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念打开那张被吹得天上有地下无,美到冰山都要融化苍穹都要炸裂的所谓“韩馥彤定妆照”,看到的第一眼就震惊了。

倒不是被丑到了,当然也更没有被美到,而是……这衣服和她定妆照的那套造型,还真是挺像的。

有人提前把造型泄露出去了。

服装造型是一部电视剧中非常重要的一环,属于商业机密,正式开拍前不允许曝光。而现在的情况就摆在眼前,韩馥彤穿着和她几乎同样的套装。

当时拍定妆照的时候可是拍了好几套,难道那么多造型全被泄露了?

卿念并不担心韩馥彤会对自己造成多大的威胁,她只是觉得这样一个在明一个在暗的游击式骚扰让人烦不胜烦。

因为根本不知道对方偷走了多少物料,也根本不知道对方会拿这些东西来炒什么乱七八糟的新闻。

舒琅冷笑了一声:“为了倒贴,她也算是煞费苦心了。”

说罢,又轻叹了口气。现在的韩馥彤哪里还有当初大屏幕里那个豪爽大方的洒脱模样,也不知她本就相不由心生,还是硬生生被这个圈子逼得变成了如今这副不择手段的恶劣样子。

舒琅宁愿是前者。虽然知道娱乐圈光鲜背后的重重腌臜,虽然知道名利场本就是追名逐利,可她仍不愿亲眼目睹残酷的环境是如何将一个人变得面目全非的,她宁愿相信那个人其实本性如此,只是演技让她在镜头前得以伪装成爽朗洒脱的女孩。

因为卿念也身处这个圈子。卿念所遇到的诱.惑,所承受的压力丝毫不比这些人少。并非当红就没有困扰,卿念几乎无时不刻背负着大量莫须有的骂声以及空口造锤的谣言。仅仅不过是出演一部电视剧的女主角,从官宣之前到现在,舆论反馈到她身上的压力、同行的恶意抹黑炒作,她却都一声不吭的承受下来了。

甚至还有闲工夫给她撑腰。舒琅又想起卿念刚刚发的那条微博,嘴角牵起一抹酸酸甜甜的笑意。

看,人与人毕竟是不同的。

卿念伸手在舒琅背上搓了几下:“想什么呢?”

舒琅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卿念也没在意,拿着手机转来转去,像是自言自语道:“哎,不知道我乱发微博会不会挨骂。”

舒琅轻笑:“你以前不是还发过斗鸡摸鱼的?”

说起来卿念以前在微博上的形象确实就是一个野得没边的虎妞儿,微博刚流行起来的时候大家接触到全新的社交方式,新奇得很,人人都在微博上分享自己的生活日常,起床了发一条吃饭了发一条,甚至上班路上堵车了也得发一条。

卿念当时就是这么一个实打实的微博控,一天能发十几条微博,转发各种好玩的段子和分享自己的生活。

舒琅说的斗鸡摸鱼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当时她在乡下拍戏,剧组包了一整个山头,山头后面有一片鱼塘和养鸡场,他们有一天提早收工了,闲着没事儿就商量着过去玩一玩。

卿念第一次来村里,看到风景秀美的农家风光和活蹦乱跳的小动物,新奇得很,兴高采烈玩了一下午,一边钓鱼一边发微博,还差点儿把手机摔进湖里去。

后来周若海训了她一通,说禽类身上有病菌,大冬天儿的没事往河边跑干什么,掉河里了怎么办,总之苦口婆心了一顿,卿念就很少有机会这样疯了,再到后来,随着饭圈文化和水军的兴起,公众人物的一言一行都要被无限放大,压力一茬接一茬,卿念索性连日常博都不怎么更新了。

想到这茬,卿念脸色顿时有点窘,但是想起来又觉得确实很有趣,别开了脸偷笑了半天,说:“所以当然被骂了啊,还让我把微博删了,我就不,设成仅好友可见了,哈哈。那么好玩的经历呢,删了多可惜。”

舒琅笑着点点头。

卿念说:“但是这回被骂了我也要发,这种事情搁谁谁不生气啊,下次心情不好了我还要怼。”

舒琅往卿念身边挪了挪,双手摁在她的太阳穴上轻轻的按摩着,“现在心情有没有好一点?”

“啊,舒服。”卿念翘着嘴角道,“现在心情美美哒。”

舒琅被她萌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

周若海办事效率惊人,卿念和他提了一下造型的问题,他马不停蹄的展开了调查,没多久就打听了个大概。

“三套造型,就是你试镜那天泄露出去的,那天道具组多了个临时工,中途借上厕所之名偷偷跑到了换衣间。”

周若海想起监控里那个临时工偷跑进服装间举着手机各种拍的样子就觉得好笑,费这么大力气安插进来干坏事的人也不知道收敛点儿,要偷拍好歹拿个针孔摄像啊,举着手机到处怼,一抓就抓住了好吗。

也不知道是来搞笑的还是别有阴谋。

卿念大吃一惊:“试衣间还有监控的吗?!”

