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问得懵懂而又正经,陆莳竟不知如何回答她。如?今的楚染单纯,也很乖觉,对于情.事比新阳都要懵懂,这句话回答错了,必然会教?坏她。

须臾后,陆莳依旧沉默。

楚染咬了咬牙关,伸手就去戳她的脸:“你沉默就代表你看?了。”

“殿下自己笨罢了。”陆莳被她搅得无法,模棱两可的回答让人浮想联翩,楚染自己胡思乱想了一?阵,陆莳说起吴江的趣事来转移她的思路。

“当年吴江王逃离的时候,带走了许多能工巧匠,加之吴江之地富庶,南珠属它最多。另外,吴江吃食与衣饰都与楚国不同,许多商人去后靠着经验赚了银子回楚。是以,吴江王的私库里,只怕比陛下都要多。”

楚染不知这些小事,梦里的吴江十分?低调,娶了新阳后,就没再闹腾,只有恒王立为太子后才送贡品恭贺。如?今被陆莳说来,也挺有趣。

“那吴江与霍家是何关系?”

“吴江试图攀上霍启,陛下隐隐知晓,只是未发作,待动吴江,霍启必然有所动作。”陆莳给她解释。

用过清粥后,楚染精神好了很多,陆莳让人拿了吴江的舆图,葱白的指尖指着两岸:“楚有船只在渡口,但不会过去,前些年被吴江打得厉害,加之陛下的态度暧昧,就一直未有动静,是以两地之间来往的都是商船。”

楚染随着她的视线去看?,纤细的指尖下一?片汪洋,她好奇道:“吴江王逮着这个空子,这些年定然赚了不少,听说还有许多私货。”

楚国有见不得人的私市,卖的都是夹带过来的好东西,楚染听过,未曾见过。

她没有见过,陆莳给的好东西许多都是私市来的,陆莳也不与她说,指着吴江对面的清河:“清河一郡内驻军十万,水军多于陆军,两军各自有将领,这次我们过去,只看水军的船只,其余不管。”

“陆相之意,是两军不和?”楚染托腮,这事倒是未曾听过,转而一?想,这些都是梦里没有见到的,不知也是常事。

她晃了晃脑袋,唇色嫣红,陆莳看了她一眼,移开视线道:“自然会有嫌隙,另外霍家经商多年,清河也有霍家的生意。”

“我瞧着灵祎给的南珠都不小,比起陛下赏的也不差。”楚染想起旧事,自己先笑了起来。

她比起以前脸颊上圆润了些许,神色缓和后就一?团喜意,不似从前,眉眼一怒就气势十足。

陆莳忽而有一?种将孩子越养越小的感觉,楚染以前若说的凌厉处事,现在就是温和待人。也不知是好是坏,一?想人在她身边,万事有她护着,这些就不再重要了。

安寝一?夜后,次日中午才到渡头,婢女搬了些随身衣裳去驿馆,其余的都留在官船上。

县官早就携了大夫在一旁候着,见到陆相后忙低头哈腰,左右看一?眼,没有见到新平公主人,“丞相辛苦了,驿馆一?切都安排好了,可要大夫过去看看?公主殿下?”

陆莳颔首:“可。”

县官眼睛一?眨,大夫就跟着兵士走了。原本官船是不该停留的,他早就将线路查看过了,万万没有想到新平公主身体不适,停留下来,都道陆相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突然留下来,就怕出事。

他心里煎熬着,陆莳却无心与他计较这些,请大夫无非是做给楚帝去看。

大夫去后,县官夫人领人带着时令瓜果?去了,知晓新平公主不舒服,没敢带着点心过去。她还带了亲自种的甜瓜,放在暖房里养着,本打算自己吃的,遇到公主就献了出去。

甜瓜上还带着清洗的水,装在盒子里,瞧着鲜灵灵的。楚染歇过半日就感觉好多了,见到甜瓜就想吃,让人去洗净切好。

县官夫人还在外面候着,楚染看?着在看着公文的陆莳:“要赏吗?”

