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及多想,陆迟立刻扣动了步□扳机。

子弹如飞梭一般激射而出,打在旁边隔离罩上发出剧烈的声响,那只丧尸就在密集的弹雨中闪躲扑腾,这时候其他队友也参与了进来,然而枪声和硝烟过后,丧尸却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一地的水渍。

陆迟飞快查看了四周,“队长,这只丧尸很棘手!”

“撤退!”严铮林下令。

安格斯把手里的枪一收,扛起那台设备就走,韩教授、托德和蔡希崇紧随其后。战术是一开始就定好的,一旦形势危急,安格斯和蔡希崇负责护送技术人员和物资,严铮林和陆迟负责断后。

忽明忽暗的灯光、纵横交错的阴影,隔着面罩看到的世界总是有点不真实。

陆迟一边警戒一边后退,视线不断在结构复杂的设备和管道间转移,面罩中自己的呼吸听起来有点粗重。

“它还在。”陆迟说:“它在暗中观察着我们——”话还没说完,一声尖利的嚎叫响起,转头就见一个黑影撞上了严铮林的身体!

严铮林此时正站在硼酸池边,当场就被丧尸的冲击拍在栏杆上。陆迟担心开枪误伤,抡起枪托砸偏丧尸的后脑,然后曲臂勾住丧尸脖子往后一扯。

如果是第二代丧尸,陆迟用一根登山杖就可以击穿其颅骨,枪托这么砸的话也是一击毙命,但这只丧尸显然没那么好对付,脑袋被砸扁之后依然还具备很强的战斗力,乱蹬的肢体一下就把严铮林从栏杆空隙踢了出去。

陆迟吓得魂飞魄散,立马飞扑上前抓住了严铮林的防护服,但这种全身密封的装备太笨重了,他没办法一下子把人拉上来。

后腰一阵剧痛,丧尸的重量已经压到了陆迟身上,散发着刺鼻恶臭的獠牙开始撕咬他的防护服。

“放手!”严铮林大吼。

陆迟不肯放,没有人试过穿着防护服掉进硼酸池,他也不想让严铮林试。

看到陆迟身后的丧尸头颅,严铮林登时目眦尽裂:“陆迟——”

无视身体遭受的伤害,陆迟一脚蹬在栏杆上,双手施力将严铮林拖上了岸边,而此时那只丧尸已经撕开了防护服,一口咬在了陆迟的肩膀上,叼着他整个人往后甩。

陆迟松开严铮林,趁势一记后摔,连带着那只丧尸一起滚下了池边的台阶。

还未落地,就着丧尸稍微松口的关头横肘卡住了丧尸脖子,陆迟用另一只手按住丧尸的脑袋往地上砸去。

砰——

防护服手套太滑了,才砸了一下,那只丧尸就挣脱开了。陆迟正待上前,严铮林已经大步从上方跳下,一脚踏在了丧尸的躯干上,手中突击步□的子弹瞬间倾泻而出。

丧尸的脑袋终于被打爆。

弹匣清空,严铮林一把丢掉了手里的枪,有点迟钝地转身去看陆迟。

黑色的防护服沾染了黑色的丧尸脑浆,左肩有一大块缺口,暴露出里面破碎的作战服以及一片看不出原本颜色的皮肤。

“陆迟……”严铮林感觉有一把钢刀劈开了自己的心脏,血液喷涌而出,带走了他身上所有的勇气和力量,让他因为恐惧而颤抖,“让我看看你……”他说,声音低得自己都听不见。

陆迟翻身爬起,一把拉住发呆的严铮林,“我们走!”其他人都已经离开了核岛中心区,不管这里面还有没有丧尸,他们只需要离开就够了。

进入人员通道之后,陆迟立刻就用托德教过的方法把门关上锁死,然后开始脱身上的防护服,这里是核岛工作人员的更衣间,受到核污染的衣物需要在这里换掉,确认身上没有污染物残留才能去下一道门。

将那套防护服脱下,陆迟发现严铮林还没什么动作,“队长,怎么了?”

严铮林如梦方醒,他开始急躁地去扯自己身上的防护服。

“等等!”陆迟从旁边抓起一付塑胶手套戴上,“我帮你。”

在陆迟的协助下,严铮林很快就脱下了防护服,陆迟很小心地没有去接触严铮林的身体,摘了手套指着墙上挂着的一套简易防护服说:“快穿上吧。”

但严铮林并没有那么做,他上前一步将陆迟抱进了怀里!

陆迟几乎立时就推开了这个拥抱,他退后一步,眼睛瞪得很大,“你疯了吗,我身上很可能是有污染的!”

“那你为什么不放手?!”严铮林咬着牙,眼里蕴着波涛起伏的强烈情绪,几乎是用吼地说出:“刚才硼酸池那里,你为什么不放手?!”

