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从来不烧香拜佛的楚栖连天恩寺的方丈都没见过自然是跟他和天安两人没有任何恩怨仇恨。

楚栖眯着眼睛想,既然没有任何交集,为何他们要给自己安排这么大的一个变故,要知道她从重新活过来那天起就把一切都计划好了。

作为五王爷的她不管是否真的有腿疾,将来娶的王君就算不是个显赫世家的公子,那也总不会是一个对她没有任何帮助反而是累赘的小和尚。

没错,夺嫡复仇这条路上楚栖不需要有什么真心喜欢的人,她要的只是一个能对她有用的王君。

而现在这莫名其妙赐婚送来的小和尚,将她的计划彻底打乱,甚至有了这和尚她身上就相当于多了一个容易被人捏住的弱点。

楚栖眼尾扫过小和尚。

……现在弄死他还来不来得及。

南嘉感觉到她看自己的视线,抬头对她疑惑的眨巴了两下眼睛。

他就是再早慧也想不到刚才说要把自己卖掉的人现在又想着怎么不动声色的弄死他了。

初九一看楚栖的脸色,心头就是一跳,急忙说道:“主子,这可是皇上的旨意。”

不说那镇压戾气的玄乎说法是不是真的,光说那赐婚圣旨吧。到底是皇上的旨意,要是人刚来王府就出事了,这不摆明了跟圣上对着干吗。

楚栖自然明白这道理,她刚才也就是那么一想。对方还是个孩子,她不动手,迟早会有人替她动手。

比如她那位好姐姐,如今她残了不要紧,只要娶个对她夺嫡有用王君的就行。

楚枢是绝对不会让一个没家世没背景的和尚霸占着这五王君之位的。毕竟她这个妹妹,还是有些利用价值的。

楚栖嘴角带笑。她现在要怎么做呢?

在外人面前自然得表现的嫌弃不满些,她的身份毕竟是个王爷,如此骄傲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对这门婚事满意呢?

所以她明日进宫时得先闹一顿。

她越是把嫌弃摆在明面上来,小和尚出事时怀疑她的人就越少,即使她并不是凶手,只是在暗地里推波助澜一番罢了。毕竟人人都觉得她楚栖,是个有什么心思都会写在脸上的人。

小和尚好歹挂着她王君的名,他要是死了,对她倒是有利的很。

想着楚栖脸色稍缓,连看向南嘉时嘴角都带了一丝笑意,“过来。”楚栖朝他招手。

南嘉看着床上那个突然对着他慈眉善目的人,后背莫名发凉头皮阵阵发麻,本能的不想去。

可他是个听话的孩子。

南嘉顶着一张乖巧的脸,揪着小手怯生生的走到她面前,清脆的喊道:“王爷。”

楚栖嗯了一声,抬手摸了摸他光溜溜的小脑袋,忽视他在自己伸手时下意识的往旁边躲的动作,强行将手放在他头上,胡噜了两下,“小孩子要听话才有肉吃。”

南嘉抿了抿嘴唇,心底挣扎了一下才小声提醒道:“王爷,和尚是吃素的。”

“……”楚栖放在他脑袋上的手一顿,眯着眼睛看他,似笑非笑,“嗯?”

要不是留着还有用,楚栖都想亲自动手收拾他一顿。

南嘉顿时低头抠手指头,装作没看见她的脸色。

楚栖收回手,眼睛瞥了他一眼,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你这小孩一点都不乖。”想着她又说道:“不如叫乖乖吧。”

楚栖一向懒得记人名字,凡是她手下的人,都被她重新取了一个好记的名字。比如初一到初十五……

南嘉看着自己的脚尖不吭声,心想怎么老有人想要给他取新名字。

但楚栖给他取名字明显没有征求他同意的意思,就这么定了下来。

楚栖一觉睡了三天,身体虽然没什么大碍却也饿了,现在也差不多到了晚饭的时间,楚栖让初九起来去备膳,同时唤初二进来把自己扶到一旁的轮椅上。

南嘉抱着自己的大草帽眨巴着眼睛往屋外看了一眼,他来的时候还是太阳高照呢,此时却已是华灯初上了。

他看了眼怀里的帽子,觉得用不上又转头放在了一旁的床上,跟着故意忽视他的楚栖一起去了大堂。

王府里随时备着饭,以防主子突然醒来要用膳,所以初九下去也不过是让人摆饭而已。

楚栖一向不喜欢人伺候,初二在一旁也不过于就推个轮椅而已。把她推到位子上也就退到一旁等吩咐了。

南嘉站在一旁也不敢坐过去,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自我暗示她吃的东西一点也不香,用这个自欺欺人的方法来抵挡拼命往他鼻子里钻的香味。

他觉得楚栖是故意为难他的,让他光闻着香味吃不着东西。因为自己刚才跟她顶嘴了。

南嘉在外人眼里是个乖巧安静的孩子,只有这样才讨人喜欢。可刚才自己为什么不忍忍别说话呢?

