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排五下。

实际上初墨书的名字,温君复全家都知道,还时不时得念叨一下。

印着“初墨书”三个字的满分作文卷子,现在还被压在温君复卧室的透明桌垫下。

初一时候温君复的父亲从学校请了假,特地飞回D市,来给儿子开家长会,拿到儿子成绩单的时候,脸黑了一大半。

温君复的父亲有教职在身,还不是一般的教职,而是T大数学系副教授。

自己的儿子的确没辜负遗传基因,初一只考三门课程,温君复数学考了满分,语文考了50分,英语考了102分。

满分150。

就温君复这个语文跟英语成绩,他就是冒充自己不是中国人,都不配!

温父也是从小到大一路考第一名念上来的主,拿到儿子语文卷子的时候差点气背过去,尤其是温君复的作文,四舍五入跑题跑到连题目都没压在点儿上。

家长会以后温父被班主任单独留下来谈心,班主任给温父递了一张语文满分作文作范文,语重心长的说,“温君复这个数学成绩是真的不错,就是这个文科水平实在是太差了一点儿,我也知道您在数学方面有造诣,可作为中国人,语文考50分,也的确是说不过去了。我特地印了一份满分作文,您带回家给他参考参考。”

D市实验的惯例是把年纪前十红榜写在校门口,以供瞻仰。

据说那天温父拿着初墨书这份满分作文,站在红榜前足足看了三分钟,回家以后温父在饭桌上就把这篇满分作文通读了一遍,逼着温君复听。

“雪花纷纷扬扬,走在雪路上抬起头,忽而想起李太白的一句诗词,应是天仙狂醉,乱把白云揉碎……”

“温君复,你看看,你看看人家初墨书写的作文,大家都是十几岁怎么就不在一个文学阶层上了?”父亲握着初墨书的作文说教个不停。

而初墨书当时其实就是随手一写,总不能辜负自己平日里摸鱼看的各种杂书,也并不知道这事对年幼的温君复造成了一万点暴击。

由此可见,别人家的孩子。

是世界上最可怕的小孩子。

通读了几十次初墨书作文的温君复,终于作文不再跑题,可阅读理解能力依旧为无。

最后直接放弃了正常的升学道路,听父亲的话参加数学竞赛,好在成绩斐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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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墨书听完温君复的解释,嘴角不住地抽动,她好心安慰温君复说,“没事儿兄弟,风水轮流转,这些都是旧事了。你看我当年考第一又怎么样?现在还不是要惨兮兮的每天跑步,参加中考,您都保送了。大器晚成,就不要在意从前那些细节了。”

温君复没回初墨书的话,他从抽屉里摸了一本竞赛用的数学书,执笔低头安静的开始做题。

温君复这一套动作下来,让初墨书觉得罪过,怕是温君复因为自己还挨过打,才不乐意理自己的。

其实温君复也没什么其他情绪,只是有那么一点儿失望。

早上知道昨天翻墙的蠢货少女是初墨书的时候,他属实吃了一惊。

过去一年半的时间里,每次成绩放榜他都会在围观的人流散去以后,过去扫一眼。

自然不是为了找自己的名字,而是为了找到初墨书的名字,久而久之就成了一种习惯使然。

温君复生来就带了一点儿傲骨,只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学喜欢的东西,第一次被拿来跟别人比较,就记下了那人的名字。

“初墨书”,这个名字似是一个咒语,温君复下意识地想知道这个人会不会一直优秀下去。

一年半以来,初墨书每次都红榜提名。

满分的作文纸被压在书桌下,清隽的蝇头小楷,温君复偶尔数学题做累了,会看几眼这篇作文。那次作文的议题是“坚持”,初墨书举了大段古往今来的名人事例,满篇文采飞扬,但温君复最喜欢最后一段。

“人生有千万种选择,然坚定内心想法,持之以恒的人,总不会太失败,起码对于他自己而言,只是尽欢罢了,人生得意须尽欢。”

在温君复的幻想里,初墨书应该是个男孩子,勤奋好学、永不服输、又带了三分桀骜。

而今。

温君复微微侧目,看身侧小圆脸咕嘟嘟大口喝可乐的少女,突然有那么点从梦想被拉回现实的失落感。

倒也是可爱,温君复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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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人声鼎沸的食堂里,初墨书抢到了最后一份软炸里脊,用筷子拨了一半给钱橙,又从钱橙饭盒里夹走了几朵西兰花。

“我跟你讲,我昨天翘课差点让我妈发现,最后我是翻墙回的学校。”初墨书咬着软炸里脊,含糊说。

“牛X啊初哥,就咱们学校这个墙,你一个人翻进来的?”钱橙震惊的问。

初墨书翻了个白眼,答,“小说都不敢这么写,某个小仙女开学第一天逃课翻墙回学校,路上求助某个同样逃课的同学。结果第二天一看,人家是转学来的新同桌。”

三好学生钱橙迅速的从这个长句里,检索出了关键词,问,“你昨天翻墙回来的时候是温君复帮你翻的?”

