是谨言不愿意让你管他。可正是这样,你这个做父亲的,还真的未必有我们这些外人了解他。”

“至于我想做什么,”顾旭靠回座椅里,双手交叠,气定神闲地笑说,“或许林董可以期待一下,您今天展望的,将来某一天能成为现实。”

林平升松弛的脸皮几乎要坠到地上,对顾旭的无耻感到匪夷所思,厉声质问他:“你玩玩别人就够了,你还想把注意打到林谨言头上?你真当我不敢动你?”

顾旭却笑着摇了摇头:“林董,你误解了。在你们这些家长心里,对孩子的期盼无非是,成家立业,最好按部就班过完这一生,不要有任何不可控的意外才好。在我父母眼里也是一样的,我再玩,总有一天也要稳定下来,就算找个男人,他们也认了。”

林平升总算听明白顾旭在说什么,额角青筋狠狠跳了跳,半晌竟张嘴结舌。

他其实并不确定林谨言和顾旭是不是闹着玩的,今天来纯粹就是试探,但是在他心里,林谨言是gay这件事,倒是已经板上钉钉。

如果林谨言是gay,他拦不住这臭小子在外面乱来,要是真和顾旭……

林平升发现自己思路被顾旭带偏了,脸色顿时更加难看。

顾旭却没耐心再继续坐下去:“林董,我还有事,失陪了。”

林平升这次没再拦他。

林谨言并没有走远,就在车边靠着车玩游戏,显然猜到顾旭会跟他下来。

“怎么这么慢?”林谨言收了手机,带着些小情绪,“和他有什么好聊的。”

顾旭开了车门:“毕竟叔叔不能像侄儿一样不懂礼貌。”

在这里,不懂事和不懂礼貌显然是不一样的意思,要是顾旭开口就是批评林谨言不懂事,林谨言会炸,但是说他不懂礼貌,林谨言是认的,毕竟对人渣不需要懂礼貌。

上了车,林谨言又问:“你们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顾旭意味深长地微微一顿,轻扫林谨言一眼,“畅想了一下未来。”

林谨言琢磨了一下,这俩人并没有什么未来可畅想的,除非:“你和他谈生意了?”

顾旭唔了声:“算是吧。”

婚姻买卖当然也是生意,只不过这话并不能直白地说出来。况且,顾旭也只是一时兴起,那个念头不过是当下冒出来的,顺着嘴就说了,并没有深思。但就算是深思,对顾旭来说,也不是亏本买卖。

或许,林平升也在认真考虑。

顾旭忍不住一笑:“先去吃晚饭,晚上我还有个会,今晚就不用你陪了,回去好好休息,明天给叔叔送机。”

林谨言本来靠着车门继续玩游戏,闻言抬眼:“你要走了?”

顾旭见他表情带着意外,反应有些出乎意料的大了点,不由心生愉悦:“是啊,舍不得?舍不得可以和我一起走,反正你也没什么事,就当出去玩了。”

林谨言又埋头继续玩游戏,理都懒得理他。

顾旭略微失望地叹了口气:“小白眼狼,不要到时候有事了又想起叔叔。”

得不到回应,顾旭又不无寂寞地补了一句:“不像叔叔,没事的时候也会想起我的乖侄儿。”

林谨言被他语气逗笑了,扬了下嘴角又飞快收回去:“东升总部在深市?”

顾旭:“怎么,想明白了,和叔叔一起走?”

“随便问问。”

车子慢慢驶出停车场,林谨言收了手机看向窗外,无意间却瞥见林平升站在车旁,从一个畏畏缩缩的女孩子手里接过一封信。

那女孩有点眼熟,应该是林宅的佣人。

信怎么这个时候才送到,还送到这里来了。

林谨言有些不解,但是还没等他探究完,车已经走远了。

顾旭扫了眼后视镜:“看什么?”

“没什么。”林谨言收回目光。

停车场,林平升板着脸,捏着信封上了车,一见小敏还愣在原地,不由怒道:“上车啊!”

小敏吓得一缩,眼泪泉涌似的,又抬起手委屈巴巴地去擦。

小丫头年纪还小,哭得又怕又伤心,林平升一肚子火发不出来,还得压着脾气:“行了,别哭了,你好好说,怎么回事。”

小敏上了车,坐到封闭的车厢里,更不敢看林平升眼睛,只结结巴巴哽咽道:“我,我今天早上,收到了一封信,上面也没写别的,就说您亲启。但是,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我不敢交给您。”

林平升差点被气笑,盯着她发旋:“怎么就不敢交给我,怕我?你抬起头来跟我说话。”

小敏抖了一下,又擦了擦眼泪,慢慢抬起头。

林平升问她:“那你怎么现在又敢交给我了?”

小敏眼神飘忽,依旧不敢看林平升,只好盯着林平升衣领:“就是,我交给了夫人,夫人看了之后,看了之后就,就说,让我去处理了。”

林平升还没看信,皱眉:“信里是什么,都写了我亲启,她怎么还能擅自处理我的……”

他边说边打开信封,看了一眼,话没说完,声音戛然而止。

小敏偷偷瞄了他一眼,只见林平升僵得快和木头似的了,脸和脑袋都绿似青青草原,这时候要有点火星,恐怕他唰地就能瞬间燃成灰烬。

她抖得越发厉害:“夫人让我不要告诉您,可是,可是我觉得,您是家里的主人,这么大的事,您怎么能不知道呢。我也不敢擅自处理,我怕以后您知道了,追究起来了,我,我的工作就没了,先生,我,我……”

她我了两句,忽觉不对,只见林平升手里信封突然从他手心滑落,里面照片洒了一地,照片里,那不要脸的女主人和另一个男人纠缠在一起,姿势淫、荡,令人作呕。但林平升仍然僵坐着,甚至手有些发抖,就这么一直维持着拿信的姿势,鸡爪子一样。

小敏忐忑又小心地连喊了两声先生,没得到回应,忍不住上手,轻轻推了一下林平升的肩:“先生,先生你没事吧?”

前面开车的司机也意识到不对:“怎么了?林董怎么了?”

林平升被小敏轻轻一推,就栽到了角落,一头撞上车窗,手筛糠似的,抖得更厉害了,嘴也歪到一边,只能看到他眼睛还在挣扎着转动,愤恨的情绪满溢而出。

小敏家里有老人,瞬间反应过来,吓得声音都劈叉了:“先生中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