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铮林抬起了头,他看到灯下的陆迟眸色如墨、面色莹白,显得非常温顺和乖巧。

“对不起。”严铮林声音低哑地道歉,“我不应该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

“啊?”陆迟愣了一下,赶忙摇头,“这没什么的,他们也不能把我怎么样,不过……”他有点惴惴地问:“这事不会影响两个基地的合作吧?”

“这个倒不至于,就像江海潮说的,基地高层总不会做得那么难看。”严铮林将陆迟揽进怀里,用指腹蹭了蹭对方的面颊,“不用担心,还有我。”

“好。”陆迟应声,这时候他也明白严铮林在风雷堡绝不仅仅只是个普通客人,对方好像还认识军方高层而且关系匪浅的样子,不过严铮林不说他也不打算追问。

四目相对,才开始黏黏腻腻地对视了一会儿,房门就被人敲响了。

“严队长——”艾伦的声音响起来。

严铮林放开陆迟,转身去开门,门外的艾伦递进了一个行军包,“江队让我把行李给您送过来。”

“谢谢。”严铮林接过包关了房门,陆迟就有点好奇地凑过去,“你还有行李?”

“以前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上次走得急落下了,正好这回可以用。”严铮林说着就把行军包放到了桌子上,打开拉链翻找衣服,“我先洗个澡吧。”

“可是你的伤——”陆迟蹙眉。

“没问题的。”严铮林指了指自己的头,“下午去基地医院看过了,伤口愈合得很好,没见我连绷带都拆了吗?”

“那也不能沾水啊。”陆迟又说,他还是不太放心,“要不我帮你吧。”

“不用的。”严铮林扬起嘴角笑,陆迟这样婆婆妈妈的唠叨让他觉得很开心,也让他想起初夏那段生活不能自理的住院时光,被陆迟照顾的感觉虽然相当幸福,但他总不能永远被照顾。

再三保证自己会小心之后,严铮林一个人进了浴室,他身上也就头部的伤比较严重,得益于进化者的痊愈力,下午去医院的时候就发现伤口已经不需要缝合了,而且现在也不怎么疼。不过鉴于伤口的存在,他还是只冲了个简单的战斗澡,换好衣服就出了浴室。

陆迟站在桌子旁,听到声音转过身,“咦,你好了吗?”

“好了。”严铮林用毛巾擦拭着后颈的水珠,“头上没沾到水。”

陆迟走近踮脚看了看,“嗯,是还好。”随后扬扬手里的东西,“我看到你的包里有牙刷,能借我用用吗?”

严铮林没回答,他把毛巾丢到椅背上,一手握住陆迟拿牙刷的那只手,另一手抚上了陆迟的脸颊,湿润的双眸中似乎溢出了些许内疚和心疼。陆迟眨眨眼,正想开口询问怎么了,严铮林就已经吻住了他的嘴唇。这回严队长的动作不像昨晚那么凶狠和急切,反而很小心、很温柔,宛如正捧着这世间最珍贵的宝物一样。

只有一把牙刷吗?与陆迟为他所做的相比,他能给予陆迟的回报真的太少、太微不足道了……严铮林想。

所以这一次,就由他来保护这个人吧。

从兄弟变成了恋人,而且还带着刚刚确定关系的热乎劲儿,两个人共处一室自然也不可能像从前那么平静祥和,严铮林抱着陆迟亲了半天,分开的时候两个人都有点气息紊乱、神思不属。

见鬼,居然被他亲得腿软!

陆迟在心里哀嚎,换了个身份之后,严铮林的魅力值也跟着暴涨,尤其是当对方用那种迷乱而热烈的目光看过来的时候,他就控制不住地心跳加速。

完蛋了,再这么下去,哥一定会被严铮林吃得死死的吧?

“我、我去刷牙了!”陆迟胡乱晃了晃手里那把牙刷,有点落荒而逃地躲进了浴室。

刷完牙,用冷水洗了好几遍脸,磨蹭了半天,陆迟才觉得自己脸上的热度降了点,走出浴室发现严铮林已经在一张床上躺好,看样子是打算休息了。

“晚上早点睡吧。”严铮林说。

这个提议正合陆迟心意。“哦,好的。”他走向另一张床,顺手关了灯,躺下之后,突然想起一件事,“队长——”

“嗯?”

“路北那边,大家都没事吧?”

