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染自己说漏了嘴,脸色通红,她原以为,依照陆相?的性子,自己喝了醋决计不会来找她的,哪成?想,竟还找上?门来了。

“我作何?要喝,我又没同旁人勾三搭四的。”楚染往后退了两步,作势就往门上?跑。刚转身就被人捉住手?腕,陆莳不让她走:“殿下的酒酿坏了,自己喝一口,下次就知道如何?酿。”

楚染烦她:“我都承认不是酒,是醋,你怎地还捉住不放。”

“茉莉的酒,如何?就是醋。”陆莳揪着她的错处不放,眉眼却是带笑。

楚染不知她哪里来的劲,竟然抓着自己不放,她手?中端着醋,不好用太?大的劲,免得打翻了醋碗。

她将醋碗夺了过来,置于食案上?,道:“陆相?将这碗喝了,我便原谅你。”

“我做什?么了,要你原谅?”陆莳眸色不动,静静凝视她。

楚染气?呼呼,道:“你给灵祎送了多少坛酒,我之前怎地一坛都没有。”

陆莳道:“殿下不登门,如何?送?”

“陆相?不登门,我如何?去讨?”楚染毫不示弱。过去的事,细细数来都数不清了。

陆莳沉默片刻,面对楚染是执拗,蓦地想笑,忽而回?身,端起醋碗,扬首喝尽。看得楚染舌尖发涩,支吾道:“我就、与你玩笑,你莫要当真。”

陆莳喝完后,神色不改,问道:“往日不计?”

楚染一惊,一碗醋就往日不计?想想都是她吃亏,不肯去应,让人去拿清水来让陆莳漱口。

闹过一通后,才想起陆莳来了云梦泽,她担忧道:“你怎地来了,若是让人发现就不好了。”

“无妨,我已?安排过了。”陆莳道。宫中做主的就是贤妃,想要瞒过她,并非难事。

她有能力去做这些事,楚染也没有多问,她还未曾吃晚膳,让人去安排,多添一副碗筷。殿内放了冰,门窗都关上?,也不怕有人来发现。

陆莳没有胃口,只小口吃着素菜,楚染问及连城的事,她挑着几句回?答:“尚好,在修缮侯府,陛下着人盯着他,你莫要与他通信。”

楚染的身份一直很敏感,楚帝对她始终放心不下,不然也不会将人关在云梦泽。

陆莳胃中不舒服,几度停筷,楚染看她一眼,晓得是醋喝多了,她没良心地弯弯唇角,反道:“新阳去泡汤泉了,你可要去?”

“不去。”陆莳拒绝,她有些难受,喝了几杯清水,哪里都不想去。

楚染见她当真不舒服,就只好作罢,吩咐宫人将剩下的菜肴收下去,偏殿是沐浴之地,她看着陆莳:“要沐浴吗?”

她觉得自己闹过头了,不好再胡搅蛮缠,她让宫人去准备热水。陆相?前脚走,灵祎就来了,她听到有人上?岛了,就想过来问问。

楚染眼皮子一跳,将人请到偏殿内,灵祎左右看一眼,没有见到旁的东西,笑了笑:“阿姐可就觉得无趣,明日让教?坊的人过来?”

“也可,你觉得好就好,我无妨,时辰不早,要歇息了。”楚染眼看着漆黑的天色,眼下之意不要多留。

殿内琉璃盏灯火璀璨,一应摆设简洁素雅,窗户下放的几盆山茶牡丹都没有动过,与白日里一样,也没有什?么差别?,她看过一眼后就离开。

新阳有吃夜宵的习惯,命人送了些酥糖过来,楚染拿了些银子赏了,将人打发走了以后,去偏殿去找陆莳。

她刚刚将人家?欺负狠了,不敢过去,在外面巴巴地等着,十五趴着门,爪子拍了两下,急得不行。

楚染俯身捞起她,抱着它一道回?殿等着,殿内摆了果子,她抓着一颗给十五吃。十五不爱吃这个,闻了两下就跑了。

大概又去拍门了,真是黏着陆莳。

楚染吃了几颗蜜枣后,一人一猫才跟着过来,她一起身,十五就扒着陆莳的裙摆,陆莳将它抱起来,顺了顺毛,道:“殿下住哪里,臣有些累了。”

听她喊累,楚染一个激灵,指着里面的床榻:“我睡那里。”

陆莳将十五放下,自己走过去,揉了揉额头,径直躺下。

她似是很难受,楚染一眼就觉得哪里不对,挪着步子走过去,探头看一眼:“你难受吗?我让人去请太?医?”

