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没有晚自习,放学后,徐滢家里有事先撤,留赵新堂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教室里发呆。

本来谢浃泽约她去网吧打游戏,可她连续几天找叶忱都吃了闭门羹,实在没心情。

秋高气爽的晴天,高中生活才刚刚开始,高考也还很遥远,这个时候出去玩最好不过。

赵新堂呆坐十来分钟后忽然想起一件“大事儿。”

两天前,班主任沙老师让她把校门口的一块黑板画上板报,板报内容要积极向上,中间留白,学校会根据需求填写一些日常通知什么的。

截止日期是下周一。

赵新堂忽然意识到什么站起身,为了周末“不加班”,今天必须完成。

她从讲台上拿了两盒粉笔,一盒白色,一个彩色,锁门离开教室。

……

路过高一一班的时候赵新堂发现门敞着,屋里竟然大半学生都在,她脚步不知觉停下,从后门看向最后一排。

可惜啊,叶忱不在。

赵新堂很快离开,一秒也不多留。

失落如果成为习惯……是坏事,也是好事。

……

从教学楼出来,赵新堂一眼瞥见在松树下捡垃圾的谢浃泽,他个子高,不弯腰就会刮到树杈。

他也看到了赵新堂,脸上捡垃圾的郁闷瞬间转晴,“你不是走了吗?”

赵新堂想起拒绝谢浃泽约玩游戏的时候的确说了要回家。

“班主任安排我画板报,才想起来。”

这个理由正当,而且毫无破绽,她手里的两盒粉笔就是最好的证明。

谢浃泽从松树下走出来,手里还拎着扫帚,问:“是校门口那块黑板吗?”

赵新堂点头。

“行啊,那可是咱们学校的门面,等你画完就能在学校一举成名,大家都认识你了。”

不需要,那多麻烦。

赵新堂没工夫跟他闲扯,摆摆手要走,谢浃泽举起扫帚拦住她,说:“脸上的伤怎么还没好啊?创可贴不能总贴着,天儿热。”

“没事,走了。”

……

长长的水泥板路直通校门口,赵新堂精准地找到那块黑板,从进学校那天就看到了,不过上面什么图案都没有,空的。

她准备画一个男生和一个女生穿校服的背影,板报下面是操场的草地,再画一颗大树,出于对学校校风校纪的考虑,赵新堂决定将男生和女生分别画在两边,这样也不会有争议。

拐弯走过去,谢新堂看见有个男生站在黑板侧面,身子露出三分之一,好像在扫什么,等她走到跟前,才看清男生竟然是叶忱。

“你怎么在这里啊?”,赵新堂话语里掩饰不住高兴。

叶忱转过身来,眉头一皱,说:“值日。”

对,赵新堂差点忘了,这片儿也是学生值日区。

“我过来画板报。”

她不问自答,只是叶忱没有接茬。

赵新堂把粉笔盒放在黑板底部的横板上,后退几步,脑中开始构思画面,只是注意力一直集中不起来,当她刚有点灵感,画面就全被眼前低头扫地的叶忱代替,赶都赶不走。

干脆画他好了,赵新堂想。

正好叶忱正背对着她,现成的素材,不用白不用。

说画就画,赵新堂拿出白色粉笔开始勾勒轮廓,没一会儿叶忱的背影就勾勒好了。

接下来是细节部分,因为已经记住了他的样子,赵新堂没再看他,手中粉笔有节奏地动着,蓝色校服,连上面学校的logo都照顾到了,画到裤脚的时候,赵新堂没忍住又望过去。

扑了个空,诶?人呢?

扫帚立在墙角,但是人不见了。

赵新堂本能回头,看见叶忱不知什么时候站到她身后,正盯着黑板看。

如果现在有第三个人在场,一眼就能看出来赵新堂画的男同学是叶忱,因为很像,连头发丝都别无二致……

讲真,赵新堂笃定叶忱不会看,以为除了学习以外的东西叶忱都没什么兴趣。

她想解释,又没法解释,这时候如果坦荡一点的话也许才不至于扣太多分吧。

“谁让你画的?”,叶忱问。

“我们班主任。”

“沙老师?”

赵新堂点头。

诶?他竟然连沙老师都知道。

“如果你介意,我现在就擦掉,重画别的。”

叶忱没直接回答,而是往前走,绕过赵新堂在黑板正前面站定,俯身看了几眼,最后被一处画面吸引了。

赵新堂顺他眼神捋过去,心脏一击,忙用手捂住。

可转念一想,捂也没用,因为叶忱已经看见了。

在他耳后脖颈处的位置,赵新堂画了一颗小小的心形,为了不太招人耳目,她特意没涂红色,结果还是被本尊发现了。

手放下,赵新堂四处寻摸黑板擦。

压根儿就没拿来,找也没用。

“留着吧。”

叶忱说完就要走,他总是不经意出现,又很快离开,让人意犹未尽。

赵新堂这次坚决不放过他,就算达不到目的,起码多说几句话也好。

粉笔丢掉,赵新堂一把扯住叶忱袖口,“你帮我回去拿个凳子呗?”

叶忱秒懂,他自上而下看看黑板的高度和赵新堂的身高,凳子应该没必要。

“你可以垫起脚画。”

赵新堂立马装瘫软,“我脚腕之前扭伤过,还没好利索呢,垫不起来,真的,要不你帮我写。”

她指着黑板,说:“上面需要一个标题,把一中校训写上就行。”

叶忱好整以暇地看她,“你背得出一中校训,我就给你写。”

校训?校训!