“让庖厨做些点心赏回去。”陆莳道,她抬首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旋即道:“可去看?看?私市?”

“这里有私市?”楚染眼睫一颤,掀开被子就走下去,看?着陆莳手中的文件,那是一封封信,随手看?过,是郢都城内的形势。

她要看?,陆莳也不拦着,等她看过后才说起私市:“私市在子时过后,在偏僻之地,县官拿了银子不会去管,他方才恐慌,就怕私市被我们发现。”

丞相一走,跳得最厉害的就是恒王,他要装着至孝,就要做些事情博得楚帝宠爱。太子不与他争,去户部让人盘账。

一?番看下来也无甚大事,楚染微微放心,道:“以后这些我也要看?看?,不许藏私。”

陆莳莞尔,伸手将她拉近,两人膝盖碰着膝盖,她伸手去捏了捏楚染的脸颊,触感很舒服,忍不住又捏了两下,才道:“去私市吗?”

“去,自然要去,要买吗?”楚染被她捏习惯了,感觉到陆莳手冰凉,反而主动握着她的手给暖暖。

“可。”陆莳见她将自己的手捧在手心里,唇角弧度弯得更深。

甜瓜切成片送了过来,楚染尝了一?块,不住点头:“她倒有心。”

吃过后,庖厨做了几样郢都特色的点心做回礼,县官夫人诚惶诚恐地回府去了。

晚膳时,县官夫人送了一?份三色丸子汤来,陆莳扫过一?眼,让人撤下去,让庖厨照着重新做,甜瓜也是让人先试的,没问题才是送了过来。

楚染这些时日吃了不少吃食,口味被陆莳养得刁钻。三色丸子汤看着好看,一?份就三颗,一?色一颗,汤味鲜美。

本就是膳后甜汤,楚染喝过汤就不喝了,她胃口不好,吃不下,看?着就饱了。

她看着一?碗丸子,拿汤勺喂给陆莳吃了,待她吃下一?颗,就问:“好吃吗?”

喂了三颗,自然就问了三遍,陆莳不厌其烦地回了。她说好吃,楚染就让庖厨明日再做,自己也尝尝。

吃过后,楚染就换过一?身衣裳,贵重的簪环首饰都摘下来,选了几根银造的簪子,带着李初就出府去了。

小县不大,比起郢都城更是不能比,经济好得很,每年交税也很准时,从没有耽误的时候。陆莳注意此地很久,正好趁着楚染不舒服下来看看?。

亥时过后,街坊上就无人了,待到子时,更是家家户户关灯就寝。

楚染牵着陆莳在前,左手提着灯火,右手牵着陆莳,后面远远跟着李初几人。黑灯瞎火,一?行人走得很慢。

从驿馆走到私市需半个时辰,两人牵着手,边走边说,竟也不觉得无趣,待到私市后,才觉换了一?番天地。

私市外面站着人,时而看?向四周,约莫是看人的,防止有人过来。

约莫是心里作用,当真来人,谁还躲得过去。

两人粗麻衣襟,也不会让人怀疑,私市里也有女子,不过男子居多。一?路看过后,卖的都是私货,楚染瞧了几眼,还有南珠簪子,打造更为精致,比起宫里的还要美观。

她拉着陆莳惊叹道:“这莫不是吴江传来的。”

“吴江王当年逃走的时候将巧匠都带走了,楚确实比不上。”陆莳压低声音。

楚染多看?了一?眼南珠簪子后,对面人就捧了簪子,没有用匣子,反是红绒缎子。那人笑道:“姑娘瞧一眼,这么大的南珠簪子,市面上不少见,簪尾还用小的红宝石,小而不艳,恰好配您。”

这人惯会说话,两人都没应声。

那人见惯了场面,尤其是女子牵手而握,可见关系匪浅,就笑着继续说:“簪子好看,买来送妻子最好不过。”

