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式浅站的极直,他想,也就如此罢了且好,反正面皮都撕开了。

冥冥中,居然希望谢墩云如往常一般,嬉皮笑脸地打个哈哈,把尴尬的事情全部能糊弄过去。

谢墩云确实不负他的表面期待,听说白式浅同在旁边听着时,他的眼睛眨也没眨,顿时变得老实了些许,扭了头,自水里拧个毛巾把子往额头间一搭,单独一个人坐到最拐角的位置去了。

突如其来的僵局始料未及,戚九连忙跳出来打圆场道,“都是气话,都是气话,做不得真的,当初大人总拿话压我的时候,我都是恨不得有朝一日能撕烂他的嘴的。”

“如今,大人的嘴不还是好好地挂在那张脸上吗?”

陌川瞧只有他一个人猴急猴跳地站在水池中间干着急,转惊为乐,对他招招手道,“来,过来。”

戚九以为他有什么妙招,钻过层层莲叶,潜到陌川身边主动递去耳朵。

陌川附耳道,“虽然我不知道是谁和谁吵了,不过听声音,刚才看不见的那个应该是位性格清冷的哥哥,是吗?”

“若是这样,你也无需中间调节了,白费力气的,他们两个一冰一火,一正一痞,本就是难以调和的两个对立面,需要自己转过弯来才好。”

“都别管他,过几天自行和好如初的。”小粉拳在戚九单薄的胸口捣了一下,飞记眼色。

“你懂的还挺多的。”

陌川不无骄傲,“花楼里来来往往的客人太多了,若不会察言观色,恐怕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他的眼睛一垂,盯在了戚九右手的手套上,柔软的手寸寸上移,准备探在他手背之上。

“你这手伤的挺厉害的,泡澡都以手套捂着,会不会把旧伤沤烂了去。”

戚九连忙把手移开,“不会的,不劳你挂心。”

白式浅大约等看一会儿,觉察谢墩云真怄气了,都不来多辩一句。

复杂的情绪袭上心头,即是失落后的重重忧惧,又是解放后的默默缓释,自他的心眼上又钻又噬,直痛得他修得二十几年的心平气和,欲要失了方寸。

惨了脸,他拧身欲离去的,恰逢门声骤响,逼得白式浅大步退后避去。

上官伊吹艳光登场,自门外畅步进来,云消雪霁的声音随之戏谑道,“听说有人想撕我嘴,哪个这般大胆?”

戚九揪起一片莲叶遮住自己的嘴,捏细了嗓子道,“大人你好尖的耳朵啊……”

上官伊吹瞧他与陌川肩比肩坐在水里,越滑越低,圆溜溜的头马上要潜进水里,仿佛水遁。

走过去笑道,“此言此意,就是你真想要撕我嘴了?”

想挨罚吗?

侧手拍拍陌川的肩头,驱赶之意非常明显。

陌川深看上官伊吹的容貌一眼,似是入迷了直看不够,被上官伊吹无形中补杀了一眼,立马灰溜溜卷了半池的莲花,往旁边挪去许多。

谢墩云闷着眼,声音更闷道,“大人冤枉,试问泡在水里的,谁敢背后说您坏话啊,我们兄弟俩不过是泡鸟起兴,随便做两首邪诗耍着玩呢。”

上官伊吹的手伸入水中,沿着戚九的后脊一路滑去,“你们兄弟俩连找借口都一模一样,果然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呢!”

戚九缩了缩肩甲骨,半推半就着他的手指点拨。

小声怯语道,“你也下来泡泡,很舒服呢。”

“人太多了……”上官伊吹自他胸前故意轻点,“不够舒服。”

全然不顾旁人的令眼想看,就要大施爱手,熟料浴池的门声再次响起,轲摩鳩跌跌撞撞地快步进来。

白式浅终于决定放弃。

谢墩云道,“可赶巧了,不若咱们哥几个均脱了,一个个下饺子炖一锅吧!”

轲摩鳩一扇手,所有水都自浴池里凭空蒸发,三个人光溜溜的撂在干巴巴的澡池里,犹胜晒出来供人嫌弃的咸鱼干子。

陌川捂着胸口双樱,“啊~啊~唔……”被轲摩鳩一弹指,飞出一大张蜘蛛丝紧贴着嘴巴。

“新来的废物没资格乱叫!”轲摩鳩的表情并不友好,接下来的话题陡然沉重起来。

“东佛可能遇事了。”绝不可能是危言耸听,因为他的尾音里藏不住地悚厉。

余下人赶紧去套衣服,上官伊吹道,“东佛”

轲摩鳩道,“是,我给他戴的邪达娜手环回来了一只。”

“此话怎讲”上官伊吹整理好被池水沾湿的衣袖,眼睛一直静静凝视对方。

轲摩鳩喜欢恶整东佛,并不是不在意鲤锦门中的所有人,忧虑满怀道,“你忘记了,我曾说过的,邪达娜手环能顺利取下来有两种方法。”

“第一种是他有了解环的咒决,第二种就是他的手被砍掉了。”

上官伊吹道,“起码是一半一半的机会,只希望是第一个更好。”

其实聪明人心里早已明白,定然是第二种可能,否则如何仅回来一个手环。

轲摩鳩当即取出粗铁鎏金豹形手环,手环间的流火色的诡异符字不停地翻转,甚至环间豹首呲牙咧嘴,发出召唤同伴的低沉吼声。

“阿官,你可觉得是龙竹焺做的吗?”

“不可能,”上官伊吹仔细分析,“东佛与他虽是打过几次照面,又没有什么技能傍身,虽然对东佛下手亦尤其方便。”

“然而我们与龙竹焺短暂交手后,直接留住在小栈内,他若是不傻,肯定不会重返此地害人。”

“若我推测,应该是龙竹焺之后,又一个来抢银碎的。”

轲摩鳩叹道,“最近真是乱成一锅粥了。”

戚九几人收拾整齐走来,上官伊吹始才嘱咐着轲摩鳩陪着陌川守在小栈,余下人一起去寻回东佛。

轲摩鳩旋即拒绝,毕竟他最熟知邪达娜手环,理所当然同跟着去。

戚九是不能在陌川眼前使用幻法的,而陌川又需要更严谨的保护。

正踟躇不定,谢墩云一把抢过邪达娜手环,自告奋勇道,“不过是去接小佛子,老子一个就够了。”

戚九也道,“我答应过东佛的,不会再撂下他一人不管。”

两个人并不是第一次出任务,上官伊吹尚有些犹豫,戚九已经抬腿往出走了。

上官伊吹挡着谢墩云的步伐,附头叮嘱着,“东佛若是死了,且不可停留过多,无论使用什么方法也把阿鸠带回来。”

谢墩云神色骤凛,“竟然严重至此了?”遂而又点头应承道,“咱护兄如护己命,大人且放心吧。”捏着手环,与戚九一并寻去。

邪达娜手环上的豹首一直低低嘶咽,阴森可怖,戚九幻出一只羚玳兽,三条粗壮的兽腿善于弹跳,与谢墩云一并骑上,蹬腿而跃,堪比风驰雷掣的积电。

一去七八十里路。

戚九赫然发现,羚玳兽转眼已经处于界与界的相交处,不由慨叹东佛四处寻人,一夜竟跑得如此遥远。

且听谢墩云道,“快,闭息。”

地面间,面鵺鸟儿成群结队,久久不散,唯独盘桓在一片黑魆魆的废林中间。

邪达娜手环蓦地收敛去所有惊悚的声音,冥冥中告知二人,即是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