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大师如此之说,赵老太太心中一惊,她上了年纪,对这些东西还是很相信的,否则也不会因为福运一事如此看重令言。

“大师,那此事该如何化解?”

大师凝眉思考了会,缓缓说道:“衰运之人,若是轻易丢弃,只怕会遭反噬,最好的法子便是留着她,冷着她,放到家中最偏僻的地方,时间一长一切自会平静。”

赵老太太心中忐忑,送走大师之后,又派人去城外香火最盛的寺庙请了慧觉大师,慧觉大师说出的话几乎与上一位大师别无二致,都是说家中来了衰运,若想化解便是把这衰运放到最不起眼的地方,不去看她,事情渐渐地就会平息。

连着两位大师都如此说,赵老太太心中一灰,令言原本就是特殊的体格儿,所以才会在梦中知道未知的事情,如今说她是衰运,也并非没有可能。

可要自己把她禁锢在侯府最偏僻的地方,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赵老太太出神地看着自己面前的碧纱橱,忽然握紧了手里的珠串:“去把令言叫来。”

赵令言其实这会儿在收拾包袱,她想着自己本身就不是侯府的人,假如侯府的人经过赵令语的挑拨之后不愿意让自己在这里了,她随时就可以走人。

走之前,赵令言做了几身衣裳,都是连夜赶制出来的。

赵夫人赵侯爷待原身有养育之恩,不论近来他们如何,但这十六年的疼爱不假,因此他们二人一人一套衣裳,都是她亲手缝制。

另外,赵明坦素来疼爱她,赵明宽更是无条件站她,赵令言也给他们二人一人缝制一套。

至于赵老太太,不喜欢什么衣裳,她的衣裳不知道堆了多少件从未穿过的,因此赵令言给她又绣了一副如来佛祖的画像。

除了这些,她还做了两身新衣裳,是要悄悄地送给陆吟朝的,毕竟这人将来可是个厉害角色,须得提前巴结巴结。

陆吟朝收到衣裳之后,在身上试了两回,满心欢喜,却没有敢穿上,只是表妹送的,他若是穿旧了可如何是好?

既然收了礼,那总也要还礼的,陆吟朝思考了许久,决定亲手做一件礼物给她。

他酷爱读书,平日里的时间几乎都花在读书上,加上考试将近便更不舍得把读书的时间腾出来,但又一心想给赵令言做礼物,因此就舍弃了睡觉的时间,熬了几个通宵,手上都破了好几个口子,给赵令言做了个梳妆盒。

谁料,这盒子刚做好,钱妈妈就笑道:“少爷,您这还没娶媳妇呢,就把彩礼做好了?”

陆吟朝一怔:“彩礼?”

钱妈妈笑眯眯的:“咱们老家的习俗就是给媳妇儿做梳妆盒子呀。”

得,这礼物是拿不出去了,陆吟朝又想了好几日,终究没想到更合适的回礼。

话说回来,赵令言听见老太太屋子里的丫鬟来喊,立即去了,刚到老太太院子里,赵老太太就招招手笑眯眯地问:“令言,令和这丫头是个没心肝的,去了外祖家就把我这个老婆子给忘记了,我年纪大了,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想着身边若是有个女孩儿陪着该有多好!祖母问问你,可愿意陪祖母些时日?”

赵令言不解,但其实对于自己来说跟老太太住一起比住在别处都更安全,赵令语再厉害也是不敢动老太太的。

陈家反正也快来了,这段时日住在老太太这里也是可以的。

赵令言点头:“祖母不嫌弃孙女,孙女自然一万个愿意的。”

私下里,赵老太太的贴身丫鬟红果有些不解:“老太太,您最忌讳这些东西,怎的反倒让大小姐住到您的跟前来了?”

赵老太太眯着眼:“横竖我一把年纪了,令言就算再如何衰运,不过把我往死里克,这事蹊跷得很,我倒是觉得不是令言在克旁人,而是有人在克她。”

当晚赵老太太就派了十几个丫鬟小厮去把赵令言的日常所用的东西都搬进了自己院子里,赵令语在屋子里左等右等,终于等来了打探消息的翠儿。

“如何?”她蹭地从榻上爬了起来。

翠儿小心翼翼地回答:“三小姐,老太太非但没有把大小姐迁出梧桐居,反倒,反倒是让大小姐搬去了她的院子里住……”

“什么?”赵令语倒吸一口冷气,她万万没有想到,侯府对赵令言如此宠爱!

老太太如此迷信的一个人,竟然如此维护赵令言!

本想着侯府忌惮赵令言,把她迁到最偏僻的地方冷落她,然后就有机会把赵令言驱逐出去了,可如今却给了赵令言机会去了侯府最安全的地方!

她忍住怒气,喝道:“下去吧!”

铃儿上来悄悄地说:“三小姐,不如,咱们再找驸马爷商议一番?他给出的几个计策都失算了,如今大小姐都还好好的,若是陈家那边一到京城,两下里一对峙,只怕……”

赵令语横她一眼:“愚蠢!你当他是真心帮我?不过是为了换取侯府的机密,一旦拿到了想要的东西,就会卸磨杀驴。我更不可能跟他合作,假如他们将来败了,我的命也会丢。等到他们帮我除掉赵令言之后,我必定会想法子脱开身,我要嫁给七皇子,成为这世上最尊贵的女人!”

