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秋,不知不觉间树都裸、露了,光秃秃的枝桠四仰八叉,顶上偌大的鸟窝冷冷清清,筑巢的鸟早已南飞,风一大那被遗忘在枝丫上的鸟窝便摇摇欲坠。

林谨言出来透气,靠着柱子埋头点烟。一个女服务员从他身边走过,三步两回头。

离了学校这么久,他还是一身少年气,穿着衬衫西裤,领口松开两颗扣子,衣摆也随性地一边扎进去,一边露出来。头发柔顺,浓眉大眼,低眸时鸦羽般的眼睫垂落,在白皙的肌肤上留下小扇子般的阴影,唇角翘起,弧度刚好,红润又性感。拈着烟安静的样子就是位迷人的落拓小公子。

他眯眸吐烟的时候,服务员慌乱扭头,捂着胸口害羞地匆匆跑了。

林谨言其实并不依赖尼古丁,只是偶尔想抽一根,比如这个时候。

他抽到第二根,那害羞的小服务员又匆匆跑回来。

“林少爷,林、林先生问你怎么还不过去?”

她埋着头,小心瞥一眼林谨言,对上他晦暗不耐的目光稍稍一愣。

林谨言把烟掐了:“我知道了,马上过去。”

林谨言又逛了一圈才不紧不慢回到座位上。

金湾会所被整个包了下来,只接待今天这一桌客人。

坐在林平升对面的是渝市玉翠地产公司的老总蒋奇胜,右手边是他的老婆刘玉翠,左手边是他的女儿蒋可可。

林平升也是全家出动,一边是谭妍,另一边分别是林季生和林瑾言。

林瑾言的位置挨着蒋可可。

这个坐法,颇有点讲究。

林平升本来打算在家宴待蒋家一家,结果蒋可可无意说了一句金湾会所的醉鸭很好吃,就浩浩荡荡地来了这边。

蒋家千里迢迢来,不拿出点诚意怎么行,除了吃好喝好,林平升自然还有别的安排。

对于林瑾言透气能透一年的行为,林平升没说什么,至少没指责他,只笑着赔歉道:“老蒋你们一家难得来一趟,是我招待不周了。”

蒋奇胜豪爽笑道:“说的什么话,咱们俩老同学了,拜把子的交情,随性就好。”

一顿饭也差不多快结束了,林平升喝了口茶润了润口:“可可刚回国,之前也甚少来北市,这次就让……”

“就让季生陪你到处逛逛吧,不知道可可有什么想去的地方,要是没有,也可以让季生为你介绍?”谭妍挨着刘玉翠,笑得花儿似的,和蔼可亲。

刘玉翠也笑道:“那这也太麻烦季生了。”

林平升本来想说让林瑾言陪着蒋可可逛逛,结果被谭妍迫不及待打断了,又不好再改口,就道:“诶,麻烦什么,反正季生也没什么事。”

说到这,蒋奇胜道:“我可听说季生是你的得力干将啊,让季生陪着可可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这会不会耽误了季生的工作?”

林平升笑道:“这几天不忙,给他放几天假。再说了,陪可可游玩北市那是他的荣幸。”

林季生也适时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来,绅士地问道:“可可,你有哪里想去的吗?你可以提出来,我为你安排。”

蒋可可盘了发,身着银白色纱裙,画了精致妆容,端坐着俨然尊贵无双的小公主,闻言笑出梨涡,反而扭头问林瑾言:“谨言哥哥,你有什么推荐的地方吗,最好是有很多好吃的。”

蒋奇胜不好意思地笑道:“这丫头啊,整天想着吃。”

“爱吃的姑娘有福气。”谭妍接话。

刘玉翠却不太满意:“可可,现在是季生哥哥在问你。”

蒋可可哦了一声,小声嘀咕:“问谁不一样。”

林谨言嗤笑一声。

蒋可可暗地里瞪他一眼。

林季生似是并不介意,又道:“可可比较喜欢吃,我看可可似乎偏爱甜食,那我推荐北市颐园附近的一家中式甜点店,那家店离景区近,风光好,甜点也好吃,不知道可可感不感兴趣?”

蒋可可又娇滴滴问林谨言:“真的很好吃吗?你有没有推荐的甜点?”

林谨言往椅背上一靠,没有回答,只是眼底藏着几分戏谑笑意。

林平升刮他一眼。

林谨言懒洋洋:“还行,你要是喜欢,尽管让林季生陪你去。我这几天都不在北市,去外地有事,你有事找林季生就行了。”

蒋可可没好气哦了一声,端坐着,手却伸往桌子底下,找到林谨言的大腿,360度一拧。

“我……”林谨言硬生生咽下了脏话,猛地抓开蒋可可的手。

林平升气得眉头大皱,法令纹都深了:“你又怎么了?吃个饭怎么没点安静气?”