南嘉想,可能因为她身上有跟爹爹一样的药香……

他想爹爹,想到忍不住主动亲近跟他有相同药味的人。

想着想着他眼眶就红了,鼻子被堵住自然也就闻不到任何饭香。他倔强的咬着嘴唇不让眼泪掉下来,他要乖,要坚强。

正难受着,突然一阵咕噜噜的声音从他肚子里传出来。

……顿时气氛有些尴尬。

南嘉低头抠着自己的手指头,吸溜着鼻子,假装没听见。

楚栖虽然在吃饭,但余光一直瞥着旁边吞口水的小和尚,心底虽然解气却难得的有了一丝愧疚。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恐怕他能衣食无忧的在天恩寺里过一辈子。

随后她就听到咕噜声,楚栖眼尾顺势往他身上一扫。小小年纪整个人瘦的跟只病鸡一样没几两肉,也不知道能不能撑到楚枢动手。

有了这个理由,楚栖接下来的话说的也自然了些,“过来吃饭。”

南嘉以为自己听错了,抬起头,漆黑的眼睛直直的看着她。

楚栖见他眼尾微红,心底一嗤,果然还是个孩子,都饿哭了。“还不过来,等着我端过去亲手喂你呢?”

南嘉自然不用她亲手喂,有了她这话顿时小跑过来爬上凳子,拿起筷子吃饭。

“天恩寺的伙食这么差?”楚栖吃的也差不多了,撂下筷子懒散的倚在椅背上,胳膊肘搁在轮椅两旁的扶手上,双手十指交叉,掀起眼皮看着小和尚,“不然怎么把你饿成这样。”

南嘉往嘴里扒着米饭,眼睛盯着放在桌子另一边的一盘红烧豆腐,含糊着替寺里解释道:“寺里的素斋很好吃的,是我之前没好好吃饭。不信明天你跟我一起去天恩寺里尝尝素包子呗?”

说完眼睛巴巴的看着她,自己想回去的小心思清清楚楚的写在那张沾了饭米粒的小脸上。

“不去。”楚栖嫌弃的别开脸,“我不喜欢吃素。”比起劳什子素菜,她更喜欢喝酒吃肉。

想当年在边疆和几位志气相投的好友,在明亮的月光下坐在火堆旁,喝着烈酒聊着京中各家好看的公子哥的那种酣畅淋漓的感觉,至今想起来她都怀念的紧。

上战场虽然是为了楚枢,可作为大楚的女儿们,谁人不愿意为国家献上一份力气来保卫山河和家人呢?

比起坐在这轮椅里算计,她更喜欢骑在马背上奋力厮杀。

楚栖垂眸看着自己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的十指,想着这也是曾经拿过刀的手。三年后,这双手的细小伤痕虽然无数,却比现在要有力量的多……

桌子对着门,楚栖坐在主位,抬头就能看见屋外正对着门的月亮,半轮残月,月光被乌云遮住,光亮暗淡。她心想,边疆的月亮可比这京中明亮好看的多了。

南嘉见她突然不说话了,疑惑的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外面,眨巴着眼睛又怀念般的说道:“寺里后厨师傅做的素饼也很好吃。”

本来对着月亮满腔感伤怀念的气氛,被小和尚的一个素饼破坏的一干二净,半分都捡不起来。

这半个月亮哪里像块圆饼了?

“素饼没有,老实吃你的豆腐!”楚栖没好气的伸手端过那盘他一直盯着的豆腐,重重的放在他面前。

小小年龄眼神不好就算了,话还那么多!

她语气脸色都不好,南嘉却一点都不害怕,低头认真的往碗里扒拉滑溜溜的豆腐,嘴角微微往上抿了抿。

这人就脾气差点,但是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