“不用。”陆莳拒绝,云梦泽内没有太?医,去太?医院必然闹得人尽皆知,徒惹麻烦。

楚染就不问了,将十五赶出去,自己去沐浴更衣,自己再进殿的时候让人多送些热水来。水温刚好,她走过去唤了一声?:“陆相?。”

陆莳眼睫一颤,睁开眼,映入眼帘就是楚染一副小心翼翼地样子,她捧着水杯,与今生初见那副剑拔弩张之色,极为不同。

她微微阖眸,撑着坐起来,接过热水喝了几口,又递给楚染,左右扫了一眼,殿内已?无人了。她习惯性往内侧移去,将外侧留给楚染。

这就是要同榻的。

楚染看着她自然的动作一时没明白,她是想睡地上?的,夏日热,睡地上?也不打紧,只是陆相?这么一动,她就不好再去睡地上?了。

她无奈地放下床榻前的纱幔,自己在外侧躺了下来。殿内静悄悄的,她捂着自己的胸口,往日里倒好,今日里惹了陆莳,总觉得心慌。

陆莳未曾在意这些,楚染的年龄本?就爱玩,这些时日在岛上?也闷坏了,她也没有必要多加责怪,她深吸一口气?,伸手?去握住楚染的手?:“殿下这几日在做什?么?”

“钓鱼,都被十五吃了。”楚染咽了咽口水,陆莳的手?很冰,夏日里握着很舒服,凉沁沁的。

陆莳阖眸,不知怎地想起前世?里楚染在相?府内钓鱼,那时她性子极其沉稳,池旁坐上?半日都是有的。那时心里装着事,鱼咬钩都不知道,还婢女出声?才知道的。

想着以前的事,手?中的温度就变高了不少,楚染身上?的温度还是那么热,冬日里就像火炉一样,只是这个火炉不喜欢靠近她。

她胃里难受,糊里糊涂一想,就迷糊地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她梦到了成?亲的时候,楚染浅笑,容颜极美,清纯之色,在她眼里如何?都挥不去。

可那个笑带着疏远,带着陌生,楚染从不曾与她交心,将太?子放在自己心坎里,就是不知多看她一眼。

她经过求而不得,经过人生百态,经过生死之隔,再醒来时看得淡了。楚染终究还是改变了些,天真活泼,不高兴时还会作弄她。

前世?里,她断断不会这么做的。

也不知睡了多久,胃口一阵作呕,她难受地睁开眼来,未曾唤人就看到楚染迅速爬起来,紧张道:“陆相?,你口渴吗?”

她眼里的关切,显而易见,陆莳心中酸涩,总觉得是眼前好,至少楚染为她会紧张。她伸手?摸了摸她嫩莹莹的脸颊,感受到那股细腻温和后,心中舒服不少,点点头。

她一点头,手?心就摸了空,楚染匆匆去拿水了。

回?来时伸手?扶着她起来,将水递到她的唇角。楚染照顾人很细心,以前太?子多病,未造公主府时前,都是她亲自照顾的。

喂过水后,楚染扶着她躺下,将空杯子置于榻旁的小几上?,自己又爬回?了榻上?。

陆莳依旧闭着眼睛,脸色却是好了很多,楚染看过一眼后就自己躺下,不敢睡得太?沉,幸好白日里睡多了,不是太?困。

喝过水后,陆莳就睡得沉,连楚染起榻都不知道。待睁开眼时,外面都已?大亮,今日怕是不能出岛去了。

灵祎这些时日变聪明了很多,巴巴地跟着楚染,也不知想些什?么,小动作是没有,纯粹就是盯着她一般。

楚染让人备了清粥小菜,她自己在外头廊下坐着,不想让人扰了陆莳清净,她与陆相?的亲事近了,礼部送了些绣样过去,意思一下,做些枕头之类的小玩意。

她哪里懂什?么针线,尤其是看到各色花样,有暗纹的、无暗纹的,还有金丝银线,杂乱无章的放在自己面前,她看着就头疼。

让人统统收下后,她搬去殿内,恰好陆莳醒了,她问道:“你要绣吗?”