对于赵令语的野心,铃儿表示钦佩但实在觉得不切实际,七皇子,的确深受皇上喜爱,但如今太子还在,如何轮得到七皇子得天下?

再说了,赵令语跟七皇子眼下根本就没有交集!

但赵令语似乎十分自信,铃儿便不再开口,她早就知道自家小姐表面看着温柔,实际上颇有手段。

赵令语烦躁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她现在没有什么好的法子,驸马爷也纯粹是在利用她。

如今她只有尽快拿到赵侯爷手上的机密,才能更好地去换取驸马爷的帮助。

赵侯爷的书房守卫森严,一整天都有人在门口把守,她想进去简直比登天还难,赵令语愁得晚饭都没吃,一直在想着这事儿,直到赵夫人着人把她叫了去。

“语儿,都是娘没有保护好你。福喜这贱蹄子竟然收了赵令言的好处,假装去陷害她,再回头反咬一口,而后又投井自尽,害的你爹都不肯再信我了,他都已经五天没有来我这里了……”

赵夫人心情很不好,赵令语柔声安慰她:“娘,您是爹八抬大轿娶进来的,爹心里还是以你为重的。”

“哼,他但凡知道我最重要,也不会如此待我!这些年他是没有往家里带过什么人,可外面的莺莺燕燕可也不少,我一再忍让,他却愈发过分,真是伤透了我的心!”

赵令语看着赵夫人悲伤的模样,发现自己根本就不同情她。

就是这个愚蠢的女人,当年竟然弄丢了自己,让自己在江南小地方受了那么多的苦,她却亲手把别人的女儿宠成了娇滴滴的大小姐,如今还有脸口口声声地说疼爱自己……

赵令语在心中暗暗骂了一通,表面却各种安慰,最终赵夫人终于被她劝解好了,拉着她的手说:“明儿陈将军府设宴,娘带你一起去,到时候会有不少青年才俊,娘带你一起去瞧瞧。”

“娘……”赵令语微红着脸,撒娇起来。

从赵夫人院子里出去之后,天都黑透了,铃儿提着灯,主仆二人沿着石径走了好一会,赵令语才在黑暗中缓缓说了一句话:“明日我去赴宴,你带着银子去那些地方找老鸨,务必在三日内寻一个年轻美貌的女子,身子完整父母健在的。”

铃儿不解,但依旧答了是。

第二日一早,赵令言也被老太太着人喊了起来,并要她打扮齐整些,说是要去陈将军府赴宴。

赵令言原本还没想到什么,对着镜子梳头的时候可反应过来了,按照书中描写,今日是赵令语与七皇子正式见面的日子,赵令语一舞动京城,七皇子看得心中大震,两人从此情愫暗生。

而书中这个时候的赵令言早已被赵令语处处引导而被责罚锁在侯府最破落的小院子里,因此没有能去赴宴,哪里像是今日老太太特意嘱咐她打扮得鲜亮些一同过去?

其实她不太想去,可赵老太太是最聪明的一个人,假如自己说了谎话她一眼就能看得出来,赵令言想了想,还是决定过去一趟。

反正去到之后她跟在老太太旁边尽量不与人说话就行。

陈将军常年征战在外,深受皇上恩宠,赐下的将军府也十分气派,宴会上果然有了个契机让赵令语一展舞技,她虽不爱读书不善女红,但于歌舞上的确不错,在江南之时就时常练习舞蹈,穿着轻柔纱衣,跳起来如梦如幻,衣袂飘飘动人异常。

赵夫人几乎要落泪,她就知道自己的女儿不是寻常俗物可比!

七皇子远远地站在阁楼上,瞧见那跳舞的女子,皱皱眉:“她跳的是失传已久的飞仙传?”

旁边的人笑道:“七皇子文武双全,属下不懂这些。属下只知道,此女子是忠勇侯府之人,若是七皇子能把她拉拢过来,那么宫里的静妃娘娘必定也会鼎力助您。”

七皇子挑挑眉,没有说话,转身朝楼梯口走去。

他刚走下楼,就瞧见一个姑娘正搂着一棵树往上爬,她明明穿得规规矩矩,头发梳得也整整齐齐,小脸蛋也是嫩嫩的,但却苦着一张脸往上爬。

但最滑稽的是,她看起来根本不会爬树,姿势可笑。

赵令言之所以爬树,实在是一时脑子抽了,她在观看赵令语跳舞的途中,到后院小解,回去的路上就瞧见这树上一只新生没多久的小鸟挂在树枝丫上,叫得凄惨极了,她犹豫了下,见着树也不高,便想着爬上去把小鸟够下来,看能不能救它一命。

七皇子冷冷地看了她两眼,忽然几步跃了起来,直接跳到树上轻松地把鸟儿够在了手心里。

赵令言从树上滑下来,见鸟儿已经被他救了,匆匆施了个礼,转身就走。

七皇子勾唇,喊住她:“你的破鸟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