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转星移,三个人随着幻彧的迁移,仿佛白驹过隙,再见妹子时,她已经出落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纵然鱼尾间伤痕积累得更密集,也从未妨碍她的美貌与日俱增。

猪脸妇人的丑陋,便与这份美貌极速背道而驰。

第三次出现的景象,是在小溪边,戚九被眼前闪烁的景象转换得头晕眼花。

待他再次适应时,始才惊厥自己正紧紧勾着上官伊吹的脖子,上官伊吹打横抱着他,单脚立在树梢最软细的一端,二人随着树摇上下起伏。

上官伊吹常年保持的淡漠表情终于溃堤,笑得嚣艳无比,“出了许许多多次任务,属这次最有趣。”

“大人,您不打算下去吗?”戚九被他的笑,快要吞没入腹,连骨头渣都难剩分毫,“树都要被摇断了。”

还有,白式浅这次去哪里了?

不过戚九没功夫管他,攀着上官伊吹的双手自他背后扣了个死结。

再也不要松开。

不等二人独处,梅子提着水桶,蹒跚走至溪边汲水。

上官伊吹横抱着戚九展示极佳的轻功,落地之后又滚入草埔深处。

梅子登时紧张:是谁!快出来!不然我就叫人了!

“别呀,梅子,是我,王川啊!”

草木曳摇,从中走出一个行为猥|琐的虎皮男子,不过他的虎皮已然退化,俨然像一只贼眉鼠眼的耗子精。

他的眼神紧紧锁在妹子因紧张而起伏不定的胸口,露出淫溜溜的狡黠之光。

梅子被他瞧得很不屑,提着水桶准备先回家去。

王川展开手,故意堵着路,“好好的,怎么一见哥哥就想走啊?别走嘛,竹子最近忙着拜师练功,也不好好理睬我了”

“梅子,你好好想想,当年你哥想把你给放池塘里淹死,可是川哥我好心救的你,你要报恩啊!”

“梅子,讲实话,哥哥这些年看着你,觉得自己好寂寞啊!也想要你这样个仙女儿样的妹子,贴在心房上疼爱啊!”抓住梅子的手,拉在胸口揉啊揉。

梅子脸羞得泛红,使劲推开他,“你……你走开!不然……”

“不然你能怎样?!”王川凶相毕露,此刻俨然又像个矮瘦的老虎样子,周身散发危险的气息。

“你娘,你哥,哪个会管你的死活,他们估计还巴不得你死呢!”

一把将梅子掀翻在地,“小蹄子你听着,川爷肯赏你一顿好睡,全凭你这脸蛋作美,也不瞅瞅自己的腿,恶心死了!”

哈哈奸笑着扑压在梅子的身上,纠缠不休。

上官伊吹登时对戚九严肃道,“刀借我。”

戚九更快把发间长簪展开。

上官伊吹二指夹住蝶骨翼刀,脱手甩了出去。翼刀化作一线银丝,极快得斩向万川弓起的腰脊处。

王川的腰椎瞬间被切断,血流如注,哇哇发出惊人的惨叫,滚在地上嚎啕。

此刻幻彧无形中似动了微动,如风过草尖,了去无痕。

梅子亦吓个半死,慌张敛起散乱的衣衫裾,踉踉跄跄往家的方向跑去。

蝶骨翼刀旋转一轮,上官伊吹抬手一截,恰又二指稳稳捏住刀面。

“对不起,弄脏了你的刀。”上官伊吹取出怀里雪白的帛绢,把翼刀擦拭干干净净,悉心替戚九重新簪回发髻间。

伸手拉着戚九走出草丛深处,来到王川身边。

戚九原本想自己晕血,可是念及王川欲欺负梅子的恶行,又觉得他咎由自取,应该将浑身的脏血流尽才解恨。

熟知王川已然断气,而且他背脊间的巨大割伤竟然自行愈合,转而浑身布满酱紫色的印痕。

上官伊吹立刻戴上银丝手套,捉起王川的右腕,“筋脉尽碎,五脏俱裂,都是重拳所击。”

怎么会这样!