陆莳看着上?面的绣样,竟还有百子千孙,也不知礼部是如何?办事的,幸好楚染没有多看,她将绣样扯了下来,装入袖袋里,明日去礼部问问何?人送来的。

楚染转身的功夫,她都已?经藏好了。

宫人将白粥小菜端上?来,还搁着几块新切的大蜜桃,这是岛上?种的,新鲜可口。

陆莳喝粥,楚染吃桃,看着上?面的花样,就问着陆莳:“这个你绣,我不会。”

陆莳会不会,她是不知道,横竖她自己是不会的,将这个推给陆相?,反正她也是女子,绣枕头也是无妨的。

陆莳却不想纵容她:“你嫁去相?府,该你绣才是。”

这样的话让楚染挑不出理由辩驳,她咬了口桃子,一双乌晶晶的眼睛看着陆莳:“你也是女子,你绣我绣都是一样,反正是你我两个睡。”

这话说来,讨怪又有些厚着脸皮。陆莳记不清前世?里的枕头是谁做的,多半不会是楚染做的。枕头上?绣的不是鸳鸯,反而是一对鸟,那个绣线、落针都不是楚染能绣得出来的。

陆莳不说话,楚染脚尖无趣地磨着地砖,等着她的话。

楚染这个时候就像外头朝臣家?里头养的姑娘一般,不谙世?事。陆莳脑海里想的都是前世?里的事,将现在的事与前世?里一一对比,发觉哪里改变了,都要想一番为何?改变了。

一番对比后,楚染早就坐不住了,自己看着那些绣样,嘀咕几句:“我们绣荷叶。”

陆莳心中来不及慨然就觉得好笑,提醒她:“荷叶是绿的,成?亲那日当是红色为主。”

前世?里的亲事是她一手?操办,母亲不管事,更不曾来相?府,事无巨细,皆是她亲为。这些细枝末节,纵过去这么多年,她也还有些印象。

一听要红色,楚染就道:“那、那牡丹花。”牡丹比起那些鸳鸯可好绣多了,就是一个尾巴都要几十种丝线。

虽说有宫内尚宫局一手?包揽,大的绣活都揽了过去,小的总是避不过的。她想着回?府后找个绣娘应付一下就行,新阳不也是什?么都不做。

她脑子里想着,陆莳就已?知道了,她若乖顺听人话就不会被陛下打发到云梦泽来,她不打算戳破她,将筷子放下后,欲说相?府规制一事,门外传来婢女的通传声?。

“灵祎公主,我们殿下在殿内用早膳。”

陆莳回?神,起身往内室躲去,用屏风挡住外面的视线。

楚染吩咐宫人入内收拾残局,灵祎一脚踏进,看着案上?的各色花样,怪道:“昨日是礼部的人连夜送来的?”

昨夜礼部的人上?岸都已?是天黑,陆莳跟着他们,也未有人怀疑。

楚染不知这些细节,脑袋也甚是灵活,道:“这是尚宫局送来的,礼部的人刚好一道过来的。”

灵祎这就不清楚了,她趋步走近,今日一身粉色宫纱,胸前绣了一朵桃花,针脚与平常的不同,花心拿着金刚石做的点缀,袖口还绣着一圈粉。

拿金刚石衬着这么一件夏衣,楚染眼睫挪不开了,灵祎伸手?时葱白的指尖还应景地染了粉色的桃花,这样嫩艳的颜色,衬托出少女的天真。

楚染哀叹,这真是出手?阔绰,灵祎对比着花样,兀自道:“阿姐给陆相?做衣裳吗?我觉得陆相?应当喜欢素雅之色,青色为佳,太?过艳丽的只怕不大合适。”

楚染却道:“你这指甲染得好看。”

宫中长大的女孩子,心计深,也爱摆弄这些,楚染算是例外,旁人在玩的时候,她在学着怎么照顾太?子、如何?抵御王后的算计,将这些小玩意抛得干净。

灵祎听她夸自己,就腼腆一笑:“只是拿凤仙花染的,染了好几层,花了好几个时辰,阿姐要试试吗?”

