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间婢女在候着,楚染伸手一把掀了帘子,风吹了进来,她眯眼?一笑,猫儿眼?眼?睛湿漉漉的?,她贴着陆莳,笑得清纯:“今日难得看见灵祎哭丧着脸。”

从小到?大,她都是一抹阳光般的?存在,王后捧着,陛下宠着,纵得她无法无天、心?思不正。

陆莳听到?这话?,也不知她醉没醉,两人相?处的?时日也不算少,几乎不提灵祎,今夜开口就是她,也不知何故。

她本没想到?这个,灵祎的?存在,是不可避免的?,前世里她随太子去了宋,也不知为何,没有回来。公?主伪装成婢女,跟着太子去出使,不明?不白地?失踪,王后震怒,最终也没有将人找回来。

悄悄的?事,说出去,宋国也不信。

陆莳低眸看着她,唇上点了玫瑰胭脂,说话?间唇舌一动,若玫瑰花糖一般,甜腻。

楚染自己揉了揉脑袋,撑着就要?起身,站起时,腰间一股力?气紧扣着,又拉着她坐回去。她艰难地?呼出一口气,侧脸看着陆莳:“你拉我?做什么?”

陆莳方才忍不住才拉她,现在说不出理由,心?中懊悔,沉吟了会儿,方冷静道:“勿要?和灵祎计较,不值得。”

楚染等?了半晌,就等?来这句话?,瞪了她一眼?,就下车。

脚一落地?,蹒跚了两下,婢女扶着她入府,跨上台阶的?时候,回身还看了一眼?陆莳:“不喝茶吗?”

友好又一般的?邀请,不会让外人怀疑。

楚染巴巴地?等?着,谁知陆莳掀开车帘:“更深露重,殿下早些休息。”

她当众拒绝了。

楚染脚下一晃,歪倒在婢女的?身上,她酒意上涌,轻轻哼了一声,心?中骂一句,自己迈开脚步就回府。

走得特别快,婢女小跑着才能跟得上。

马车内的?陆莳深深一笑,吩咐车夫回府。

楚染回府后,软绵绵的?靠在枕头上,脑子里迷迷糊糊的?,婢女走近,给她搭了半张毯子,低声道:“殿下可要?沐浴?”

她点点头,一身酒气要?好好洗洗,脑子里想着洗洗,身子就不想动了,想着就躺会,躺着躺着,更不想动了。

毯子一蒙着脸,明?日清晨再洗,她欲偷懒时,铃铛声由远而近,十五跳上她的?床榻,拿爪子戳了戳毯子下的?人,喵了一声,就蹲下来。

楚染不想理它,往里侧钻了钻,十五又叫了两声,楚染烦不胜烦,捂着自己的?脑袋,唤婢女将它抱下去。

一听声音,十五一跳,趴在楚染的?身上,它用爪子轻轻碰了碰楚染,哀哀又叫了两声。

楚染无奈,掀开毯子,爬起来,看着它:“你想怎样,明?日剁了你喂狗。”

十五性子野,一般骂几句拔腿就跑,今夜不知怎地?,怎么都骂不走。她看了一眼?,铃铛声又响起了,好似是暗道那里。

她骤然明?日十五为何骂不走了,伸手想摸摸它脑袋,十五不给摸,傲娇地?跳下榻,趾高?气扬地?离开了。

楚染发笑,爬起来,将门打开。门口的?陆莳换了一件家常衣裳,发髻也都散下,手中照旧拎着食盒,楚染偏过身,由着她进来。

陆莳带了醒酒汤,还冒着热气,楚染瞧过一眼?后,端起来又喝下,“更深露重,丞相?可以回府了。”

这点小别扭记得这般清楚,陆莳浅笑:“殿下愈发量小了。”

“丞相?觉得不好?”楚染用余光扫她一眼?,转身就要?走回榻旁。陆莳又如车内一般拉住她,两人蓦地?靠近,楚染眼?睫一颤,定定地?看着她。

口中苦涩,饮后就觉得不舒服,她看着陆莳矜持而又清冷的?样子,笑道:“丞相?是不是又想亲我??”