“好,多少银子?”陆莳先应声,接过簪子,身旁的楚染怪异,这人怎地如此好说话了。

私市里的东西比寻常商铺里便宜些许,簪子就要二十两,楚染蹙眉,没想到这般值钱。

买过簪子后,两人继续往前走,私市上还有许多刀剑,道是前朝将军留下的。卖刀的是个大汉,半夜里寒气袭人,竟也只穿了一?件单衣,一?个劲地在炫耀自己的刀如?何好,削铁如?泥。

周围围了不少人,一?问价格五十两,纷纷后退,一?时间只剩下陆莳与楚染。

楚染走近,蹲下来在地面货摊上挑挑捡捡,看?中一把匕首,道:“可是削铁如?泥?”

“自然是的,不若您试试,拿根头发丝,一?吹就断了。”大汉殷勤的地解说,当真拔出匕首,拽了根自己头发放在刀口上,吹了一?口气,真的断了。

楚染惊叹,这里真的不少好货,她将匕首与刀一?道买了,待回去后将刀送给李初。他是陆莳的人,肯定要比旁人高看?一?眼。

私市只有两个时辰,不多开,到时都会离开。

楚染从头走到尾,觉得有趣,自己拿了匕首,待回去后待发现刀鞘上将点缀着宝石,一?看?就是好东西。她玩过刀剑,有些功夫,匕首防身也很好。

离开私市后,照着原路回去,楚染走得有些慢了,慢吞吞的。

她这几日刚缓过来,昨日又闹了半日,晚间走了夜路,力?气跟不上,牵着陆莳的手都走不快。街坊间人不多,陆莳放慢脚步等着她。

不知走了多久,陆莳忽而停了下来,转身看?着楚染:“我背你。”

楚染一?惊,未曾反应过来:“背我做什么?”

酒醉后嚷着要陆莳背,早已忘得干净,再见陆莳放低姿态,极为怪异。不过她不是吃亏的主,也不娇气,她都主动说了,自然要她背。

她伏在陆莳背上,双手搂过她的脖子,怪道:“陆相怎地想起来背人。”

“又非第一次,殿下酒醉后让我背的。”陆莳不说谎,当即将她的糗事说出来。

她并非胡言乱语之人,楚染被羞得耳朵通红,感受到陆莳沉稳的脚步,也就不动了,时不时与她说句话。

“陆相,以前有人背过你吗?”

夜凉如?水,楚染故意压低的声音像是说着悄悄话,陆莳心口发烫,“大约父亲背过。”

“我没有,陆相是第一?个背我的人。”楚染的声音轻轻如风过吹过耳畔,扰乱人的心湖。

陆莳再没有接话了,静静走过这一?段夜路。楚染不问了,伏在她的背上,合上眼眸,知陆相一片心意,她怎能不动容。

从未有人这般宠过她,知微见著,陆莳对她的好皆在细枝末节里。太子病弱,自顾不暇,哪里有时间来照顾她。

世?人不会讨厌这个感觉,楚染亦是,她靠近着陆莳耳畔,想了想又问:“陆相,我哪里好,值得你这样做?”

她自认自己并非良人,手中的恶事也不算少,虽说从未有过害人之心,真正比起灵祎来,还是不如?意的。

她想了想,张口就道:“我与灵祎比,其实也不如?她。”

楚染掀开话来,就会说明白,陆莳静静听着。感情一?事,无关理由,前世?里苦求不得,今生就会万分?珍惜。楚染懵懂,不知这份情,只当是寻常玩笑事,真正恩爱的人哪里会多。

帝后是不存在的,再往下,几位皇子还小;宁王珍爱王妃,在她去世后不立王妃不纳妾,可日日都有伶人相伴,也不算恩爱。

这般细细一?想,就什么都没有了。楚染自顾自胡思乱想,以前觉得陆相虚心假意,待相处了,就会改变想法。

陆莳不回答,她就自己接下话去:“你我之间能不能走上许久的路,还是一个未知之数,好比是眼前的路,漆黑看?不见路,一?脚踏错就会有变故。”