好几个时辰?陆莳含笑,楚染的性子只怕坐不住,朝政之事或许可以忍一忍,为十个指甲怕是不行。

外面的楚染已?然皱眉了,拒绝道:“你自己玩,你带着新阳去玩,她应当喜欢。”

灵祎下意识止住话题了,看着花样,指指点点。

公主里楚染为尊,再是灵祎,皆因为二人是嫡出,新阳夹在两人中间,极为尴尬。楚染是觉得新阳有趣憨厚,灵祎却觉得她愚蠢不堪,不想与她同行。

楚染也不去看花样,捏了几块糖吃,一盏茶后,新阳也过来了。她见到灵祎后撇了撇嘴,走到楚染面前,一眼就看到了灵祎奢靡华丽的衣裳。

她整个人怔住了,阿软只把金刚石缀在簪子上?,这么一件衣裳今儿穿了,明儿说不定就不要了,着实有些浪费。

羡慕又无奈,她低落地坐下,拽着楚染的衣裳:“阿姐,你午膳吃什?么?”

本?来是想过来问旁的事情?,灵祎在,她就只好改了口问吃什?么。

楚染只当她又馋了,笑了笑:“想吃什?么就让庖厨去做,不用愁眉苦脸,对了,你的绣活做了吗?”

“不做,周家?不缺那个。”新阳道,不是她不做,是阿软不让她做。

楚染丧气?,为何?新阳就不用做的,陆相?非要她做呢?她扭头看了一眼屏风后面,几乎咬牙切齿。

灵祎却是一阵挑挑拣拣,自己选的极为开心,指着百子千孙的花样:“阿姐,这个有趣。”

新阳瞄了一眼,又缩回?了脑袋,见阿姐脸色如故,她就不说话了,吃了蜜桃。她吃着一块,又去吃第二块,眯着眼睛:“阿姐,昨日的八珍面好吃,汤好面劲道,要不中午试试?”

灵祎被她这么一打断后,放下绣样就走,不大高兴。

公主脾气?上?来了,怨怪新阳不该打断她的话。新阳见她一走,反吐了吐舌头,在殿内看了一眼,“阿姐,陆相?没有来吗?”

楚染心中咯噔一下,“陆相?怎地会来。”

新阳小脸一红,凑到她耳畔道:“昨夜礼部的人突然上?岛,阿软猜是陆相?过来了,毕竟礼部的人不会等天色黑了才过来,不过她这次猜错了。”

她在楚染耳畔一阵嬉笑,没想到阿软也有算错的时候。

新阳笑得欢喜,楚染却是一阵头疼,明妃聪慧过头了,她装作不在意,道:“你过来作甚?”

“我只当陆相?来了,昨日汤泉舒服,本?想拉你们去玩,既然陆相?不在,我便和阿软去了。”新阳喜滋滋道,拿着桌子上?的玉带酥就走。

楚染托着腮帮子看着新阳离开,她对明妃一事极为好奇,就连她有孕一事,都存在疑惑,只怕是假的冒充真。

不过宫内有明妃牵制王后,于她也是一件好事。

外头碍事的人都走净了,陆莳缓步上?前,楚染眸色迷离,面颊莹润如玉,如白釉,几乎没有一点瑕疵,见到她后,乌黑的眼珠转动,带着笑,道:“你要去汤泉吗?”