她笑得明?媚,带着年少的?意气。陆莳恍然,未曾细细品味这个笑,楚染就贴了过来,唇角触碰到?柔软。

醒酒汤的?苦涩也顷刻间涌入口中,她微一皱眉,玫瑰糖的?芬芳不见了,留下的?皆是苦涩。楚染不懂情爱,只一味地?蛮狠。

她略带急躁,陆莳心?中揪然,身上揽着她的?腰肢,轻轻扣住,贴得更近了些。

亲近了以后,楚染身上就闻到?一种甜味,甜丝丝的?,约莫比起花糖还要?甜上一些。

本是楚染先?主动,不知何时,主动权落在陆莳手中,她移动几寸,亲近楚染的?耳垂,腰间扣得更深。

气息香甜,这些时日约莫吃了不少的?花糖,吻着让人心?神错乱。

窗外的?一阵风吹来,楚染猛地?清醒过来,不安分地?动了起来,“你别……”

陆莳也跟着醒神,就这么生生地?止住,松开她:“今日吃了多少糖?”

提及糖,楚染下意识朝自己的?腰间看去,悬挂着荷包,她伸手去摸,摸到?糖后就送到?陆莳唇角边,“今日没吃。”

莹白的?手中一点红糖,犹如白雪中的?红梅,艳得叫人挪不开眼?。

陆莳不动,楚染就把糖放入自己口中,舌尖上一阵香甜。这般乖巧的?人与前世里大不相?同,不再是怒眼?横向,陆莳心?中动容,看着眸色盈盈吃糖的?人,不知怎地?,很想贴过去。

前世里楚染的?疏离,决绝,又涌入脑海里,她极力?忍着不去想,眸色沉了沉,忍不住地?贴了过去。

低头去荷包里拿糖的?楚染猛地?抬起下颚,嘴里的?花糖就没了,口中芳香四?溢,她顿了顿,舌尖一阵酥麻。

荷包里的?糖,怎么都拿不出来了。

最后也没有拿出来,嘴里的?也不见了。

陆相?吃了她的?糖。

楚染潋潋一眼?瞧过去,往嘴里又塞了颗糖,自己站不住,腿脚发软,躺在榻上就不想动了。她眉眼?艳丽,唇角上的?胭脂已经?不见了,大概被吃了。

屋内灯火映于她的?面上,显得眼?眸更亮。陆莳过来,本想说恒王之事。近日里恒王性子变得谦和,广受好评,就连楚帝都时不时地?夸一句。

说几句安慰她,现在,也不用说了。

楚染荷包里的?糖是装起来,遇到?新阳给她吃的?,不想就这样被陆莳吃了。待陆莳走近后,她将荷包还给她:“糖没了,你该回府了。”

三分醉意,三分媚意。陆莳看着她不言语,想要?再摸一摸她,楚染忽而就不肯了,捂着自己的?唇角,直勾勾地?看着她。

她忽而一笑,气恼的?样子,着实有趣,她站起身:“明?日再与你说说恒王的?事。”

楚染听到?恒王两字,顿时就清醒过来,拽住陆莳的?袖口:“你先?说说。”

陆莳顿足,回身望她:“你醉了,明?日再说。”

“先?说,不然别走。”楚染爬起来,跪坐在榻上,打算与陆莳继续抗衡下去。

看到?她一双乌晶晶的?眼?睛,陆莳就挪不动脚步了,脸上不见疏离之色,嘴角一翘,她微微挪开眼?,道:“恒王很好。”

楚染拽着袖口等?了半晌,就等?着‘恒王很好’四?字,她蓦地?明?白过来,陆莳是在敷衍她,拽袖口就把人拉回去来,“给你一次机会,好好说,不然我?封了暗道。”

大晚上跑过来打着说正经?事的?幌子、明?目张胆地?欺负她,这个暗道要?来有什么用。

她气恼,眼?睛微湿,道貌岸然、表里不一,哪里正经?了,从上到?下,没有一处正经?。想着,胸腔里的?那团火直冲心?头。

楚染开口威胁,出乎陆莳的?意料,她不再生闷气了,直白地?说出来,倒是一桩好事。她在榻沿坐下来,低声道:“恒王想要?仁德贤明?的?好名声,你勿要?多管。”

时日装多了,终究会露馅。

她轻声细语,楚染心?头的?火气,顷刻间烟消云散,她想了会儿,明?白过来:“把他捧起来,再摔下去?”