她心中藏着事,就开始絮絮叨叨。陆莳虽说没有回答,可也认真听了,最后才回道:“殿下不用去想路怎么走,跟着我就好,你若觉得不安全,也可自己走,我牵着你。”

其实是背着你,更为贴切。

楚染是信她的,话中没有多说,尤其她给太子铺的路,比她原来想的还要好。她心中开始信任她,若是陆莳骗她,她也没有损失,横竖太子那里一?切安好。

自己想通,就从荷包里取了糖,喂给陆莳,自己继续搂着她:“陆相,我且信你一?次,你若负我,我也不怕的。”

糖很甜,话却是不好听,陆莳含着糖认真回她:“勿要乱说话,殿下若不负我,我便足以。”

对于这段情,她本就将自己放在低等的位置,哄着楚染莫要退婚,哄着成亲。时间哄着久了,就会习惯这般的姿态,继续去哄,若可以,哄一?辈子也足以。

回驿馆后,楚染透着灯火把玩着簪子,婢女捧了晚膳后的三色丸子过来,她吃了一?颗,与陆莳道:“私市上好东西不少,为何不去铺子卖?”

“来路不正,哪家铺子敢收?”陆莳解释,有些几乎是从死人坟墓里挖出来的,带着晦气,更无人敢收。

楚染将匕首擦拭了很多次,才放心用。

等她忙完都快五更了,上床裹着被子就睡下了。陆莳一夜未眠,次日天不亮就起来了,忙着其他事。

楚染一?觉到午时,刚用过午膳,陆莳回来了,两人目光一?碰,楚染让人给她做些吃食来。她去作什么,楚染也不问。

午后,陆莳一人躺着午睡,她也无事做,翻了翻书后,觉得无趣,也跟着陆莳一道躺下。

陆莳睡得沉,连她过来都不知道,一?眼睁开就看到楚染,睡颜恬静,瞧了一?眼外头的光色,时辰不早,才伸手揽过她。

楚染一?碰就醒了,她迷糊地会儿,睡前就想躺会的,不想一合眼就睡了过去。陆莳凑过来,鼻尖涌动着清香,她想起昨夜陆莳背她的事,耳尖一?红,就没动了。

两人靠的近,陆莳就看?到她通红的耳朵,伸手去碰:“耳朵怎地红了?”

她的声音沉静,让楚染听着不舒服,推开陆莳就要起榻,道:“船可安排好了,要买些东西的。”

“安排过了。”陆莳眉眼的疲倦散去大半,楚染晕船的毛病不知道还会不会再犯,想起那几日脸色苍白的样子就不放心,她靠着榻沉吟了会,未曾想到答案。

去吴江最快的就是官船,楚染也没有提出走旱路,晚膳的时候,县官夫人又让人送了甜瓜来,极为殷勤。

楚染看?着绿油油的片瓜,张口咬了一?个,提议道:“她爱送就多送些,这个挺甜的,到时多送几盒点心回去。”

陆莳有个规矩,就是得礼必回,所以灵祎在她相府得了不少好酒。

“也可,你爱吃就可。”陆莳倒记下了,县官夫人这般热情也是县官指使的,开私市闹开了,容易丢了官职。

船只安排妥当后,两人就歇下了,白日里睡得多,晚间就睁着眼睛看?着屋顶。

李初今日就上船去盯着,采买一事银子是小,就怕东西不干净,陆相在意这些,他就亲自去跟着。手中的刀换过一?柄后,提在手里更显威风。

驿馆里安排得更为安全,静悄悄的,猫狗都进不去。

屋内的人翻来覆去,扰得陆莳睡不踏实,她揉着额头去看?楚染:“下午不该睡的。”

“怪你,你若不睡,我怎会躺下。”楚染将错误推了过去,她不知昨夜未睡,白日里还好奇她好端端地怎地午睡。

陆莳不应,当是勉强同意她这个说法,“时辰不早,也该睡了,闭上眼睛,乖些。”

她困意袭来,揽过楚染,拍了拍她的脊背,哄人的样子很足。楚染不应她,反觉得奇怪:“你白日里也睡了,怎地还这么困,哪里不舒服?”