陆莳面色一红,这是被新阳带坏了。新阳看着单纯,遇上?这些事都是不老?实的。

她拒绝道:“汤泉那里人多,只怕会被发现。”

陆相?说的一本?正经,楚染也就没有多加在意,又去看着那些花样:“你选一个,回?去让绣娘去绣。”

“新阳不绣,是因为她的嫁娶不过是一场戏,你与她不同。”陆莳点醒她,好端端地与新阳比较什?么。

楚染感觉到浓浓的嫌弃,眼尾上?挑,看着陆莳的时候看了几分神气?:“陆相?抓住我不放,也该是你绣。”

感情?一事,本?就是谁先掉进去,谁吃亏。

陆莳倒是沉默下来,桌上?的吃食被新阳都带走了,就剩下几片切过的蜜桃,她凝视着出神,同样在想明妃的事。

她不置一词,楚染就没招了,伸手?在她眼前晃了两下,口吻半恼半哄:“你绣要不绣娘去绣。”

眼前影子晃动,陆莳抬首看着眸色灵动的人,拿银签子挑了一块蜜桃给她:“殿下不绣枕套也可,不如做一身衣裳?”

楚染才咬了一口蜜桃,舌尖上?还沾着甜,来不及多咬两下就吞了下去:“你让我给你做衣裳?”

陆莳颔首。

楚染觉得她愈发不要脸了,还点头,气?得将剩下的半块蜜桃塞到她嘴里,恼火道:“你怎地不给我做一身衣裳?”

陆莳陡然被喂,吃着楚染剩下的桃子,先是一怔,待反应过来,舌尖上?已?是甜味。

楚染最近惯会作弄人了。她吃下蜜桃,方?道:“殿下想要,臣也可做。”

这人最近愈发没脾气?了,楚染顿时就说不出话来,也不知是气?恼还是觉得无趣,道:“你变了,变得就像是一团棉花。”

陆莳的性子内敛,对楚染也从不说喜欢,起初只是一味不肯退亲,如今亲事定下来了,脾性反倒沉稳了许多。

也不知是何?故,陆莳的性子与梦里差了很多,楚染看到后心中一阵怀疑,眼前这个陆莳是不是冒充的。

她心中纠结,烦躁地看着案上?的花样,伸手?去挑拣时,被陆莳一把紧紧地握住。陆莳的手?很冰,碰到楚染后,就感到一阵温热。

陆莳没有说话,指腹在楚染手?腕处轻轻磨砂,轻轻地安慰她,抚平她内心的焦躁。楚染不说话了,也没动,由着陆莳去抚摸,也不敢去抬头。

半晌后,陆莳出声?:“过几日是七夕,要出宫吗?”

楚染没想到要出云梦泽,被困在这里无非与公主府不同,就是没有暗道罢了。她不大明白陆莳的意思:“能出得去吗?”

就算出得去,灵祎还跟着她,只要她一个时辰不在云梦泽,她还不得去告诉陛下,必然又惹麻烦。

“可以,到时我会安排。”陆莳微笑,松开她的手?,看着桌上?的花样,道:“殿下喜欢什?么?”

楚染脑子跟不上?她的思路,既然陆相?开口,她自然就答应。

“我觉得还是简单些好,你觉得哪些好绣,就选哪些。”她不挑剔,免得陆相?多花些时间,吃下最后一块桃后,拉着陆莳去钓鱼。

密林尽头就是湖边一角,那里荷花开了,碧莲红心,也是很清爽。楚染见无人,脱鞋下去采了几捧莲子,水没过小腿,见好就收。

上?岸时腿上?沾了泥土,拿湿布擦了擦,趁着无人又迅速穿上?鞋。

陆莳给一旁拧着湿布,莲子刚采摘上?来,最新鲜不过,她用荷叶托着莲子,不小心咬到莲心,苦得她想吐出来,忍了忍,当作没有发生,笑眯眯地将剩下的半个喂给陆莳。

依照楚染的性子,莲子咬了一半就送人,必然是苦的。

陆莳瞅着她笑眯眯的样子,没有多加在意,咬在口里就微微皱眉,楚染笑得开心,陆莳道:“鱼咬钩了。”

楚染一惊,忙去拿鱼竿,一拎就将鱼拎上?来了,上?岸后就掉下到草地上?,来不及去捉,就见十五后腿一蹬,整个猫身扑了上?去。

还没看见鱼身多大,就被十五吃了。楚染顿时无奈,道:“今日钓到晚都没有一条。”