陆莳并非是这个意思,但楚染这般认为,她就不再解释,反道:“先?沐浴,再安寝。”

话?中关切,让楚染听来怪怪的?,她抱着毯子,斜睨着陆莳:“丞相?照顾好自己便可。”

软话?硬说,陆莳颇觉得好笑,颔首应下,将案上食盒空碗收拾好,这才安心?回去。

回去后,自然是要?去书房,成亲那日的?事情不少,细细去想,一片杂乱。前世里也是她安排的?,那时两头兼顾,成亲那日还是有些错处。

如今,有了前车之鉴,错处可以避免。

陆相?有母亲活在人世,那日自然是要?请的?。她在一日下衙后,亲自去请,还有二十几日的?时日,将人请来相?府安排。

陆老夫人还是惦记着次子回京,也不去碰陆莳带来的?点心?盒子,拍着案道:“我?见到?你二兄回来,我?才去相?府。”

今日汝南侯在,见母亲给丞相?添难,站出来劝解:“母亲急也无用,调令已发出京,哪里这么快就回来,成亲前就会看到?。”

陆老夫人不信,大儿子与陆莳不知道串通过多少次,她被骗过太多次,“你休要?拿话?骗我?,都已经?几月了,调令还没有到?他手里。我?去相?府做什么,那里又不是陆府,去了无用。”

陆莳低声下气来求,老夫人说这样的?话?来糟践,她本想一走了之,想起楚染,又忍了忍,道:“母亲这般不讲理,休怪我?将二兄调离他地?。”

调令方出郢都城,自然能追得回来。汝南侯忙捧了茶给母亲,陪笑道:“母亲年龄大了,说话?前言不对,陆相?担着些,不如我?让人去帮忙?”

陆老夫人一听人可能回不来了,顿时就不说话?了,接过茶来,闷闷喝了一口。

陆家和睦,老侯爷待她也好,性子与年轻时也未曾多改。陆莳见气氛缓和下来,也敛去冷意,道:“明?日我?来接您。”

“嗯。”陆老夫人也软了下来,见到?带来的?点心?,就叹气,她这个女儿竟也能上门带些吃食。

陆老夫人入府后,就看中了合欢池上的?竹楼,在外走了几圈,想要?住进去几日。跟着她的?阿秀动了动嘴巴,没敢答应。

竹楼是给新平公?主住的?,老夫人住进去,往后公?主还怎么住。她巧笑道:“这里夏日住着舒服,现在容易着了寒气,您的?院子里,陆相?特意让人给您栽了丹桂,摆设都是好东西,琉璃盏,还有玉兰花。新平公?主给您添了几件玉手镯,还有匣子里猫眼?大的?南珠。”

陆老夫人一辈子见惯了好东西,陆莳虽不过府,每隔几月就会让人去送礼,都是些适合了老人把玩的?。

她心?里有些不屑,听到?新平公?主几字,就顿时明?白,这是新平公?主的?竹楼,她不好腆着脸去住,上下看了眼?,嫌弃道:“竹楼下面的?水太吵人了,容易睡不好。”

阿秀听后,心?中一喜就附和道:“对,奴带您去院子里看看,您缺什么就吩咐奴。”

她心?中打着鼓,晓得老夫人不好伺候,说话?时愈发小心?。

老夫人的?院子干净简洁,外面丹桂树开的?正盛,香气缭绕,屋内摆着一盏落地?灯,上面是福寿绵延的?字样,她见到?后就觉得喜欢,不住地?点头。

阿秀趁机道:“老夫人若是喜欢,回陆府的?时候可带回去的?。”