“试衣间的外间当然有啊!”那么多衣服,绫罗绸缎真丝白帛的,每一寸都是钱呢,周若海理所当然的说完,愣了一下,难以置信的看着卿念,“你不知道?”

“我该知道吗?”卿念茫然,剧组的试衣间又不让吃零食又不让带手机进去,她每次换衣服都跟个木头似的任凭指挥,有没有摄像头不都一样么。

“……”周若海叹了口气,欲言又止。

他怎么会以为那个临时工还有多余的智商来另有所谋呢?

根本就是来搞笑的吧?

卿念眉头微皱:“所以那个临时工,是谁弄来的?”

不管是谁弄来的,现在尴尬的点就在于那人刚好在卿念试镜定妆的同一天出现了,盗取的又是她所饰演角色的造型,所以虽然作为受害者之一,卿念却也无形之中被迫承担了一部分责任。

“不管是谁,”周若海往沙发上一躺,“可以肯定的是脑子肯定是不大好使。”

卿念:“?”

周若海朝她摆了摆手,声音微弱了许多:“帮我把门带上。”

为这事儿,找关系查监控的,一晚上没合眼。

卿念小心翼翼地给他把保温杯地热水满上摆在茶几上,轻手轻脚地带上了门。

一回到家就看到舒琅在织毛衣,她把毛衣全拆了,一大捆线团成团放在袋子里,这会儿手里已经织出了一个毛衣底儿了,形状还看不出来,但针脚明显要比季婉……算了,季婉那个技术还是不要拿出来比了。

卿念在一旁看了半天,看得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儿傻,笑着说:“你真贤惠。”

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还会织毛衣。

舒琅挑眉看了她一眼:“织个毛衣就贤惠了?”

“那儿止织毛衣这一个啊,”卿念像往常一样溜到她身边坐下,又怕针线棒戳着自己,只好往旁边挪开了些,从茶几上拿了个橘子开始剥,“你会的可多了,简直就是全能,我要是男生肯定得爱上你。”

舒琅手指一顿,手中毛衣差点漏掉一针。耳边忽地泛起空白盲音,只有卿念刚才那句话不断在一片空白中远近徘徊。

我要是男生肯定得爱上你。

我要是男生肯定得爱上你。那如果是女生呢,事实上是女生的你,会不会爱上同样作为女生的我?

如果再加上,这一层似有若无的禁.忌关系呢?你有没有可能对我产生哪怕一点点喜欢?

如果当你得知,我是这样的爱着你,你会欣喜接受,或是沉默以对,还是惊慌逃离?

你说的爱,是可以当着所有人开怀逗乐的爱,还是像我一样,只能埋在心里只敢想而不敢说的爱?

一瞬间舒琅的脑海里闪过了无数念头,涌起了无数冲动,升起了无数希冀,又在冲破海平线的那一刻,徐徐潮落。

只因卿念的一句话。

“啊,张嘴。”卿念葱白如玉的手托着几瓣橘子送到舒琅的嘴边。

舒琅小心翼翼地吃下去,眼角余光在卿念的手指上流转片刻,确认自己刚才没有不小心舌尖舔过她的指尖。

但其实无论有没有,卿念都浑然不觉。她正好奇的拎起脚下袋子里的毛线团,玩心大起的揉来揉去。羊毛线团柔软蓬松,手感宛如撸猫,难怪她会这么喜欢。

卿念嘻嘻笑着继续刚才的假设:“真的,我要是个男生,现在这团毛线再换成一只猫,那咱们岂不就是老婆孩子热炕头?”

舒琅不咸不淡的甩出一个灵魂拷问:“谁是老婆?”

“你说呢?”卿念挺直了腰杆:“婚姻法规定男性二十二岁才能结婚,换算一下,我今年刚好二十二,那么老婆当然……”

那么老婆当然是你啦。

只是话到嘴边,卿念却突然没好意思说出口了。

其实女生之间互称老公老婆怎么了,以前上学的时候经常和小姐妹一起这样开玩笑来着,卿念揉揉自己有些发红的脸,但是现在对着舒琅,她却觉得这个玩笑开得有种不知该如何收场的感觉。

看舒琅的表情倒是没什么变化,卿念暗想,大概只有她自己才会为这么点细节而莫名心虚吧。

沉默片刻,卿念用一声哈哈哈来强行转移了话题,她又剥了个橘子,说:“你又辅导我学习又给我做饭,还帮我织毛衣,唉,我都不知道能为你做点什么。”

“你少拈花惹草比什么都强。”

“啊?”卿念表示很无辜很疑惑,“我哪儿拈花惹草了?”

说到这里,舒琅拿出手机,点开下午收藏的页面:“《风铃》主角江青城和卿念餐厅共进午餐。”

舒琅歪头看她:“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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