陆莳将鱼饵又抛回?了湖内,湖面荡漾,波澜层起,云梦泽内寂静而凉爽,是一处夏日避暑的去处。

楚染在剥着莲子,外头的婢女走来,言道:“灵祎公主问殿下可要去泛舟,此时日头还不大,待午后就不能去了。”

“不去,告诉她,我身不爽,就不去了,在这里垂钓,问她可要过来。”楚染头都不抬,十五吃完了鱼,就过来接着扒她腿,塞了一个莲子到它嘴里。

十五咬了两口就吐了出来,双手?抱着头,吐了个干干净净。

楚染作弄完陆莳后,又将目光落在大猫身上?,十五溜得快,蹿入草丛里,没了动静。她剥完莲子后,让人给新阳送了些许,剩下的用荷叶装着。

午膳让人送到这里来,新阳嚷着要吃八珍面,小厨房就送来了一碗面,还有荷叶里包着的排骨,荷叶与排骨的香气?夹在在一起,令人垂涎。

楚染拿了空碗过来,分了陆莳半碗面条,剥了一份荷叶排骨,放在她面前,自己喝着面汤,道:“近日陆相?可忙?”

她数日未曾理会过朝堂上?的事,太?子身体好了许多,也不让她担忧。恒王被陛下猜疑,霍家?原本?准备给恒王做侧妃的霍茯,也被送去和亲。

无事不贴心,她也不用多加关注。

梦里梦到的事,几乎都是照着相?反的方?向?进行,担忧的心也放了下来。

她问什?么,陆莳答什?么,无一不答,让她懂得朝政,不会因消息闭塞而跟不上?外面发生的事。

她听话地将所有人都放了进去,几步不留一人,她对她的依赖也更加深了些许。

用过午膳后,外面的太?阳大了很多,林间多了几分燥热,楚染待不住了,拉着陆莳回?殿去休息。

寝殿四角搁置冰块,清凉让人困乏,她不知陆莳会不会睡上?片刻,欲问时却见她将那些花样都收了起来,自己提笔作画。

她提着精神,坐在一旁看着,昨日一夜没怎么睡,又早早起来了,闹了晌午,就撑不住了。

殿内仅二人,又怕旁人过来偷窥,门窗都关了起来。

楚染心中安宁,陆莳在旁,心中竟是半点都不怕,伏案就迷糊着睡了过去,嘴里还不忘与陆莳说着话,嘀嘀咕咕了会。

陆莳笔尖一顿,回?身去看,楚染只露出半张白玉似的脸,唇角蠕动,不知在说些什?么。

她俯身凑过去,想听清楚染说什?么,近了就看清她额头上?细腻的肌肤,乌鸦鸦的鬓发散了下来。

她伸手?将鬓发理顺,手?触碰到藏在发髻下小而薄的耳垂,仿若是是一块白玉。

陆莳凝视,视线不移,她抿紧唇角,楚染嘟哝了会,就没声?了。

密林之内时,楚染作弄她、作弄十五,都是一时嬉闹,都是以前不曾有的,她欢喜之间又觉恍然。

她摸到楚染的手?,轻轻碰着,殿内无人,头顶悬空,白日阳光,极似世?间仅她二人。

陆莳心中揪然,微微俯身,唇角轻轻碰上?的她的耳垂,只轻轻一碰,不敢再动,怕吵醒了她。唇角间带着她的温度,心中亦是如此。

她情?绪内敛,哪怕无人在,也生生止住。

等楚染醒来的时候,陆莳将花样都已?画完了,一池碧莲,旁边一人儿站在水里采莲,只看见背影,不知容貌。

她看到碧色,道:“不是说不用碧色吗?”

“几点罢了,多绣些莲花就好。”陆莳顿了顿,将花样收起来,又恰当地添一句:“也可加些莲子。”

楚染睡得很舒服,就是胳膊有些难受,她自己揉了揉,看着外面的时辰,一日就过去了。她想了想,问陆莳:“陆相?何?时走?”