老夫人嗯了一声,没多说话?,还是多看了一眼?,妆台上摆着一个小匣子,里面是一整盒南珠。南珠不多见,有市无价,吴江进贡的?都被陛下赏了新平公?主。

她缓和下来,阿秀忙让人去将箱笼里的?东西拿出来,自己退出去,无事也不敢踏进院子里。

楚染那厢收到?二十个金桔子糖,起初不明?白什么意思,吃了就吃了。

待第二日的?时候,收到?了十九个玫瑰花糖,她照旧给吃了。

第三日换成了个青瓷小罐,里面是一个小小的?细糖,倒出来数一数,刚好十八个。

楚染这才明?白,离九月十四?还有十八天,想了想,自己去摘了十八朵大大的?牡丹花送去相?府。

隔日就是十七,她早上吃的?是水晶虾饺,让人去做了十七个,给陆莳送去。

陆相?回她十七片枫叶,枫叶似火,瞧着竟比她的?牡丹花还要?红,她想着明?日送什么。

糖是不能送的?,陆相?不吃糖,饺子送了,不能送点心?,不然十六份点心?,约莫得要?吃撑了。她想到?花茶,数了十六片,用罐子装着,明?日就送过去。

公?主府送礼,从不走正门,大多是侧门,入内后见到?阿秀,送过去就走。

今日捧着小罐子的?婢女方从侧门进,走到?合欢池旁就被拦了下来,陆老夫人在看锦鲤,见到?陌生的?婢女,就喊过来问话?。

婢女知晓她的?身份,不敢违背,笑着走过去,先?自报家门。

一听是新平公?主府的?,陆老夫人就盯着那个小罐子里,婢女捧得紧,必然是个好东西,她好奇:“罐子里是什么?”

“花茶。”婢女回道。

陆老夫人朝着她招招手,婢女走过去,有人就接过她罐子,打开来递给老夫人去看。

罐子是白瓷的?,里面的?的?茶刚好把罐底给盖住,就像是喝剩下的?一样。老夫人嫌弃,就问着婢女:“你家公?主喝剩下的?给丞相?喝?”

婢女只管送,哪里敢去管这些,她笑着回道:“这是公?主亲自挑出来的?。”

老夫人就更加不明?白了,挑出些茶渣子给丞相??她心?里一阵嫌弃,又不明?白陆莳怎地?就喜欢这么个小气的?公?主,还不受皇帝的?宠爱。看着是有做太子的?弟弟,可那样单薄的?身体,不定哪一日就去了。

这样的?公?主,对陆莳、对陆家是一点帮助都没有,猪油蒙了心?。

婢女被老夫人吓得不清,将罐子交阿秀后就忙回府,将路上经?过说给了公?主听。楚染在琢磨着明?日送什么,听到?这么一段趣事,笑了笑。

老夫人眼?光高?,本就不大喜欢她,这样的?态度也是常事,不过今日遇到?了,也要?送些礼过去。喊来婢女,让她去库里挑些东西送过去。

公?主府的?礼从大门进的?,先?过的?就是陆相?这关,她看着那些箱子,觉得奇怪,阿秀将白日里事说了出来。

花茶是为着十六这个数字的?,也不是为了多少,陆莳让人将礼送去老夫人院子,着人送了壶花酒去,里面是十六种花酿制的?。

花名都贴在了盒上,是陆相?亲自写的?。

花酒送到?公?主府后,楚染晃了晃,不过三四?盏,自己一人就给饮了,白日里的?事浑然不在意。入睡前,铃铛声又响了。

难不成是为了白日里的?事?

楚染打开了门,陆莳这次两手空空,她还向后头看了两眼?,确定什么都没带后,她将人放进来,先?道:“白日里的?事,我?未曾在意,莫要?坏了你们母女感情。”

她先?解释,让陆莳的?话?堵在喉咙里,一字都说不出来,就这般看着她。

楚染躺回去,接着道:“我?不爱给人添麻烦,不过明?日就不给你送东西了,你若送就接着送,我?随意。”

她说得坦然,陆莳淡淡一笑,道:“这是不行,我?倒宁愿你骂几句。”

楚染不去看她,喝了她的?花酒,也不想过分计较,再者陆相?母女二人情分本来就不大好,她再去说什么话?,就闹得说不了话?了。

抬头去见,陆相?过来时,一身单衣,不好晾着她,往榻内挪了挪。

陆莳也不拒绝,在外侧躺下,楚染躲在里面,眼?睛睁得很大,不知在想什么。她一伸手,就被她躲开,开口道:“你躺着就躺着,不想同你亲近。”

