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相一言,仿若外出踏春一般悠闲,让楚染恼恨,踏上?台阶就关起了院子?的门?,透着门?缝对外喊道:“不用你执笔,我自己会来。”

楚染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也不知?着气是从哪里来,靠着门?板想?了许久,都没想?出什?么,亦或是陆相漫不经心的态度。

平生第一次被?人阻拦在门?外,陆莳凝视于红漆的门?板,上?面铸着小小的铜兽,看不见门?后?的景色,她于寒风中站立,久久不曾离开。

细细一想?,楚染的娇蛮也是她自己纵出来,倒也不亏。

得了一筐子?甜橘的楚染,也不小气,让人给被?打得半死的陆怀思送了些过去,大夫让不让他吃就不知?晓了。送去后?自己留了些,其余的都给陆相送去。

她遵守诺言,得了好东西就留给她,记得可清楚。

甜橘很甜,她靠着炭火吃了两个?后?,送甜橘的婢女回来后?拿了一坛葡萄酒,陆相心思让人捉摸不定,也不去计较,让人去收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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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袭陆怀思的人始终没有找到,但事情出现在清河内,就是刘章的失误,他让人去彻查,自己带着几名下属去看望陆怀思。

陆怀思自己躺着不能动,骨头?都像是被?打散了,一动身上?哪里都疼,抓住刘章的手叹道:“劳烦刘大人,我方到本?地就遇到此?事,也辜负陛下,实在是愧疚,查粮一事就多多辛苦刘大人,辛苦陆相。”

楚染在旁剥着甜橘,闻言后?唇角勾了勾,被?打后?还是没找回脑子?,就算你没病,刘章也不可能让你触碰查粮一事,此?事他只信陆相,你一口一个?恒王仁善,如何会信你?

陆莳也过来了,手中捧着梅子?茶,不知?为何,近日里喝的茶都换成?梅子?茶,酸甜过后?就觉得苦涩。她看着悠闲剥橘的楚染,忍不住出声道:“少吃些。”

她面色微冷,楚染抬首与她对视一瞬,唇角微不可察地弯了弯,而后?道:“梅子?茶好喝吗?我听说陆相最近口中无味,就让人给你准备梅子?茶的。”

陆莳叹息,就知?有古怪,她将茶放下:“殿下少吃些橘子?,若觉得口中无味,也可多饮几杯梅子?茶。”

“我就不喝了,留着给陆相,对了,可查到了袭击二爷的人?”楚染剥了橘子?,大方地递给陆莳,哪里还有昨日的冷漠疏离。

陆莳抬手接过,莹白的指尖搭在剥得干净的橘子?上?,橘子?圆滚滚的,在她手心里转着圈,“未曾。”

那厢的陆怀思还拉着刘章在说着愧疚的话?,楚染耳尖动了动,听不到紧要的话?,就不去听了,转身凝视陆莳手中圆滚滚的橘子?,白手间橘黄色的胖身子?也有些可爱。

“依我看像是筹谋多时,又?不敢伤在要害,多半还是有所顾忌。”

陆莳冬日里就不爱吃冷的,送过去的甜橘在炭火旁烤热以后?才吃,楚染递过来的冰冷,她不敢直接吃,就拿在手里玩耍。

“不知?,刘大人在查。”

楚染点点头?,无趣下就看着陆莳转动橘子?,她在阿秀处知?晓陆相不吃冷的,也不会因气就去勉强,生气归生气,身体还是很重要的。

“陆相或许当去查一查。”她劝一句,想?起陆老夫人的态度,知?晓陆二爷被?打了,定会担心,她对问一句:“老夫人知?道这事吗?”

“不知?。”陆莳道。

她说不知?,楚染眉开眼笑,慢悠悠地又?剥了个?橘子?,自己吃得开心,老夫人不知?,那她就写信说一声,正好给她找了乐事去做。

楚染俏皮一笑,自己先回院子?去,让人留着刘大人用膳,再将他家夫人请来。

婢女研墨,她执笔,铺就干净的白纸,斟酌着言辞,要稀松平常的言语,到时老夫人看到后?就不会认为是她故意写信告知?的。

无人来叨扰,她就想?了许久,话?不多说,只道陆二爷被?人袭击,凶手尚未找到,其余也不说。

陆老夫人真当她是泥巴捏的,仗着陆相官高?,将公主都不放在眼中,忍过一时,不代表她就事事忍让,待信送回相府后?,就不怕她不会搬出相府。

新平公主嘱咐后?,有人快马加鞭地将信送回郢都城,等用午膳时,驿差都已出清河。

刘章有些憔悴,查粮一事让人心力交瘁,他心中忐忑,尤其是陆怀思来后?,坐立不安。今日见到陆怀思后?,心中大石头?就放下了,连连举杯敬陆相与新平公主。

四人间说话?也没有太多的拘束,尤其是刘章的夫人,与楚染说了许多清河趣事,冬日里景色不好,但是清河内温泉馆诸多,还有穿着人鱼皮在水中作舞的女子?。

“这些郢都城也有,我倒未曾见过,可有趣?”楚染抿了口温酒,想?起那次霍大公子?去玩,被?灵祎逮住后?,闹得人仰马翻,后?面温泉馆就无人敢去,生意一度冷清。

郢都城内有的,其他地方肯定都有,就如同青楼楚馆,遍地都是。商人为利益,甚事都会想?到,尤其清河是水乡,温泉馆只怕比郢都城内还要多。

刘章则道:“温泉甚好,不如去山中试试,温泉馆的水不如山中清澈。”

意思就是温泉馆脏得很,他夫人就立刻明?白了,忙跟着道:“对,不如去山中试试,殿下若在此?过年,大可去玩玩。”

事情闹成?这样,还有一月多就要过年,到时又?恐遇到海浪,不如留到一二月再走。

楚染就不明?白两人的意思,似觉很有意思,不解道:“为何舍近求远?”