楚染好心地摸摸她的额头,见温度与她一?样,就摸摸她的脸颊,滑过唇角,搂在颈间,犹如羽毛拂过心头,酥痒难耐。

她难得的担心没有让陆莳欣慰,心中一股奇异的感觉,她捉住楚染乱摸的手,反按住,“你不困?”

楚染先是一愣,而后就明白过来,她挥开陆莳:“你想办不正经的事了?”

目光灼灼,肌肤莹莹玉色,诱人心动,陆莳困意被她搅得不知去了哪里,握着楚染的手就不动了,眸子里溢出笑意:“是殿下自己说不困的。”

“不困就给你办正经事?”楚染被她看?得心口发慌,后悔白日里午睡。其实也怨不得她,昨夜走得累了,乏了就容易困。

陆莳眸色温和,绕指成柔,指尖滑过她的唇角,顿了顿,细细摩挲,“殿下若困了,就安寝。”

楚染被她撩得心口发软,拂开她的手:“困了、困了,早就困了。”

“臣不困了。”陆莳正经道,继而伸手向被下探去。

楚染:“……”

****

一?眼醒来的时候,楚染微微不适,年轻人血气方刚,很快就缓了过来,想起昨夜的事,推醒了陆莳:“陆相看得哪些册子,给我也看?看?。”

这句话惊醒陆莳,她翻过身子,就看到楚染晚霞般的脸色,媚色撩人。楚染见她不答,反咬住她的唇角,而后快速松开:“不舍让我看??我就瞧瞧可有铁链的,最好锁住你。”

不然,如?何泄恨。

她恼,陆莳却觉得欢喜,抿唇道:“殿下自己去寻,臣未曾见过。”

陆相极为大方,楚染心中存疑,她当真没有瞧过,脑子里怎么想的,脸色就浮现出来。数日里,她在旁人面前演戏演惯了,当着外人面与陆莳冷漠,无人处又是一片光景,不经意间在陆莳这里就卸下心防。

楚染被她搂着,并没有太大的抵触,只是奇怪陆相怎地变了一?人,小金铃是没有了,但是旧怨埋在心里了。

今日午后要开船离开,还需安排些事情,她想先起榻,还未动,楚染就凑过来,伏在她身上:“陆相,你不觉得你变了?”

“哪里?”陆莳伸手搂着她的腰肢,指尖打了个圈,就给她揉上了。

手在被子里捂着很热,与平日里冰冷的不一?样,楚染被她揉得舒服,计较这件事的心就淡了。她只一味伏着,眼睛一?弯,陆莳就无法起榻,两人就这般耗着。

直到外间有人来敲门,楚染当作未闻,就是不动,陆莳揉得很舒服,她哪里舍得离开。

陆莳拍了拍她的脊背,“今日要上船。”

“时辰还早,不急不急。”楚染依旧不起身。

陆莳哄道:“时辰不早了,我们一道去外面看看??”

“我还是继续装病的好,免得陛下又起疑。”楚染想起陛下的态度就觉得难受,不去闹陆莳,自己先起榻。

县官夫人来过几次都没看?到新平公主的模样,今日要走,就巴巴地过来送,带着半筐子甜瓜,就盼着莫要生事的好。

李初将一?切安排好后,就过来接陆相。

两日里,县官最担忧的事都没有发生,陆相连县衙都没有进?去,为新平公主的病情担忧,他擦着脑门上的汗水,领着县衙内一?帮人送走了陆相与新平公主。

他背后是霍老?,本是不怕,可霍老?与陆相阵营不同,他没有霍老?的根底,不敢与陆相作对,这几日都是夹着尾巴做人,颤颤惊惊,听说公主爱吃甜瓜,走时将家里的瓜都给摘了。

县官带着人站在渡口去送,比起离开郢都城时还要热闹,楚染趴着雕花窗去看,看?着渡口上的人越来越小,回头去看?陆莳:“搜集到证据了?”