前几次亲她,她没拒绝,不代表就可以随意被欺负。

陆莳前世里没哄过人,今生遇到?楚染后,几乎就换作一人,哄人的?办法倒是多,然楚染一时抵触,倒让她不敢伸手。

两人就这么干躺着,楚染如今不插手朝堂上的?事,对陆莳也没有多少,眼?睛一闭,自己睡自己的?。人来了,无非就是给她半张榻罢了。

她要?自己睡,陆莳心?中不定,榻内清香,她终究忍不住伸手去碰她,手心?搭上楚染放在被上的?隔壁上,“我?知你不愿奉承人……”

“不是不愿,你都奉承不好的?人,我?为何要?去碰鼻子灰?”楚染挪开她的?手,自己往里侧挪了挪,又道:“你别挤我?了,再挤就是墙了。”

话?音一落,陆莳反将她拉入怀里,鼻子碰到?他的?下颚,顿时一酸,想将人推出去。伸出手就想到?外面是空的?,掉下去就会伤着。

她又收回了手,碰着陆莳的?下颚,低声道:“我?不在意这件事,往后相?府住得好,便好,若是不好,我?就回公?主府,不会给你惹麻烦。”

如今太子的?前程系在陆相?身上,她自然不会轻易给她惹麻烦,至于那些小事,能忍就忍。

不知怎地?,陆莳觉得她有趣,口中说着不给她惹麻烦,却想着受气了就回公?主府,这是个更大的?麻烦。

楚染的?性子能忍,前世里那般的?情景,和离时一字不说,回了封地?才饮毒自杀,将她瞒得死死的?。

她心?中哀叹一句,鼻尖皆是香甜的?气息,一语不发,楚染在她怀里待了片刻后,就推开她,自己缩进被子里。

两人各怀心?思,陆莳心?中不定,总觉得话?不说就会惹出诸多麻烦,楚染心?思深,幼年时过得谨慎,如今撤下来,说不碰就不碰,心?里也未必就不在意。

她做不到?新阳那般无忧,就连太子都不敢多见,唯恐让陛下多疑,心?中压着,也从不与人说,与幼时过得相?似。

片刻后,陆莳望着她:“你怎知我?与母亲情分不好?”

踌躇片刻后,竟说出这么一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楚染侧身,与她视线轻轻一碰,道:“你们若和睦,你为何辟府自立,还有你眼?睛不好,宁愿躲出郢都城,都不向她求救,难不成你二人还是母慈子孝?”

世家里母女不和、父子不和的?事多如牛毛,楚染也见过不少,浅浅去猜,就晓得了。若是母女和睦,她或许还会与陆莳置气,本就不和,她何必再去扰。

她振振有词,陆莳伸手去摸她脑袋,道:“既然知晓,那你还气什么,还有十五日,你一样都不送了?”

“不送了、不送了,要?不然就每日给你送些包子点心?。”楚染不耐,挥开她的?手。

她挥开,陆莳又贴了过去,指尖反去摸她的?眉眼?。指尖带着冰冷,抚过眉眼?,带着酥麻,楚染捉住她的?手,塞入被子里,道:“你冬日里冷不冷?”

动作间露出桃色的?寝衣,袖口还绣着几片桃花,一片绯色,陆莳见到?后,唇角微抿。楚染不在意,正经?地?等?着她的?话?。

陆莳在外面冷冰冰的?,旁人都不敢亲近,就连陆老夫人同她也不会太亲近,只当她是性子冷,几番接触后,才知,陆莳不但性子冷,就连身上都是冷的?。

这样的?体质,冬日里怎么过。

脑子里一转,就不记得白日里的?事,陆莳贴着她的?滚烫的?身体,心?里一片欢喜,感应她软了下来。人就在眼?前,她不好妄动,就忍了忍,道:“习惯了。”

楚染握着她的?手,好奇地?去碰她的?肩膀,也是差不多,再往下就不敢再摸了,缩回手,“你明?日要?早朝,还是先?睡吧。”

“那明?日可有十五了?”陆莳眼?中水光波动,带着不一样的?笑。

楚染被她看得不自在,总觉得陆相?就是骗子,揭穿了也不会有人信她,都信骗子了。她略一思考,就道:“且看我?明?日心?情可好。”

“如何才心?情好?”陆莳望着她。

楚染道:“不知,也许就好了,也许就不好,看造化。”

被子里的?桃花瓣随着楚染的?话?而波动,她去拨弄着被角,陆莳的?手却点了点她的?领口:“你这里怎地?绣了桃花?”

