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侯爷见老太太发脾气了,立即请罪:“母亲,您怎的来了?”

赵老太太坐在最上面的椅子上,气哼哼地说:“我再不来,这个家就乱套了!如今外头都在瞧我侯府的笑话,你们一个个的却束手无策,任人耻笑,还像个什么样子!”

赵侯爷有些尴尬:“母亲,实在是此事来得突兀,令言一向是京城贵女中的佼佼者,不知多少青年才俊意欲求亲,如今忽然出了这档子事,那些人都是嫉妒……”

“无论旁人是嫉妒也好,是落井下石也罢,咱们自己心里该清楚,令言始终是家里名正言顺的嫡亲大小姐!老爷,你是一家之主,若你都不晓得这些,还如何让旁人相信?”

这下赵侯爷才反应过来,是啊,能让旁人不再嘲笑的方法并不是送走赵令言,而是对赵令言更好,让她更尊贵,才能击碎那些流言。

让那些人知道,若是赵令言真的是假千金,为何侯府还如此疼爱她?

赵夫人也缓过了些神,赵老太太懒懒地白她一眼,继续说:“这几日,令言要多出去走动走动,让你母亲给你多备些东西打扮打扮,你一向是京中女流之中的翘楚,任何时候都不能失了侯门风范,知道吗?”

赵令言点头:“祖母说的是。”

赵老太太这才和蔼地点点头,站起来朝她挥挥手:“跟祖母一起到祖母的院子里去,祖母那里有几支发簪很是精巧,你去瞧瞧喜不喜欢。”

等赵令言跟赵老太太一走,赵侯爷才放松下来,指着赵夫人说:“快把你这亲生的心肝儿肉带回去好好教教规矩!莫要再去外头乱说,我的脸都被丢尽了!”

说完他一甩袖子走人,赵夫人转头去看赵令语,可怜兮兮的女儿已经哭昏过去了。

丫鬟把赵令语扶到了赵夫人的院子里,赵夫人亲自给她净脸,半晌,赵令语才悠悠转醒。

她真的很后悔,为什么自己要不知好歹地来京城?

从前在陈家,陈家父母待她其实很不错,只是陈家家底不算雄厚,因此条件一般,但她好歹吃穿用度都是陈家最好的,可如今到了侯府处处都占不到上风,竟然还被罚跪!还挨打,侯爷的手下打起手心来可真是疼,她从小都未曾受过如此委屈!

赵令语从床上爬下去,苦苦哀求。

“娘,您就让我出家当姑子去吧!祖母不喜欢女儿,爹爹也不喜欢女儿,女儿虽自知顽劣,可也是个爱惜颜面之人,求娘看在女儿日日为母亲抄经的份上成全女儿吧。”

赵夫人红了眼睛:“语儿,你怎么这样想?你日日为我抄经?”

赵令语点头:“女儿还在陈家之时就时常梦见您,您牵着我的手,把我抱在怀里安慰我,告诉我,有娘在,语儿莫怕……每当陈家的人虐待女儿之时,女儿都要靠心里头的娘才能撑下去。铃儿,把我为娘抄写的经文拿来,把这经文给了娘,语儿也就算报答娘的恩情了……”

铃儿把早已准备好的经文递上来,这的确是赵令语在来侯府之前抄写的。

她知道,侯府尊贵,自己送什么值钱的东西侯府都看不上的,但若是这一片真心,赵夫人肯定会感动。

果然,赵夫人颤抖着手,眼泪大颗大颗地滴下来,砸到破旧的经文上。

她悲痛欲绝,一把把赵令语搂在怀里:“语儿!娘的语儿!从今往后,你在哪里,娘就在哪里,你放心!赵令言有什么,你只会多不会少,娘这接下来的日子都要时刻护你周全!可怜我的语儿啊!”

赵令语也悲痛地哭了起来,母女二人哭了良久,这才平静下来,赵夫人再次让人把自己仓库里的一些首饰布匹拿了出来。

“语儿,你祖母让令言去她屋子里挑首饰,却没叫你,但母亲这里多得是,你也来挑!”

赵令语欢欢喜喜地挑了起来。

赵夫人若有所思,摸摸她的脑袋:“从明日起,你跟着她一道出去,她去哪里你也去哪里,让京城所有的人都知道,她尊贵,你也尊贵!”

赵令语乖巧地点头:“语儿都听娘的。”

这会儿赵令言正在老太太的院子里安静地坐着,老太太的丫鬟递上来一只红木刻金丝盒子,打开盒子就瞧见三对手镯静静地卧在丝绸垫布上,温润清透,带着骨子迷人的光泽。

“这都是太皇太后赏的,令言,你挑一对,明儿戴出去。”

赵令言有些惊讶,立即说:“祖母,这镯子太过贵重,令言不敢收。”

这镯子,用价值连城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

赵老太太哼了一声:“你还记不记得自己的身份?一对镯子而已,再贵重难道有你贵重?”