林谨言心口攒着火,忍着暴躁:“没事。”

他刚想说,我还有事先走了,就听蒋奇胜率先道:“这时间也不早了,平升啊,不然就到这吧?”

宴会散了,人还没走,蒋奇胜和林平升还有正事要聊,林谨言去上了个厕所。

出来的时候,刚走到拐角处,听到有人说话。

“林平升有意让林谨言和蒋可可接触,有联姻的想法。虽然你们俩都是他儿子,可他心底里还是向着这个大儿子,有什么好事,也只想着给他这个大儿子安排。你积极一点,别等将来什么都迟了。”

“我知道了,妈。”

“行了,你去忙,我也要和蒋夫人喝茶去了。”

高跟鞋哒哒的声音很快远去,林季生转个弯,也要上洗手间,却和靠墙抽烟的林谨言打了个照面。

林谨言眯眼,吐出一串青灰色的烟,勾唇嗤笑:“加油啊,弟弟。”

他笑得说不出的讽刺,林季生站了两秒,嘴唇翕动,也不知道想说什么,半晌只留下一句“少抽点”,走了。

林谨言走到大厅口的时候,看到蒋可可坐在休息区,脚步一顿,拽住一个服务员:“后门在哪?”

服务员是个女的,先是愣了一下,脸上漫上红晕,在他不耐的眼神催促下,才反应过来,指了指右边。

林谨言一路出后门,转入地下车库。

等他车子飙上正路,蒋可可的消息也发了过来。

“你他娘的去哪了?”

林谨言:“春宵苦短,自然是寻找我的快乐去了。祝你和林季生相处愉快。”

“操!”

林谨言有多处房产,有些是朋友送的,有些是他自己购置的,还有些是林平升送的。

全国一线城市,一部分二线城市,他去这些地方都用不着住酒店,有时候玩得不耐烦了,房产证拿出来扑好,翻牌临幸。

他狐朋狗友遍布全国各地,就算暂时某个地方没有人陪他,吆喝一声,就有了。

这次聚餐结束,林谨言在北市郊区的房子睡了个昏天黑地,紧接着就去了深市。

深市有家大佬开的酒店,涂分生日,把几个玩得好的都叫了过去。

涂分在电话里三催四请:“林老爷,这他妈到底你过生日我过生日,我个寿星都这么低三下四了,您一句话,到底来不来?”

林谨言睡得迷迷糊糊被他吵醒,这几天积压的暴躁情绪决堤而出:“涂分,打扰我睡觉知道是什么后果吗,滚!”

醒来后,涂分还给他发了个短信,留了时间地点,还有一句留言,拜谢老爷大驾光临。很是卑微。

都这样了,林谨言也没理由不去了。

不过林谨言去了深市并没有直接去兰海酒店,先回了在深市的房子。

他不常来深市,不太找得到路,涂分派了司机接他,他指挥司机左转右转,最后在深市川流不息的高架上迷了路。

林谨言:“这刚才来过吗?”

“这他妈来过吧?!”

这不靠谱的司机是涂分临时找来的,也是个外地人,和他一样迷茫。

“这,来过吧……”

林谨言压着火:“你问我?”

司机倒是挺敏感,听出了他语气中的火气,忙不迭告罪:“对不起,对不起林少爷,我也是初来乍到,好不容易找到一份当司机的工作,请您千万不要告诉涂少,我一定尽力把您带到目的地。”

林谨言深吸一口气:“你告诉我,你怎么尽力把我带到目的地,我他妈都不知道那小区叫什么名字。”

司机:“……那您知道那附近的标志物建筑吗?”

林谨言:“我要是知道就不会和你在这瞎转了!”

他摸出手机。

司机扫了眼后视镜注意到,差点没急得放了方向盘从前面扑过来,额头上汗都出来了。

林谨言拨了电话,见他开车分心,怒道:“你是想和我同归于尽吗?”

司机慌忙稳住心神,认真开车,心却不免提了起来,生怕林谨言告状。

电话那边,涂分摸着牌,也没看是谁来电,张口就是:“喂?”

林谨言怒气冲冲:“喂你大爷,我在深市的房子在哪个小区?”

涂分听出来声音,笑了:“林老爷,你搞错了吧,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房子在哪个小区,我怎么可能知道。”

他话音刚落,对面的莫柏青扔出一张牌,淡淡道:“逸云别墅区,六排三栋。”

涂分连忙报了,又安抚了一阵林谨言,又诧道:“你怎么这么清楚?”

莫柏青:“那房子我送他的,他以前闹离家出走的时候,他估计不记得了。”

牌室里一静,片刻后爆发出一阵大笑。

涂分上气不接下气:“林少可真是我的开心果。”

游历搂着一个穿着暴露的兔女郎,笑道:“这话你待会记得在林老爷面前复述一遍。”

涂分:“别,饶了我。小的不敢挑战老爷威严。”

莫柏青失笑:“图图还是这么能屈能伸啊。”

涂分:“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