“这是新阳说的?,说这样好看。”楚染随着她的?视线去看,桃花瓣颤动,她忽而想起什么,一手捂住自己的?衣襟,瞪着她:“你不正经?。”

陆莳弯弯唇角,道:“你绣桃花,骂我?做什么?”

楚染羞得脸色通红,忽而觉得还是陆相?眼?瞎时比较好,恢复后,都不对了,与外面那些传言也不一样,莫不是坠马把脑子摔坏了?

她狐疑地?看着一眼?,“你别看我?。”说完,将毯子盖过颈子,将小桃花给藏起来。

她再怎么对情事不懂,也对这些明?白过来,她翻过身子,背对着陆莳,脑海里愈发觉得她脑子摔坏了。

陆莳也不去碰她了,脑海里想起宫中规矩,不论皇子还是公?主,娶妻出嫁都会有人来教?导的?。她看着楚染的?背影,唇角抿了抿,还是拦下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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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中秋后,丹桂愈发香了,梧桐却是碧绿,旁边银杏的?叶子黄了,洒扫的?婢女在慢慢扫着。

楚染日日收到?礼,自己偶尔也回,不如陆莳的?多,她今日得了八颗红色宝石,陆莳技穷了,看着匣子里的?红石头,笑得不行。

新阳来时就看到?笑得痴傻的?阿姐,她迷糊地?走过去,看到?匣子里的?红宝石,乐道:“难怪阿姐笑,竟是得了好东西。”

楚染不在意道:“不就是寻常的?石头。”

新阳就像看傻子一样看着阿姐,戳着盒子里的?石头:“这可是血玉的?,哪里是石头,不如我?拿金刚石与你换?”她得了七八颗没舍得用。

楚染久不出府门,对于这些事不大懂,她看着新阳痴迷的?样子,将东西藏了起来,这个丫头眼?睛好,看中的?都是好东西,她将脆枣推过去给她吃,“你怎地?过来了?”

新阳笑了一笑,伸手就拿了个脆枣吃,含糊道:“阿姐,可见到?宫里来的?尚宫?”

“尚宫?她们来做什么?”

“一个没来?”新阳口中的?枣咬不动了,按理是有尚宫来教?导些许事的?,她想了想,不敢将话?挑明?白了去说,她古怪地?看了一眼?,道:“没什么了,送衣裳的?。”

楚染道:“衣裳送来的?,恰好合身。”她没抬头,错过新阳眼?里的?惊讶。

新阳想说什么又不敢说,咬了几口枣出气,多半又是王后从中作梗的?,吃了整盘枣后,才道:“阿姐,我?给你添妆,就给你送个盒子,可好?”

“什么盒子?”楚染条件性一问,最近得了不少新奇的?东西,陆莳居相?位,相?府里的?东西几乎比东宫还要?多,新奇又值钱。

新阳支支吾吾,抓了把枣就走,道:“我?让人给你送来,你自己看看就好。”

她说得神神秘秘,楚染也不好多问,她出宫不易,唤住人就给她装了些点心?果子带回宫,又问她的?亲事准备得如何了。

她与陆莳的?六礼都过得差不多了,相?府看重,就过得快。周府对尚驸马无甚兴趣,漫不经?心?的?态度叫人心?中不平。

新阳看到?吃的?就不想走了,坐下道:“我?吃过午膳再走。”

楚染颔首,让人去挑好的?去做来。到?午时。庖厨做了道燕窝鸭子,新阳喝着汤,给楚染舀了碗,吃了半只鸭。

楚染品着鸭丝,宫人将装好的?吃食装上马车,她问起王后在宫内的?事。新阳咬着水晶鱼脍,吞下去才道:“王后与阿软之间闹得不大好,我?最近都不敢去她那里,不过陛下爱去几个才人宝林那里。”

都是些伶人,王后一见是宁王献上来,见到?陛下时总要?劝几句,谁知道陛下根本就不理他,闹得王后没脸,明?妃讽刺几句,两宫本就不和,这些就更看着不对付。

这些时日新平在府内也不去东宫,王后瞧不见她,心?里也觉得舒服,可陛下多日不去她宫里,又让她上火,明?妃一挤兑,就病了。

她病了,贤妃就领着差事,章华台流水般的?补品送到?中宫,就是不见陛下自己亲自过去,王后一病,灵祎就被拘束在宫里了。

楚染听后才明?白,难怪这些时日,阿秀没有传信过来,只当灵祎换了性子,想不到?无暇出宫。她夹了筷子鸭丝给新阳,问道:“如今宫里贤妃当差?”