赵令言只得收下镯子,她斟酌一番,把自己昨夜里梦到的事情说了出来。

“令言有一事不敢不禀告祖母,说出来祖母就当笑话听罢。昨儿夜里令言梦到爹爹在朝堂之上与顾增顾大人针锋相对,同时与爹爹一起反驳顾大人的还有另外两个大人,最后皇帝动怒,罚了爹爹与那两人,令他们跪在宫门口,颜面尽失……”

赵老太太眉心突突地跳,扶着椅子把手就站了起来:“你可记得清楚是为何事?那另外两位大人又都是谁?”

赵令言摇头:“孙女记不清楚了,只记得顾大人是与皇帝联合起来在朝堂上做戏,谁敢出来反驳顾大人谁就是着了道了。”

赵老太太皱眉思索片刻,让人去请了赵侯爷过来,吩咐令言去后面的暖阁里头藏着。

果然,赵侯爷听到这话也是头皮一紧,他这会儿对顾增确实有些气,两家人未能结亲,分明是顾嘉远吃着碗里看着锅里,顾增老贼却胆敢嘲笑自己,他正寻思着找机会讨回来。

第二日一早,赵侯爷在朝堂之上果然听见顾增说了些引起众臣非议的话,皇帝扶着眉头一言不发,若是按照从前赵侯爷必定会上去辩驳,可今日他背上都是冷汗,一言不发,朝中的齐大人跟张大人都没忍住,站出来激烈地反驳顾增,没一会,皇帝忽然发怒,把齐大人跟张大人统统拖了出去,罚他们跪在宫门口反思。

赵侯爷直到回家的时候看到跪在宫门口两位可怜的年迈同僚都还在后怕,幸好有个福星女儿,否则这会儿跪在这里的就是他了!

这么一想,赵侯爷彻底明白为何赵老太太一定要留赵令言在家里并且必须优待了!

他挥手吩咐随从:“去京城最好的宝艺楼买些女孩儿家喜欢的首饰脂粉,回家之后全部送到大小姐的院子里去!”

赵令语从赵夫人那里离开之时带了好几只箱子,有上好的布匹,精美的首饰,还有些花瓶古董什么的,赵夫人出自名门,陪嫁丰厚,屋里的好东西自是不少。

铃儿小声说:“三小姐,夫人可真是疼您。”

赵令语揉揉哭得发红的眼睛,面无表情:“我是她亲生的,她不疼我疼谁?”

铃儿立即点头:“是呀,侯爷和夫人都该最疼您才对!”

侯爷,想到侯爷赵令语就忍不住捏紧拳头,他真是自己的亲爹么?为何对赵令言格外地好,却对自己根本不在意?

正胡思乱想着,只见一队人马走过来,各个手里都捧着盒子提着箱子。

赵令语给了铃儿一个眼神,铃儿上去拦住他们:“你们这是干什么的?”

“这是侯爷吩咐小的们给大小姐买回来的东西,有胭脂水粉两盒,首饰三盒,江南新来的蜜橘一箱子,蜀锦一箱子,还有望月楼的点心一盒子。”

随着下人的说话声音,赵令语的拳头越捏越紧,赵侯爷是疯了吗?

他亲生的女儿在这里,可他却给那个假千金买了那样多的东西!

赵令语面色铁青地回了自己的院子,又是一直哭泣,铃儿半夜去回禀了赵夫人的贴身丫鬟,赵夫人知道之后虽然生气,但却不能如何,她这几日跟侯爷关系也有些疏远了,只能等侯爷气消了她再慢慢地劝着些侯爷。

但今日侯爷送去赵令言屋子里的东西,赵令言怎可独吞?

赵夫人越想越是睡不着,干脆起身带着丫鬟去了赵令言的院子里。

一进院子她就瞧见赵令言的屋子确实比赵令语的奢华多了,想想自己这么多年来宠爱的是别人的骨血,而自己的骨血却一直被委屈着,她瞬间也是百般后悔。

赵令言起身迎接赵夫人:“娘,这么晚了您怎么没睡?”

赵夫人淡淡看她:“令言,你一向妥帖,娘心中想求你一件事,不知你可否答应。”

赵令言立即点头:“娘的话令言自然会听。”

“那好,你跟语儿换个住处,你住她的院子,她来住你这个院子。这么多年来委屈了语儿,如今她回来了,也该享享福了,你做姐姐的就让一让她好不好?”

原本赵夫人以为赵令言会拒绝,她再给令言施加些压力的,却没有想到赵令言嘴边浮起一抹笑容,干脆地答应了。

“娘,令言都听您的!”

这倒是让赵夫人有些羞愧了,她也是没有办法,谁让赵令言不是自己亲生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