“嗯。”陆莳轻应一?声,不再去说,楚染就不问了,回身去看?江面上的白鸟。

晚间的时候,噼里啪啦的雨声就打着窗户,秋雨来得快又猛,楚染忙去关窗户。关了以后,觉得逼仄,就想去外面看看?,她怕晕船,到时又是一阵酸涩,捏了个酸果子放在口中。

她低头翻了翻荷包,里面的花糖还在,用油纸包着,就船上湿气重,放在里面自己就化了。她吃过酸果子后,就感觉好了很多,又放了几个酸果子到油纸包里,塞进?荷包。

准备出去看?看?的时候,陆莳走了进?来,身上湿了一?半,脸色也白了很多,许是冻到了。

婢女忙去沏热茶,拿干净的衣裳,一?番折腾下来,江面上的雨更大了。楚染靠着窗户,听见得声音更大,她还未曾在江面上看?过下雨,推开窗户就想看看?。

夜色漆黑,一?阵风来,雨就飘了进?来,楚染慌忙就关了起来,她回身看着陆莳:“要停靠吗?”风雨太大,是不好再开船的。

陆莳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饮过热茶后才走到楚染身旁,道:“应当不用,官船造得大,这点风雨当无事。”

她只在一旁坐着,没有躺进被子里,楚染不计较她身上是冷的,掀开被子就把她拉进?去,一?同捂着。

陆莳唇角弯了弯。

楚染没看到她的笑,躺下来就给她暖手,对于江面上的事也是不清楚的,她握着陆莳冰冷的手:“我总觉得不安全,不如?到下一?个渡口停下,待雨停了再走。”

“也可,勿要担忧。”陆莳宽慰她。

两人靠着窗入睡,夜间风雨更加大,吵得都睡不着。

同样,宫内明妃也是如此,她看着殿外的骤雨,心中担忧陆相,这般大的风雨,可能平安到清河。

廊下已无人,宫人都避到殿内去了,因大雨,楚帝今日留在章华台,未曾踏足后宫。

新阳在殿内打络子,红色的丝线在指尖内穿插,时不时地说上一?句。她的婚期将近,六礼都走过大半了,太子着人给她看着,也无需可担忧。

她的嫁妆比不得楚染,明妃私下里塞了不少,在宫中那些宝贝都是摆设,无甚用处,不如?给了新阳,带去周家,底气也足些。

新阳打好络子就趴着桌子不动了,看?着前面的明妃:“阿软,你在看什么?我好累。”

明妃心思不定,总觉得哪里会出事,她费尽心机让新阳攀上新平公主这条船,如?今她们去吴江,也不知会如?何。

心里七上八下,她走过去摸摸新平阳的后颈:“困了就先睡,明日再做。”

新阳打了哈欠,见阿软眉头紧蹙,担忧道:“你有烦心的事?”

“担忧你阿姐,外面雨那么大,江上的事都是难以预测的。”明妃叹息。

新阳却不认同,晃了晃脑袋,抱着阿软的脖子,悄悄告诉她:“陆相很厉害的,不要担心。”

在新阳的心里,陆莳犹如洛神。明妃听后,心中不知怎地就泛着酸涩,她就不给新阳抱了,嗔怪道:“既然这样,那你去找陆相,作何来我这里。”

阿软吃醋了。新阳憨憨一笑,忙又抱着她的肩膀,死死不放手,亲亲她的脸颊:“陆相再好,都是别人的,阿软再不好,也是我的,莫生气,我们就寝好不好。”

明妃被她说得没脾气,泄恨般地在她腰间掐了一?下。新阳故意哎呦一声,嘀咕道:“我倒觉得不会出事,那日去瞧,官船可气派了,雕花刻金。”