上官伊吹道“他这样死去,才是正常。”

“大人,您的话叫我好糊涂,”戚九拍拍自己的脑袋,“我反应慢,您说的慢点,我大约能理解的。”

呵。

上官伊吹扔去脏污的银丝手套,那手套飘飘落入草叶间后,幻彧一晃,竟消匿得无影无踪。

“看到了吗?”上官伊吹摸摸戚九的脑袋,“咱们进入的幻彧里,在编织幻彧的人的记忆深处,王川就是应该被人以拳脚踢死。”

“而我的银丝手套也不会出现在里面的任何一个角落里。”

“由此推测,这个编织幻彧的人,俨然是按照自己的回忆在筑幻,根本不是什么筑幻师所为。”

“身为一个合格的筑幻首先绝对不会拿记忆来做幻彧的地基,否则很容易暴露自己的缺陷。”

“可是不对啊,”戚九急忙反辩,“这里根本没有人,全是些老虎啊,鲛人啊,猪的,怎么会是人的记忆。”

上官伊吹淡笑,“阿九,你记住,人就是穿着衣服的禽兽,或许在有的事物眼中,人脱了衣服,连禽兽都不如。”

此言如当头棒喝,戚九瞬时脑子伶俐一闪,“大人,您的意思是说,这层幻彧并非筑幻师编织,最有可能就是外面那个疯疯癫癫的女人所为。”

“也就是说,谢大哥控制着的疯婆子,就是梅子本人吗?”

孺子可教也。

上官伊吹温柔地拍拍戚九的脑门,“所以你也不笨,甚至要更聪明的,以后不用妄自菲薄,知道吗?”

戚九觉得自己被拍晕了,脚底下软绵绵的,快要栽倒在对方的怀里去了。

“既然找到答案,那么,我们出幻彧去吧。”上官伊吹转身欲走。

感觉横澜一绷,回首撞上小狗一般汪洋的瞳孔。

“大人……”戚九吱吱唔唔,“其实,我想看看梅子后面还会遭遇什么,起码不能丢着不管吧,她已经很可怜了……”

重点,白式浅不见了啊,万一他出不去幻彧,他那冷冰冰的目光会永生永世地……

看死他,盯死他,戳死他。

上官伊吹上下详细打量,觉得他也不是如此好闲的性格,不免笑得灿烂。

“那得有好处才行。”

“没问题,没问题……”戚九终于松一口气,“我这人,就是您的人,随便用……呃……是使唤。”

上官伊吹:“成了,反悔的是狗。”

汪汪汪汪汪汪!

戚九心里顿时叫个不停,被上官伊吹牵着往梅子家赶。

才看到房屋一角,就看见白式浅手执纸伞,高高高高地站在屋顶之巅,莹白的脖子像冰雪雕琢的石柱,来回扫视周遭的一切。

腿不好,就不要总站那么高嘛!

戚九捂住身前,“大人,大人,我内急。”

上官伊吹无所谓道,“我跟你一起去,万一幻彧又变,我就找不到你了。”

“别介!”戚九摇手,“您看着我,我尿不出来。”

上官伊吹:“我的脸还没有美到这种程度吧?”

戚九哈哈尴尬,“大人,您真逗!”拿手弹开贴在上官伊吹肩头的飞虫一枚,“总之,我的东西,我要自己盯着!”

猛地抽回自己的手,屁颠屁颠跑到他看不见的地方去。

那里,白式浅正冷冷等着,一见戚九满头大汗跑来,尤其不开心道“小子,你敢再三丢下我”

戚九讨饶一拜,“我的爷爷就是您,您自己被幻彧转没了,不能全赖在我身上吧!”

白式浅愈发冷然,“不行,叫上官的小子身上一定藏着什么宝物,才能使他在幻彧里保持平衡。”

“如果我没猜错,一定是他身上的玉屏笛作祟,你去把玉屏笛偷来,我来保护你。”

呵呵,戚九拿手刀比划在自己手腕,“我现在就把我自己手剁给您解恨,成吗”

“好吧,”白式浅转动手里的伞柄,“那我就在他面前显形,叫上官把我也拉上。”

戚九急唤,“绝不行,伊吹的手只能拉我一个。”

咦~~

白式浅浑身寒战,男人肯拉着男人才恶心吧。

“不然这样吧,”白式浅从袖中掏出一圈通透的蜘蛛丝,“你把这根丝系在他腰间横澜上,我就不怕跟丢你们了。”

话还未讲完,乍得又听见梅子尖利的惨叫。

这种虐待什么时候是个头!

白式浅一把揪住戚九欲行的小短腿,“小子,有句话还是得教育你一下。”

“幻彧是假的,幻彧里的人是假的,什么都是假的。”

“无论如何,你可不要当真的来对待。”

“最好切记,并铭记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