“嗯,是这般,不过我?听说是陛下训斥王后,道是不该克扣你的?东西,就不让她打理你的?亲事,王后顺势就病了。”

王后没脸,装病留住自己的?颜面。

新阳吃过午膳后,带着一车吃食欢喜回宫去了。

黄昏的?时候,楚染出府去赴宴,恒王设宴,她被邀请在内,不好不去。恒王愈发谦逊,赴宴的?朝臣不在少数,就连新阳也在列。

吓得新阳糊里糊涂地?去了,本不想去了,又怕被恒王记恨,见到?楚染就扑了过去,她摸着自己的?泪水,哭诉了会。

待开宴时,坐在楚染身旁,乐不可支,九月里爱喝菊花酒。

筵席上清一色的?菊花酒,新阳喝了几口,挑衅道:“不大好喝,没有阿姐的?花酒好喝,听阿软说陆相?酿酒是郢都城内第一。”

楚染微微一惊:“我?怎地?不知?”

“你不知,灵祎知晓。对了,王后病情好转,她怎地?没来?”新阳左右看一眼?,没有找到?灵祎。

宫里的?事,都是陛下的?宠爱,就好比明?妃,她与王后叫板,也是陛下宠的?。灵祎同样也是,她日日缠着陆相?,陛下眼?睛再瞎,也该明?白,还有八日就是她成亲的?日子,再闹出什么事,就真的?不好看了。

楚染眼?睛扫过一圈,这些人大多是帝党一脉的?,平日里听着陛下吩咐,恒王孝顺的?名声倒是符合他们的?心?意。

不过太子活得好好的?,恒王再是孝顺也无可奈何。

筵席散得早,楚染将新阳送入宫,自己才回公?主府。

公?主府内冷清,就她一人,婢女候着她回来,一见面就道:“新阳公?主给您送了礼来,在您屋内。”

楚染想起她白日里说的?那个什么盒子,多半是簪子之类,或许她忍痛割爱将最心?爱的?金刚石打造的?簪子送来了。

想起新阳心?痛的?模样,就觉得有趣,她大步走进去,十五在房内叫了几声,跳出来,围着她打转,爪子拍她的?脚,生气得毛都竖了起来。

婢女巧笑着去抱它:“殿下回来晚了,十五都生气了。”

十五经?常生气,婢女都习惯了,楚染却看向屋内,方才十五是从里面出来的?,她吩咐道:“你将十五带下去,喂些吃的?。”

“十五,十五。”婢女跟着十五去转,快跑两步都追不上,十五跳到?柜顶上,屁股一塌,不理人,婢女又不能上去,干唤了两声。

楚染见状,吩咐婢女出去,将屋门栓上,打开暗道门,却有淡淡的?光亮。

她提着灯往里走,十五一跃而下,先?她一步冲到?暗道里,它跑得快,几息后就停了下来。暗道里是有让人休息空地?,她走过去的?时候,陆莳倚靠着桌案小憩。

烛火昏暗,看不清她的?神色,想要?走近看一眼?,一动脚,陆莳就醒了过来,低眸看着脚下,十五在蹭着她的?腿。

她抱起十五,抬脚向自己的?卧房走去,进去后,就将十五放下来,将暗道门关上。

十五一落地?又开始蹭着陆莳,拿爪子去碰,用脑袋去抵,极是亲密。陆莳淡笑,走到?窗下,将它丢了出去,又瞬息间关上窗。

外面响起十五的?叫声,还有爪子蹭着窗机的?声音,沙沙作响。片刻后,就不见了,多半是婢女哄走了。

今日恒王宴饮请了陆莳,她以公?务为多推辞了,不仅她,就连汝南侯也借故拒绝,陆家一党算是拒绝恒王。

恒王表现出来的?态度也不好,不火不恼,笑着离开,愈发像温润君子。汝南侯本想支持恒王,可见到?他这般姿态,反而心?生拒绝,这样的?伪君子,谁敢轻信。

陆莳将十五赶走后,转身看向楚染:“殿下可吃饱了?”