“气派的官船未必就会结实。”明妃忍不住再叹息,暗自祈祷她们莫要出事。

新阳单纯,哪里懂得她的心思,上榻后就亲亲她的眉眼,抱着她不放手,不需明妃说话,就伸手解开衣裳,道一?句:“担忧什么,随行几百人,还怕什么。”

“人祸是不怕,就怕天灾。”明妃由着新阳,肌肤颤栗,她心口跟着发颤,半抱着新阳,指尖滑过脊背上细腻的肌肤。

她求的便是新阳一世?无忧,二哥是不敢对新阳不好,周家知道新平公主会护着她。那日那番话听着不合理,也是警告。

她一分?心,就感觉一?阵痛意,抿住唇角,掀开眼皮就看?到新阳认真的神色,比方才打络子还要认真。

被吻得手足发软,眼睫微颤,也不想旁的事情了。

今生,能让她认真的事也是不多了。

*****

明妃让人去打听前朝的事,给祖父传信问及吴江一?事,时刻听着前面的消息。前世?里,没有去吴江这一?事,不知怎地就被陆相碰到了,不过新阳去吴江时差点就翻了船。

江面上风波大,甚事都是不好说的,吴江的船是最好的,比起陆相的官船还要坚固些,都差点翻了。

心中想起前面的事,就更加心不定,早知就该给陆相传话,不走水路,旱路慢些也是可以到的。

越想越急,就忍不住带着参汤去章华台,一?去就知林才人怀孕了。

宁王献上的伶人,让人大吃一?惊,尤其是王后,又多了眼中钉,恨不得当即就打死林才人。她忍着去道喜,还主动提了才人的位分?。

一?番恭贺,明妃的话就问不出来了,领着宫人又回宫,改日再去问问。

接连几日大雨,枯黄的落叶遭雨打,落得满地都是,宫人冒着雨去扫,竟无转晴之像。

明妃的一?颗心都吊着,前面也没有传回来的信,或许一切平安。

她担忧的事,太子同样也放心不下,不断给楚染送信,只是人在江上,怎么能收到信。他一?番焦急,倒是便宜恒王,见雨大了,庄稼必要遭殃,不如?朝堂拨款赈灾,为博好名声,自己主动拿了一?百石粮食出来。

恒王背后是霍家,这些不在话下,可怜其他的朝臣,不情不愿地跟着他后面出粮食。太子比起恒王要尊贵些,也不小气,出了一?百二十石,其余人都是几十石。

郢都城内的风雨大,江面上更是大,不仅有风雨,还有被风掀起的浪涛,官船一直都想找渡头停靠,奈何风雨太大,走得就慢,一?直都没有找到。

楚染又晕船了,整日晕乎乎的,白日里趴着窗户看一?眼,就关上窗户,后面的几百兵士早就不知被风刮到哪里去了,如?今就官船在,若是现在就停雨,待到下一?处渡头,就会会合。

陆莳沉静,每日陪着楚染,也不去外面再看?,就是风大,吃食少了很多,楚染躺在榻上,静静听着风雨声,有时能睡上好久。

晚上的时候,陆莳翻着文书,外面的浪声比起白日里大了很多,她看了一?眼榻上的楚染,将文书放下,先陪她入睡。

她一起身,船剧烈晃动了一?下,舱内的摆设都从桌上滚落下去,灯也被掀翻在地,楚染整个人更是从床上滚落下来。

仅仅一?下,船舱内就已天翻地覆,楚染被撞得浑身都跟散了一?般,她努力撑着身子想爬起来,黑暗里摸到一只手,冰冷如旧,知晓是陆莳,扶着她的手就站了起来。

她撞得后脊背都疼,躺在坚硬的床板上,整个人都提不起力气,她握着陆莳的手,“外面怎么了,撞上什么东西了?”