汉克斯既然能跟风雷堡通上消息,就证明当时大部队已经脱险了,那支队伍的现状风雷堡一定是掌握的。

黑暗中严铮林停顿了几秒钟,“少了三个。”

陆迟的心口瞬间紧了一下,过了一会才开口,“谁?”自从年初新型疫苗投入使用之后,队里的战斗减员就已经很少见了,虽然知道路北这趟任务不会太轻松,但这第一天的损失未免也太大了点。

“风雷堡一个,另两个是三大队的斯特林和米勒。”

人心是偏的,在得知死者不是自己熟悉的队友时,陆迟悄悄松了口气,又问:“崇哥没事吧?”昨天带着蔡希崇逃命的时候,他无暇多顾,也没注意蔡希崇到底伤了哪里。

“还活着。”严铮林只能这么说,风雷堡方面当然不会太关注某个娄关行动队员的伤势,“队伍已经撤出了路北,大概明天就能回到德帕了。”

“任务取消了?”

“暂时搁置了,路北的情况比预想的要严重。”

“没错——”陆迟也觉得路北的问题挺棘手,“那边的变异丧尸已经有了扩散的迹象,继续推进任务风险太大了……”变异丧尸的问题确实很头疼,想到自己还没有给蔡希贤弄到样本呢,陆迟琢磨着是不是还要找机会再去一趟?

虽然担心的事情一大堆,但因为前一晚在那个小配电间里没怎么睡好,加上潜意识知道自己正处于安全的环境,或许严铮林的存在也有很大关系,总之陆迟这一觉睡得极好,直到次日天亮才悠悠转醒。

揉了揉眼睛,陆迟发现严铮林正坐在他那边的床头,看起来已经醒了挺久的样子。

“队长,现在几点了?”陆迟问,刚睡醒的声音还有点哑。

“六点刚过。”严铮林回答,他起身走到陆迟床边,开口道:“我想了想,今天你还是跟我一起过去吧。”

一起过去?风雷堡的军团统帅部吗?

“好啊。”陆迟没什么意见,只要严铮林觉得有必要,他跟着过去也无妨,坐起来正打算下床,却见严队长在他的床沿上坐了下来。

床垫微微下陷。

“早。”

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陆迟就收到了来自严铮林的早安吻,对方似乎刷过牙了,口气清爽宜人,带着微凉的薄荷味儿。

一吻完毕,陆迟已经被压回到了床上。

“我、我还没刷牙……”陆迟磕磕巴巴地说,说完又觉得自己的反应未免太忸怩了点,对方明显不在意这些细节。果然话一出口,严铮林就又一次俯身亲了下来,这次亲到陆迟彻底忘记了刷牙这回事。

早上六点半,风雷堡基地正在逐渐苏醒中。

陆迟跟着严铮林离开特战部队营区,向着军团统帅部走去。

“会不会早了点?”陆迟忍不住开口询问,末世人作息都遵循日出日落的规律,风雷堡的日出比起德帕还晚了差不多半个小时呢,现在天色都有点灰蒙蒙的。

严铮林淡定状:“没事,过去正好吃早餐。”

连早饭都可以去蹭吗?那得是什么样的关系啊?陆迟有点惊讶了,原来在他错过的十年间,严铮林的生活里不仅仅是在医学院与行动队认识的那些人,而是还有其他关系更密切的存在。

严铮林大概也是觉得继续瞒着陆迟不太好,于是坦白道:“军团统帅严振东上将是我的父亲。”

陆迟差点一个趔趄,严铮林出言提醒,“小心,有台阶。”

这已经完全不是台阶不台阶的问题了,父亲这个从来没在陆培林十八年的生命里出现过的人物突然冒了出来这种事,呃,也不能算是突然,至少严铮林改名也有十年了,但对陆迟来说还是足够震撼的。

陆迟的表情让严铮林有点不安,他试图让事情显得简单一点,“我和我父亲并不经常见面,关系其实挺淡的,嗯,如果你还没有做好准备,我不会向他透露我们的关系。”

透露关系?

将军大人,您儿子领着另一个儿子来出柜了,陆迟的脑子里猛地冒出这么一句话,他突然对那位尚未谋面的严上将产生了深刻的同情。

幸亏严铮林提前给了预警,否则陆迟见到严振东的时候估计没办法保持镇定。

因为这两父子长得实在太像了,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也不是说完全一样,严振东毕竟比严铮林大了一辈,但是只要同时见过这两个人的就绝不会错认他们之间的亲缘关系。

陆迟原本还觉得严铮林有点像老陆呢,但通过对比之后才知道严家的基因才是真正强势的显性遗传。

严振东大概六十左右的岁数,鬓发有点花白,但身形保持的很好,半点没有上位者常见的官僚气质,陆迟看到他的时候,他正在院子里打拳,没错,不是慢悠悠的太极,而是刚猛强劲的军体拳。

在等待严上将收拳的一小会儿时间里,陆迟偷偷瞄了严铮林几眼,根据实例,他推测这家伙大概可以一直这么帅到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