恒王筵席,除了新阳外谁敢多吃,楚染知道她有好吃的?,道:“你的?庖厨都去了公?主府,你还有什么好吃的??”

“新来的?庖厨,羊肉不错,要?试试吗?”陆莳吩咐阿秀去办吃食,自己去换了衣裳。待她出来时,羊肉都已摆上桌,楚染在旁坐着,手中捧着盏酒。

她嗅了嗅,狐疑道:“这不会是我?酿的?葡萄酒吧?”

阿秀笑着点头,楚染闻着味道就觉得不好闻,推开它,道:“陆相?肯定酿了葡萄酒,你去取来,这些倒了吧。”

吃过一次亏后,再也不上第二次当了。

阿秀窃笑,将酒又撤下去,片刻后又捧着一坛酒,倒了些入盏中,领着婢女退下。

相?府羊肉的?南边做法,没有腥膻味,一片片切得薄,蘸着酱料吃,令人食欲大致。葡萄酒很香,楚染饮了一盏,才可惜道:“今日听新阳说起,才知陆相?酿酒是第一,以前怎地?不告诉我?,那我?也能厚着脸皮来讨酒喝。”

她吃得快活,还不忘调侃。陆莳坐下后饮了盏酒,酒意清凉,散去些许热意,也醒神,她凝视楚染,正经?道:“只怕殿下知晓也不会过来,拒我?于千里。”

这是实话?,楚染不说话?了,专心?吃羊肉,吃了一半后就不吃了,本就不饿,好吃才多吃了几块。她站起身,陆莳就唤人撤下了。

门打开后,十五又跑进来,跳上食案,爪子一拍楚染吃剩下的?肉,先?闻了一闻,没有怪味道,又低头舔了舔,觉得味道可以,这才张嘴吃了起来。

十五在吃,婢女就不收拾了,等?着它吃完。

膳后,楚染捧着茶盏来吃,去去油腻。外面空阔,秋千在夜风里晃了晃,放下茶盏后,十五吃饱了,跳下食案,在陆莳脚下躺着,伸开四?肢,央求她摸摸肚子。

陆莳俯身,给它揉了揉,耐性十分好。

婢女撤下羊肉后,端着花糖果子来,楚染挑了一颗姜糖,辣得她眯着眼?睛,吃过后挑了几个装进荷包里,还不忘拿眼?去看陆莳。

今晚就不怕她再偷亲了。

陆莳瞧见了,提醒她:“姜糖吃多了,晚上容易睡不着。”

“不怕,我?晚些睡,又不用去上朝的?。”楚染道。荷包装满后,就要?回府,抱着十五,从暗道里回去。

陆莳跟着也过去了,屋内如常,十五不喜欢在屋内待着,吃饱后就要?出去。楚染学着陆莳的?样子,将它从窗子里丢出去,这次没有再听到?拍窗户的?声音。

她丢猫的?功夫,陆莳看到?了案上的?红色盒子,她走过去,摸着外面粗糙的?质地?,道:“这是何物?”

楚染看过一眼?,随口道:“是新阳给我?添嫁妆的?,约莫是簪子。”

簪子与盒子的?长宽不同,楚染还没打开,更没仔细去看,心?里认为占先?,理所?当然认为是簪子。陆莳却不信,观其宽度,里面倒可放置一本书册。

她看过一眼?后,指尖扣着铁环,轻轻一抬,就将盒子打开,里面果然是一书,书壳无字。

何书会无名?陆莳两世,如何会不明?白,里面内容无需再看,她今夜来得很巧,顺手盒子关好。抬眼?不见楚染的?人,或许出去办事。

她凝视小小的?盒子,思忖再三后,将整只盒子都带回府。

等?楚染回来后,屋内已空无一人,陆相?哪里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成亲。

日万第八天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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