陆莳也不知,不敢将她一人留在舱内,让人唤了李初过来,只是李初还没过来,船又晃了起来,外面有人喊着触礁了。

也不知是真是假,船舱外一?阵恐慌,一?阵浪潮打进?船内,所有人都不淡定了。

李初大步走近,神色带着恐慌:“陆相,船走不动了,怕是要沉,周遭有小船,您与殿下先走。”

他说得急,陆莳也没有思考,扶着楚染就下船,衣物都来不及带,楚染伸手将匕首带着,两人一?道离开。

大船触礁,沉得慢些,待丞相公主离开后,旁的人哪里会待在船上等死,会水的先下去,只是江面这么大,也不知会不会有生的希望。

不会水的就站在船上哭泣,船在一点点沉,李初不怕,努力安抚人心,将周围的渔船都给唤来使。

风雨太大,一?片雨雾迷蒙,哪里会有太多的渔船,眼见公主的船走了,他心中安定不少,自己一?下跳进江水里,船上的人是生是死,他也顾不得了。

生死由天定。

江面上一?望无际,都是大波浪,一?个浪打过来,小船都得翻了。

黑夜里看?不清路,遇到峡谷不经意间都会触礁,消息报到章华台时,群臣鸦雀无声。

霍启忍不住嘴角翘起,江上风浪大,不需他动手,天就开始收拾人了,抬眼瞧着陛下阴晴不定的面色来,唯有装作不说话。

太子在旁急得心乱如麻,忙道:“陛下,当令人去找才是,晚了就算阿姐活着出江水,也会被有心人谋害。”

恒王装作好人安慰道:“太子切勿急躁,当心身体,新平自小多福,不会这般早逝。”

一?句早逝吓得楚帝眉心一?跳,当即下旨让各郡县去找,不容有失。

消息传入后宫,乐得王后显得未曾反应过来,灵祎倒是先哭了出来,心疼陆相为先,当即就想跟着去找人,被王后拦住了。

“江面上那么大,你去找什么,别给你阿爹添乱,好好在宫内等着,一?有消息就会告诉你。”王后压下心中的喜意,面上装作焦急。

灵祎不敢违逆阿娘的意思,就往章华台跑去,想知道更多的事。

最担心的也属于明妃,她日夜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船不是被浪打翻,而是触礁,黑夜里辨不清风向,也是常有的事。

期盼的是她们能够平安地上岸,风月夜里,希望渺茫。

新阳哭得成了泪人儿,点心也不吃了,前朝的事让她看?不出名堂,去找太子的时候,却见到连城在里面。她脚尖碰着脚尖,在外面候着。

恒王赈灾的事还没办成,拿了各家的粮食,听到这个消息后就高兴得不行,特地将赈灾一事搁置下,去东宫‘劝’太子。

新阳不想会遇到恒王,吓得躲在偏殿里不敢出去,躲在殿门后面,只露出半个脑袋去看。恒王面色红润,张扬俊秀,太子脸色就差了很多,想必是担心阿姐。

她悄悄凑过去,听到恒王在说:“官船触礁,并非首次,太子莫要担心,阿爹命人去找,定会将新平带过来,您的身子要紧。”

太子捂唇低低咳嗽几声,面无表情:“劳烦恒王兄来劝,孤无事。”

新阳不敢再偷听,不知是不是心里缘故,她总觉得恒王就是幸灾乐祸,气得她想去骂几句,想想还是算了,落寞地回宫里。

明妃处做了点心哄她,各色各样,红黄白绿样扬精致,黄的是杏肉果?脯,红的是梅花糖、腌制桃条,绿的是青草团子,白色的便是奶味糕点。

新阳看过后,也觉没有胃口,眼睛红红的,明妃打趣道:“以前是谁说哭与嘴巴是没有关系的。”

新阳一恼,杏眼圆睁:“不是我说的。”

“不是你、不是你,是新平公主说的。”明妃接着哄她。

作者有话要说:我今天突然想起一个脑洞,想起一个穿越梗,文名都想好了,就叫今天你上车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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