赵新堂只听沙老师说大概要放什么东西,竟然忘记问内容,真是失败。

不过叶忱并没有按照刚才自己说的话做,而是从粉笔盒里拿出粉笔,在黑板最上面洋洋洒洒写下八个大字,“尊师重道,薪火相传。”

字写得收放有度,很漂亮。

赵新堂有点不可置信,叶忱的字她明明见过,没这么好看啊,怎么回事儿?

左思右想她想到一个理由,那天叶忱把字写在她胳膊上,皮肤比较软,字本能就变形了,所以才大打折扣。

写完字,叶忱又要走,只是再一次被赵新堂拦住,“你等下!”

“?”

“你一会儿干吗去啊?”

叶忱往回拽袖子,“回家。”

“不吃晚饭吗?”

他还在拽,“回家吃。”

前后左右,东南西北的路都被堵死了,赵新堂只能横冲直撞,死死抓住袖口。

“谢谢你帮我写标题,我请你吃笋吧,老吴的笋做得可好了。”

老吴就是那家不挂牌小吃部的老板。

“不用。”

“你要不去我就跟你回家。”

为了让叶忱答应,赵新堂也是拼了。

这时有个同学走过来,看到赵新堂和叶忱拉扯,顿时浮想联翩,捂嘴嬉笑。

而这个同学正是青春痘少年。

叶忱发现有第三人在场,眉头紧皱,“你先撒开。”

他好像生气了,可是为什么生气还这么帅……

都说少女情怀总是诗,赵新堂觉得她完全有机会修成“当代李白。”

青春痘少年走过来,对叶忱笑得很邪恶,“忱哥,忙着呢哈?”

忙着撩隔壁班的漂亮姑娘,还给人家买药,又不敢亲自送……

叶忱没理他,少年又看向赵新堂,说:“第三次见面了,做下自我介绍吧,我叫马云鹏,叫我“小马”就行,咱们以后应该会经常打交道。”

他特意把“经常”这两个字加重音。

赵新堂本来也想介绍一下,可叶忱根本不给她机会。

“你不回家吗?”,他问马云鹏。

“回啊!”

叶忱歪头看他。

马云鹏笑得更贱了,连那几颗痘痘都跟着乱颤,“行,我走,你俩继续,别吵架啊。”

他说完冲赵新堂挤眉弄眼,也不知道几个意思。

马云鹏离开后,叶忱也要走。

赵新堂决定最后挽留一下,她指着自己脸上的创可贴,说:“你给我伤这样,陪我吃顿饭怎么了?”

这个理由直击叶忱,他放弃挣扎,说:“等着,我回班级拿书包。”

一句话,把赵新堂从水里又捞了出来,她深吸一口气,望着叶忱的背影,赶忙给板报收尾。

……

本来赵新堂还怕叶忱逗她,躲教室里毁约,没想到她这边刚画完叶忱就出来了,书包在手里拎着,没背。

“你骑车了吗?”,赵新堂问。

“可以走着去,近。”

从学校到小吃部,走路需要十分钟,骑车却需要十五分钟,因为走路可以抄近道,骑车得绕一圈。

赵新堂把刚才编的理由又搬出来,“我腿脚不好。”

对对对,七老八十,不中用了。

叶忱欲言又止,径直往自行车棚走过去,很快推出来一辆绿色的自行车,跟赵新堂那辆很像。

以前她上学也骑车,但是转到一中后离家远,只好改坐公交,“小绿”被闲置在家,享受退休生活。

学校外马路边,叶忱已经做好了出发准备,他骑在车上,一只脚踏着脚蹬,一只脚踩地,书包背在后面,很扁,估计没几本书。

赵新堂瞄一眼车后座,不禁想,或许这就是公主的南瓜马车,至于能不能做叶忱的公主,眼下看她还需要一点时间和…一点幸运。

“你慢点骑,我胆儿小。”

赵新堂坐上后座的同时自行车驶出去,她下意识去抓叶忱的腰,校服面料轻薄,轻易就能摸到实质。

没等回味完毕,突来的刹车又让赵新堂差点撞他身上。

原来是红灯。

赵新堂瞅了一眼叶忱的后脑勺和头顶向晚的天光,浑身上下无一处不舒服。

这个九月,简直对她太好了。

……

小吃部门口,熟悉的铃铛伴随门打开响得叮铃叮铃,今天是周五,小吃部生意不错,屋里几乎都坐满了。

赵新堂进屋后直接看向上次她和叶忱相遇的位置,大概是离收银台太近的原因,没什么人气,其他人都坐在卡台上,成群结队,不乏一中的学生。

至于有没有他俩的同学赵新堂就不知道了,毕竟迄今为止她在班里除了班主任以外只认识马云鹏。

叶忱在外面锁好车才进来,看到满屋校服和稚嫩的脸明显一愣,他完全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同校学生,或者心思都在别处,所以忽略了。

“这呢。”

赵新堂踩着旁边的高脚凳叫他,等叶忱坐下,老板正好从后厨出来,见到两张熟悉的面孔一起出现,连擦手的动作都放缓了。

赵新堂挥手打招呼,叶忱没有。

老板发出一个不明意味的笑之后冲赵新堂竖起大拇指,又在叶忱抬头的同时赶忙收回去。

赵新堂懂老吴的意思,“真有速度!在下佩服”

大概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