你也知道那是硼酸池啊,我特么能放手才怪!陆迟也有点火了,自我牺牲是很高尚没错,可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在,他又怎么会允许那种事发生在严铮林身上,“那时候我怎么能放手?任何原因都不可能让我放手!”

陆迟甚至确信,如果当时严铮林掉下去了,他也会第一时间跳下去,根本就无暇考虑什么后果。

严铮林的表情像是迷茫,又像是绝望,像是沙漠中干渴濒死的旅人看到了空中的绿洲,他知道那是海市蜃楼,但又抑制不住地心怀幻想。

“你有没有想过……你会死?”严铮林看着陆迟的脸庞,喃喃地问。

这个问题陆迟没什么好犹豫的,“那又怎样,死也要和你死在一起。”

“为什么?”严铮林上前一步,逼近陆迟,他的眼中仿佛有沉眠的火山,坚实厚重的岩石之下,熔岩烈焰蛰伏欲出。

陆迟心里突的一下,恍惚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但是口中已经习惯性地说出:“当然因为我们是兄弟啊。”

“兄弟吗?”严铮林笑了笑,那笑容脆弱得仿佛随时都会碎掉,“对不起,我没办法……”他痛苦地闭了一下眼,然后睁开,眉心紧锁、声音暗哑,“我没办法做你的兄弟。”

啊?陆迟糊涂了,他看见严铮林的眼眶是通红的,眼角似乎还有水雾氤氲。

“怎、怎么了?”陆迟有点结巴地问,但是严铮林没有回答,他欺身凑近,双手捧住了陆迟的脸,指腹划过上面的皮肤,如同羽毛一般轻柔。

“陆迟——”饱含深情地念出这个名字,严铮林垂眸闭眼,侧头吻了过去……

陆迟的脑子直接死机,视线因为距离太近而无法对焦,耳膜里只剩下严铮林的手指在自己面颊上抚过的摩擦声。

严铮林的呼吸喷在陆迟的鼻尖上,胸臆之中满满都是属于彼此的气息。

发生了什么?

虽然一切的感官依然敏锐,但是身体却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严铮林的唇有点干燥,温热而柔软,热得陆迟没法思考,软得陆迟心尖都开始打颤。火热的唇齿间,有湿润柔软的触感,像是初生的小兽一般,小心翼翼地探索着一个陌生的新世界。

口腔被入侵了,侵略者叩开齿关,长驱直入、吸吮纠缠,动作温柔而缱绻。

居、居然连舌头也伸进来了?!!

陆迟猛然推开严铮林,惊慌失措地向后躲避。

除了懵逼还是懵逼,一向流畅高效的思维像是掉进了粘稠的浆糊里,陆迟发现自己浑然搞不清楚眼前的状况。

被推开的严铮林如遭重击,鲜血淋漓的疼痛飞速散布到四肢百骸,他绝望地站在原地,脸色苍白如纸地望着陆迟,神情凄然,浓重的、深厚的、铺天盖的悲伤已经压垮了他的整个世界。

陆迟张开嘴,想说点什么,不管是活跃气氛还是错开话题,但是他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空气里,安静得只剩下两个人的呼吸。

脚步声响起,蔡希崇突然从通道另一头转出来,看到严铮林和陆迟全须全尾地站在那里就说了一句“安全”。

很快托德从后面冒了头,“咦,你们已经出来了?”他看到前面的门已经锁死,严队长与他的队员又安然无恙,心里大大松了一口气,随即就举起手里的仪器扫过去,“啊,你们两个人身上都污染了!快,快点过来,需要马上除污!”

体表受到污染的处理方法托德已经交代过了,很快就有几名穿着简易防护服的行动队员陆续进来帮忙,陆迟和严铮林被带到不同房间进行清理。

一个多小时后,陆迟终于穿上衣服走出了核岛。他的皮肤经受住了三级丧尸的考验,虽然到处都是红红紫紫的淤青,但是总算没破损,否则他身上的核污染可没这么容易清干净。

核岛里面不见天日,一出来接触到阳光的时候陆迟还有点不适应。他眯着眼睛走了几步,接着就看到了严铮林。

严铮林站在不远处的长廊下,安静得毫无声息,他身上的污染少,出来得也比陆迟早。

就算反射弧再怎么长,这么久的时间也够陆迟把事情想清楚了,他在接受清理的时候把今天的事情、最近的事情、以及和严铮林相遇以后的所有事情统统都想了一遍,尽管依然无法置信,但他不得不承认——严铮林似乎、好像、大概、应该是喜欢上自己了!

不是自己以为的那种喜欢!

如果刚才严铮林亲的是额头或者面颊,陆迟还能说服自己相信那是朋友之间、亲人之间的喜爱,但是舌-吻……那明显表达得是另一种同样深厚,但却更加炽热和排他的感情。

没有一个人会那样亲他的兄弟!

这是何等卧槽的事情啊,陆迟只觉得自己的头都要炸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