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危垂,血晕铺满大地。

巨大的战象身披鱼鳞状甲叶,铮铮而鸣,前仆后继涌向咸安圣城内,最辉煌异彩的雀翎台。

戚九高坐宝金象舆中,他的掌心里三眼轮环,不断编织出明净无垢的透色幻彧,鼓动着象群飓风般,碾压每一道阻碍自己的壁障。

攻百门,入一城。

势如破竹,锐不可当。

直至与上官伊吹约定的地点顺利会师。

翎雀台已践踏脚下。

“朕尚未输!”身着皇袍的女帝危坐龙椅,脖口横着一柄环月弯刀,血珠滚溅,在丝黄的云锦上染出朵朵梅花。

胜败已定。

周遭早已猢狲散尽,唯有执刀的艳美男子寂然而立。

上官伊吹漠然:“不用你输,也不需你命,只要你生不如死!”

女帝骤然绝望,额间朱砂宛同第三只半阖的眼睛,自饱养得宜的肌理间,倏地蔓延出无数惨淡愁纹。

“为什么?!”

“只为还我所爱之人一个天道,还所有枉死之人一个公道。”上官伊吹并未转头,戚九已从象舆中临跃飞向他的肩侧。

“我要让你感受所有人感受过的痛苦,承受所有人承受过的灾难!或是千百遍,永生永世,绵绵不断!”

言罢,上官伊吹执起戚九的手,十指紧扣。

整个雀翎台瞬时喷发出千余道火眼,熔岩倒涌,如阿鼻地狱浮现人间。

“不要!”女帝威严顿失,凄厉惨叫,无数条手臂从地缝中伸出,扯住她的四肢百骸,欲要将人拖入阴森骇人的地府。

绝非预测,一声清脆的惊雷自天际炸作,莫名将天地撕出一道黑魆魆的深邃裂缝,纵贯九霄,横贯四海,最后陨落西隅。

天地怎会撕裂?!

破绽!

女帝此刻骇极狂笑,哈哈哈~“周遭这一切,都是你们为了惩罚朕,而特意蒙蔽朕的幻彧,对吗?!”

被猜到了。

戚九傲骨随笑,“看穿又如何,我与吹伊历经万劫磨难,只为求你一世惊慌。想你荼过的人,断过的义,舍过的情,赠你一个十八层地狱的梦魇,云烟尔尔。”

语毕,抬起掌心摁在女帝前额,三眼环轮法印陡转乾坤,翜翜红光烈焰如丹炉中的三昧,卷袭入女帝的双眸,溃江洪涛,汹涌灌注。

女帝惊厥,她的脑海里澎湃着许许多多的往事,有爱有恨,最多的便是悔,无边无际的悔丧足以令她历久弥坚的强大奔溃。

她该死!

骤而,一道白练自天地裂缝极快闪入,精光煊赫。

这个杀手锏,她可从未显山露水过,今日一用,真是救命稻草。

女帝失狂再笑:“救朕的人来啦,你们都要死!赢得人永远都是朕!”

眼瞧聚光眨眼刺向戚九后脊,而戚九尚未将全部幻彧注入女帝的脑颅,完全难以分离。

“阿鸠!”

上官伊吹拱刀凌空,以身法为盾,迎受来自四面八方的华□□光。

“轰!”

精光如千丝万缕的芒针,紧紧缠裹着上官伊吹,他的弯刀挥如风,仍被茧覆其间,难以脱身。

久战,渐渐有血气盛行,光光中溢出斑驳殷色。

危险!

戚九见状不由心神恍惚一瞬,女帝趁机扯住他胸口牙骨链串,肆意拔出云鬓发簪,一击刺入他掌心的三眼环轮。

“啊!!”

“阿鸠!”

上官伊吹不顾遍体鳞伤,单手拢紧戚九腰侧,举刀砍向女帝的头颅。

“轰隆!”

又是一道古怪的惊雷,恰从天痕地裂中蓬勃透出,整个伪造的幻彧仿若分崩离析的龟壳,片片碎作渣,碾为尘,归于虚无。

女帝刀落命陨,滑着身躯跌向无边无际的虚空,但她满手攥紧戚九胸口的牙骨链串,将他亦要坠入无境悬崖。

任务又失败了!

“阿鸠,坚持住!”

上官伊吹狠狠拽着他的腰带,碎裂的金陵雀台散作尘埃,自他脚底瓦解,终而欲拖着他坚毅的身姿,与整个幻彧一同崩溃。

四目离离相望。

戚九猛地一吻上官伊吹苍白的薄唇,辗转深情。

唇瓣密连,上官伊吹的口中,滑入一颗牙齿,而他手中的腰带忽如刀锯割,尽断。

戚九随风坠落。再别,已经毋须只言半语。

上官伊吹的嘶吼,在倒逆的零星尘渣中赫然清晰,包括他的艳冠一世,都在无止境的毁灭中夺目。

“别忘记我的容颜!”

“别忘记一切的事情!”

“别再!忘记我!!!”

幻彧崩塌。

八卦退作四象,四象融合两仪,两仪归一。

尘浮,土阖,天地逆转。

最后如一场波澜壮阔的华丽梦魇退回脑颅,归于虚无。

……

唇畔勾勒,是一个缠绵悱恻的深吻。

吻的主人俨然沉迷于此,又万分急迫可待。

唇瓣濡濡以沫,酸甜芬芳的橘汁,便滑入另一张因极度沉睡,而不能清醒的异族男子口内。

“阿鸠,醒醒……”

……

男子睁开了沉重的睡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