晚上?走的话,宫门下钥,是出不去的,昨日那个时候离开的话,也是可以的,就怕被灵祎发现了。

陆莳道:“五更再走。”

五更的话,就算是明日清晨了。楚染点点头,站起身,活动筋骨,猜测着时辰,新阳要过来了。她每日来两趟,早晚各一次。

寝殿就让给陆莳,免得新阳过来扰她,就与她商议道:“我出外走走,免得新阳过来。”

“好。”陆莳抬头,翻开案上?一册子,是楚染平日里看来打发时间的,前朝旧记,楚染看的多是这类的书籍,枯燥而无趣,她看得有趣,下面还有许多注释,自有心得。

楚染转过拐角就看见新阳过来,衣裳换了,发髻上?的簪子也是,上?面点缀着金刚石,在日头下熠熠生辉。

明妃哄人,确实有一套。

新阳过来时扬了扬脑袋,乐道:“阿姐,你看好看吗?”

拦到人后,楚染拉着她去亭子里做一做,新阳眉飞色舞,她不好泼冷水,只得到:“好看是好看,旁人看到了,你该如何?说。”

“我说……”新阳顿住,她与阿软的事是秘密,最多就阿姐知晓,她不管就是最大的祝福,若是被别?人知道是要闹大麻烦的。

她捂住嘴巴,不知要说什?么,仔细一想后,脑子里忽而灵机一动:“我就说是阿姐送的。”

“你倒是聪明。”楚染没好气?,想起宁王送的那匣子金刚石,戳着新阳脑袋:“待我回?府后送你些许。”

“阿姐当真有?”新阳眼睛一亮,想起什?么又道:“能做衣裳吗?”

又是一个小败家?的。楚染瞪着她:“找明妃去。”

新阳撇嘴:“前些时日,吴江进贡来几盒子金刚石,陛下给太?子哥哥赏了一盒,给了明妃些许,其他都给了灵祎。”

她懊恼自己没有,楚染也是无奈,道:“我也没有。”

新阳觉得奇怪:“你方?才说有的。”陛下偏心灵祎是宫廷都知道的事,好东西都会想到她,怎地把阿姐都忘了。

楚染无心去攀比这些,实话道:“宁王叔父送我的。”她不知吴江进贡一事,几盒子都给了灵祎,陛下竟偏心如此。

新阳在宫内听到的事情?多,哪宫得了什?么赏赐,宫人都会在下面多嘴多舌,金刚石就给了三宫,中宫、东宫、明妃的芙蓉台。

就连嫡出的新平公主都没有,新阳气?呼呼的,低声?道:“阿姐,你还是快些嫁人的好,免得再受气?了。”

“又不去封地,哪里就能走得开,倒是你出嫁时该争的还是要争一争。”楚染未曾多在意,不过些许破石头罢了。

新阳肚子里藏着许多话,憋着回?去同明妃诉苦去了。

楚染回?殿时,陆莳犹在观旧记,她凑过去,将方?才的事情?都说了一说,又道:“明妃当真如此得宠?”

一番话下来,她在意的不是楚帝为何?偏心,而是明妃得宠。

陆莳容色冷了下来,吴江进贡一事,她是知晓的,楚帝赏谁,旁人是管不着的。新阳赌气?是小孩子脾气?,真正涉及的不是什?么大事。

问起明妃一事,除去她怀孕、将新阳嫁去周府外,再无旁的事情?,一时之间也不会令人在意。

她摇首道:“她本?就貌美,才学好,得宠是自然的事。”本?想说不知,又怕楚染多想,就改成?宽慰了。

楚染听后,就明白过来了,陛下也是喜欢明妃那样的人,喜欢一事都是说不清的。

两人做了会,贤妃就来了。

她突然过来,让楚染始料未及,忙将陆莳推到里面去,道:“若是困了就睡会。”

宫里暂有贤妃打理,来见楚染是为了嫁妆一事,嫡出的公主出嫁,嫁的又是丞相?,自然不是普通公主可以比拟的。

王后去了离宫,嫁妆的事是她包揽的,从离宫里拨了旨意过来让她处理,嫁妆单子都拟好,不大尽人意。

该给的都没给,她不好按着单子去做,就来问问楚染的意思。

新平公主不是王后生的,自然不会开了私库给她添东西,贤妃也不去管,就问礼部出的那些也是不够的。

这些事楚染是可以闹一闹的,毕竟规制在的。

楚染看过后,向?贤妃投去感激,道:“我明白了,我去向?陛下写个奏疏,递过去,王后自己不要脸面,我不必替她兜着。”