“山中清净罢了。”陆莳接过话?来,面色微冷,与刘章说起正事:“陆大人被?袭击一事,望刘大人多费心一二。”

话?题转得自然,刘章识趣,忙答道:“下官明?白,定查出凶手。”

送走刘章夫妻后?,楚染喝了些酒,香甜地睡了一觉,到黄昏时醒来,心情都跟着颇为爽利。

晚间的时候,婢女抱着一坛酒,道:“陆相让送来的。”

楚染识破她的伎俩,日日一坛酒,看她送到何时才会罢休,时日久了,也想?不出其他的酒名来。她照旧让人搁置在一旁,自己给太子?去信,问及郢都城内的局势,沉船一事背后?的真相,她一直都未曾明?白。

陆相善用计,可是如何能预测到数日暴雨,还有多日的海浪,永安公主和亲的时间都推到明?年二月,就怕海上?出事。

如此?一想?,沉船就是天灾,与陆相并无太多的干系,她又?非神仙,还有预测未来的本?事不成?。

睡过一觉后?,点了灯,有人不请自来。

楚染靠在小榻上?,眼眸微转,笑眼弯弯,似笑非笑地看着陆莳:“陆相有事?”

陆莳一身清简,通身气质在烛火下渐透耀眼,风光无二。

“无事。”陆莳自然坐下,就像局外人一般,听不懂话?里的意思。

楚染不理她,自己下榻穿戴好,道:“晚上?吃暖锅,陆相留下一起用?”

婢女来奉茶,照旧是梅子?茶,她觑一眼陆相不明?的神色后?,就俯身退下,让庖厨将暖锅备好。

暖锅热气腾腾,楚染想?起那坛梅子?酒,让人取来,也不计较她怎么不守约,斟了杯酒就道:“查粮一事如何了?”

“还需几日,月中可去战船看看。”陆莳道,暖锅里烫了青菜与猪肉,倒没有羊肉,还放了些虾仁,省去了剥壳。

楚染不挑嘴,什?么都会吃上?一些,她自己夹着虾仁,给陆莳夹了青菜,嘴巴被?烫红了,小口地饮了梅子?酒,浑身都舒服。

暖锅没有放辣,口味微咸,烫热的菜吃入口中,身上?都跟着热了。楚染觉得烫,就放在碗里晾一晾,自己动手剥橘子?,放在炭火旁烤。

“查得如何,可将蛀虫找出来,霍家有插手吗?”

她的动作都落入陆莳的眼里,熟练自然。陆莳淡淡一笑,她本?就生得好,笑起来自然惑心。楚染见到后?,微微抿嘴,不去看她。

陆相这人,毒性太重。好比长?在黄泉的曼珠沙华,开得越发耀眼,毒气越重。

气氛比起前几日里不知?好了多少,屋内暖气融融,陆莳神态端庄,香烟袅袅下多了几分缥缈。楚染将橘子?递给她,“你当真不回郢都过年了?”

事情有变,想?来陆莳已将清河内发生的事转告陛下,查粮一事迫在眉睫,陛下也不会怪罪。然楚染心中不定,总惦记着太子?选妃一事,错过些什?么,可就后?悔莫及。

尤其是太子?妃的人选,必须与太子?同心,若不同心,只怕日后?繁杂的事不断,对太子?的身体也不好。

“需看查粮一事如何,陛下若恩准,自然就留下。这里的事自然会落入霍家的眼里,不管是何人,但凡牵扯都不会轻饶。”陆莳接过橘子?后?,剥去白色筋线后?,才送入口中。

甜橘烤过,口味多少改变了些,不知?怎地还有些酸,陆莳抿唇不语,楚染狡黠的笑意却映入眼帘,巧笑如画,恍惚似见三月春华烂漫。

天真干净的楚染与前世里终究是不同,让心神不定的陆莳忘去那段残忍的旧事。

楚染吃过几块肉后?,就停箸,认真道:“陆相究竟是何打算,不如与我说说?”

“臣早就说过,会尽力辅助太子?,其它别无想?法。”

楚染怪异地看她一眼,笑而不语,让陆莳就不好再继续说谎,她垂首于碗里青翠的蔬菜,慢慢地吃了,当去夹菜时,楚染将肉放入她碗里,殷勤道:“多吃些,吃完就回去。”

生活这么久,陆相时时鬼话?连篇,楚染眼里一片晦涩,信她的鬼话?才会让她留下过夜。

作者有话要说:楚染:肉好吃吗?

陆莳:好吃。

楚染:吃完就滚蛋!

陆莳:不留我过夜吗?

楚染:自己一个人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