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九快步走出一截脚程,笼罩市廛的幻结完全自行解除,梭蛇的影子浑然无存,可是破坏的建筑反而幽荡荡地矗立,证明侵袭曾存在过。

大腿,大腿,那条大腿可是犀牛腿吗?

谢墩云喊他十遍,未能唤停其脚步,便一把拍在某人的肩头。

戚九心不在焉,重心顿失,噗通跪在地上,回首瞪着罪魁祸首,目光里火星迸射。

“咋你把我当房顶啊?想一拳凿开个新洞出来啊?!”

“非也,非也!”

谢墩云忙陪笑,伏身将人从地上扯起,恬着脸拍尽对方膝盖间的灰尘。

“今日屡屡开罪了小老弟,哥我老过一场,尤怕孤独寂寞冷,所以希望小九莫要记恨,仍旧与我比肩同行。”

想他的道歉与多嘴一般不值钱。

戚九无奈笑道:“哥哥多心,我并非想着自己的私事,而是上官大人手里的那块碎裂的银片,令我十分困扰。”

谢墩云:“你确定刚才不理睬哥,不是见色忘友?”

戚九摇头,最起码十中有六,真是在考虑其他的事情。

谢墩云舒口浊气,“我也是为你好。”而后又问“那花鲤鱼到底送了什么宝贝给你?”

戚九惊讶,他居然能思考事情,连心慕之人送的礼物都忘记看。

两颗脑袋连忙凑在一起,戚九慢慢张开掌心。

被血汁污染至斑驳的掌纹间,安静地摆放着一颗连根拔起的臼齿,牙冠莹白如玉,定被好好珍藏,反复摩挲,故而如涂抹羊脂一般滑润。

这……

谢墩云狐疑搓搓下巴上的胡茬:“莫非,是花鲤鱼偷偷把自己的后槽牙抠下来送你作谢礼。”

好疼的心意……

“老子不是在感慨!”谢墩云骤然大怒,“这花鲤鱼是不是太抠了些,咱们忍辱负重,钻灰道冒险去帮他,起码真金白银的总该赐咱们几百两吧?!”

戚九可不如此认为,攥牙的手心依旧火辣辣得生疼,心情反而略有些高兴。

以蝶骨翼刀换他一颗牙。

也是好的。

微微浅笑,悉心收好了牙齿。

“谢哥,我真心想进入鲤锦门。”

此时此刻,他犹想靠近上官伊吹的身旁。

“哥也想让你进去啊,不过……”

戚九打断道:“我知道咱们条件的不足,但是,眼下恰有个极好的机会。”

“什么机会?”

“东佛。”

……

二人偷偷潜回医馆,已是夕阳西下之时,咸安圣城的人最会享受生活,从不为多赚一角半子儿而耽误消闲时光。

医馆的门板,遮挡得像大姑娘胸口的衣襟,一丝带光的缝线都露不出来。

两人双手各执一截曌河边新挖的嫩藕,边啃边筹谋对策。

穷啊!

不然早把东佛给赎出来了。

思来想去,决定由身手敏捷的谢墩云进去救人。

戚九负责放哨。

夜幕降临,谢墩云立刻化身成老林间的猿猴,双臂一攀一附,衣摆旋跃,眨眼翻入高墙深苑内。

戚九蹲在墙角的阴罅里便于隐藏,偶然值更的巡夜人路过,他就解开腰带,佯装喝醉解手。

打五更(凌晨三点)时,竹棒子一慢四疾,“咚——咚!咚!咚!咚!”

戚九终于再挤不出一滴尿来了。

该死的谢墩云,就算里面堪比王母娘娘的蟠桃园,敞阔迷折,即使拖着东佛匍匐前进,也早该回来了吧?!

五更天鬼在串。

连打更的也收工回去。

戚九冥冥中觉得自己周身的毛发,一簇一簇随着夜风袭凉而惊颤。

终于忍不住搬来几块墙砖,垫在脚底下,蹦哒一跃,从墙头滚了进去。

落地时他并不痛楚,腰身下正好是修葺一新的苗圃。

只是院子里暗不见物,圆月也似被骤然降下阴冷的气氛骇惨,扯过厚云遮住玉盘,苑内比墙外面的世界更加混黑。

既瞌睡又恐惧,戚九只好伸出双手,边走边摸,心里难免一番咒骂。

谢墩云!若是让我摸见你,一定给你好瞧!

说着,他的双手前,真的触摸到一副半精赤的身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