初墨书点头,“他还不承认自己跟我一样逃了课,居然劝我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钱橙嘴里的饭差点喷出来,“初哥,这事你可能真是误会了,他是请假走的,真没逃课,这事他承认不了。”

初墨书默然。

“那上午呢,你怎么被气到了?因为昨晚你家里的事情?”钱橙关心好友,昨天晚上那通电话只讲了一半。

“我家里的事情常年就那样了,我也懒得管,你知道吗,上午的时候语文课我正发呆呢,突然轮到我读课文。温君复神助攻了一把,我跟他说谢谢,他跟我说让我少看他两眼,你说温君复这人是不是有毒?”初墨书越说越气,赶紧夹了两筷子吃的塞嘴里咀嚼泄愤。

已经扒完饭在操场打篮球的温君复突然打了个喷嚏。

钱橙一脸坏笑,戏谑说,“你不会是对人家温君复一见钟情了吧?”

“钱橙你大爷,别咒我行吗?”初墨书怼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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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君复打完篮球回教室的时候,初墨书已经抱着小枕头开始了午睡,她睡得香甜。温君复踌躇了一下,正准备转身去图书馆凑合一下,低头扫见见初墨书椅子坐的很靠前,跟后桌留了一些距离,像是方便自己进去。

唇角不自觉得翘起弧线,温君复蹑手蹑脚的迈进座位。

大多数同学都有午睡的习惯,只有少数精力充沛的在午休时间安静的看书。

温君复是精力充沛那派的,他看的不是书,是初墨书的睡颜。少女许是真的累了,睡得极沉,呼吸均匀,姿势都不换一个的。

向来生性淡薄的温君复从不刻意去结交朋友,除非有共同爱好,比如说数学,却在不认识初墨书的年岁里,无数次的幻想过,有一天这个叫初墨书的少年站在自己面前。

应该怎么自我介绍,用什么姿态表达,“我很喜欢你写的作文,就算它仅仅是为了应试而生,也曾经给我无尽的激励,谢谢你。”

都说人生若只如初见,初见必须要留下一个良好的印象,才能有后续做兄弟的契机。可就温君复跟初墨书的初见来说,怕是初墨书一生的黑点了。

现在对着这么一个软萌姿态可掬的酣睡少女,温君复怎么都说不出来这句谢谢了。

这他妈的也太反差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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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睡到下午第一节课上课预铃响起,钱橙回头把初墨书摇晃醒来,初墨书从桌洞里摸出了一袋原味乐事薯片,利落的撕开袋子,举给钱橙,又扭头问了温君复一句,“吃吗?”

温君复摇了摇头,说了一句,“谢谢。”

终于说出口的谢谢。

“你别客气嘛,吃点呗。”初墨书用手指捻了几片一起塞进嘴里,含糊地劝温君复。

温君复不好再拒绝,也从袋子里掏了一片,嗯,咸的。

“你喜欢这个味道的薯片吗?”初墨书天生带了一点儿自来熟,看谁都带着笑意,午休时候又发现自己还真是误会人家温君复了,只有自己才是正了八经逃课的主,还拉着人家一起翻墙回学校,颇为内疚。

望着少女那双笑意盈盈的眼睛,温君复有生之年第一次违心的点了点头。

初墨书马上接了话茬,“原味薯片是世界之光,剩下的都是邪教!”

钱橙坚定的点了点头,“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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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半个月的暗中观察,温君复对初墨书在校的作息习惯摸得门清。

早上一定是卡着早自习迟到点来学校,但从不迟到。每次到了课间操跑操时间都一脸沉闷,仿佛奔赴刑场。

跑完步一定会买一瓶冰镇碳酸饮料,或是可乐或是雪碧,但必须是可口可乐,百事的不行。

语文课从来不认真听讲,自习课总是拿前几节做三年模拟五年中考,放学前的一节课用来摸鱼看小说或者偷偷在笔袋里用手机看电子书。

字写得很好看,趴桌子睡觉会蠢得把手睡麻。

正脸很乖巧。

侧脸让人想捏。

是个可爱的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