贤妃不知她打的什?么主意,嫁妆单子就一份,给楚染看后,就收了回?去,道:“殿下心中有数就可,本?宫有事,先回?去了。”

楚染送着她离开,回?殿就将殿门关上?,回?神去想梦里的事。那个梦牵扯的事太?多,她分不清有没有这件事,按着额头去想,偏偏什?么都没有想到。

那个梦境太?过玄幻,她捂着脑袋,就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陆莳走出来,见她愁眉苦脸,心中微痛,伸手?就抱住了她,给她揉了揉脑袋,低声?道:“钱财罢了,争不争都是一样。”

楚染记不得梦境,陆莳却清楚。前世?里楚染忍了下来,出嫁那日却闹得满城皆知,王后刻薄前王后嫡出的公主,风言风语,第二日御史台一笔告到了章华台,连带着楚帝都没了面子。

王后落了面子,多了刻薄一名,楚帝事后将该给的都补上?,楚染没有损失,却令帝后下不来台的。

但是她忘了一点,楚国是楚帝做主,让他下不来台,她岂会有好果子吃。

楚染在她怀里一动也不动,放松自己,闻着清香,平息自己的情?绪。

陆莳斟酌一番开口:“这事让宁王出面,你写信给他,我着人去送。”

宁王被楚染叮嘱过,只是他不知具体,楚染需再说一声?,让他心中有数,在陛下面前开口时也好有底气?。

楚染理清思绪后,忽而就不想听陆莳,从她怀里退出来,道:“何?不等事后再论?”

陆莳未曾吃惊,楚染的想法与前世?里一样,想的还是如何?将王后做的事闹得天下皆知。她叹息,道:“帝后本?是一体,涉及你的事,王后的决定便是陛下首肯的,她落了颜面,陛下就有面子?”

楚染一阵迷茫,抬首去看陆莳,直勾勾地盯着她,盯着她心中一软。

她对楚帝是有怨的,只是怨深埋心底,紧紧压着,不为外人知,在陆莳的面前暴露得干干净净。那股怨恨从母亲死,不准外祖回?来吊唁开始,从未散去过。

只是父比天大,她从未想要怎样,只要太?子继承皇位,就什?么都没发生过。

陆莳看着她,指尖触碰到她温热的脸颊,低声?道:“相?府什?么都不缺,要那么多嫁妆做什?么呢?”

楚染被她摸得心口发痒,伸手?去挠自己的脸颊,觉得还是有些痒,就拂开她的手?:“你的是你的,我的是我的,属于我的,为何?要让给旁人。”

她就像小猫一样抓脸,脸都被挠红了,陆莳觉得这只猫乖顺多了,没了那股戾气?,摸着都是软软的。

哄了这么久的猫,总算有些进步的。

她沉吟了会,道:“我去给你争,先王后去后,私库给谁掌管的?”

楚染不知陆莳将她比作猫儿,认真回?道:“本?是在我这里,后交给太?子,那些不是我的。”母亲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太?子,私库里的东西都是给他的,她没想过要。

东西在东宫,就是太?子的。陆莳明白,道:“既然是太?子的,那就好说,先用晚膳。”

外头都擦黑了,那两人都不会过来,楚染让人将南边的窗花打开,淡淡的花香就传了进来,晚上?用的是蟹饺,肯定又是新阳的注意。

蟹肉包的饺子蒸着很香,宫人送了两笼过来,还有一碗蟹肉圆子。这个时候的螃蟹不肥,蒸着吃就不够味,拿来做馅却是好的。

楚染心事放下了,陆莳不同意她的做法,就只能作罢,晚些时候给宁王叔送信就可。她咬着饺子,晚风凉凉,气?氛大好。

新阳的宫人送了些果酒来,楚染打开后就闻了闻:“这是百花酿?”

陆莳扫过一眼,道:“少喝些。”明妃当是猜出她上?岛了。

作者有话要说:日万打开第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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