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这么紧张,放松点……”凌曦贴着他的耳背轻语,声音和平时很不一样。

夏风扬分不清楚具体是哪里不一样,大概是靠得太近了,显得非常魅惑。他觉得此刻耳朵就像是离心脏最近的器官,传入耳中的每一个字都刺得他的心脏砰砰乱跳。

夏风扬回头看他:“凌曦……过了今晚,我们真的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吗?”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这件事情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对吗?”

“这里没有第三个人。”

“还有还有……”

凌曦伸手按住他动个不停的嘴唇:“现在就省点口水吧,等下有你费劲的时候。”

“…………”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可怕?夏风扬拼命安慰自己,死就死吧,明天起来又是一条好汉,不就是上床吗,不就是和一个男人上床吗,不就是和一个男人上床还要当下面那一个吗?

一道光映入眼帘,房门终于被推开了,但夏风扬臆想中的“床”却没有出现在眼前。

目光所及,他只看到很多书,很多很多书。夏风扬完全愣住了,他再次确认这个房间的大小和方位就是主卧无误,凌曦把书房换过来了?

“……你让我来付尾款是指?”

“学习。”

“学习?”

“如果你觉得和我上床比较好,我们现在就可以到隔壁去,你喜欢前面还是后面?”

夏风扬连忙摆手:“不不不,我喜欢学习,学习使我快乐。”

凌曦看着夏风扬一脸受到惊吓的样子,差点没忍住就要笑出来。

估计是长期宅在室内的关系,夏风扬的肤色是一种不太健康的白,这种苍白在灯光下透出一种难以描摹的诱惑,很让人砰然心动。

“我希望每天回来,都能在这里见到你。”

每天都能在这里见到我……这又是哪门子的低级黄色冷笑话?夏风扬表示一点也听不懂:“我不是很明白你的意思。你能不能解释一下?”

凌曦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拉着他的手在中央的日式榻榻米坐下。

桌子上放着的,是游戏行业的分析报告,还有一些凌曦手写的笔记。

笔记没有什么别的内容,全部都是他做的调查,细节详实到让人震惊。从市面上流行的游戏类别,到下载量等每样都单独列条,甚至网咖里贴的广告,做了什么活动,请了什么类型的模特都有细致的记录。

他想象每一个夜晚,凌曦就在这个房间里研究这些枯燥的东西。

寻求融资以来,他从来没指望一个投资人能真正懂游戏,他们只关心游戏能不能快点捞钱。比起那些人,凌曦实在是用心很多。

“我一个人学习太无聊了,你陪陪我吧。对于白虎的股权要求多少还得看你的表现了。我们公司的投资流程很规范,我要在投委会上要找个合情合理的说辞,也是很伤脑筋的。”他听到凌曦说。

(投委会:对一个基金而言,投委会是最高决策机构,一般的投资决策需要过会后才能通过。当然也会根据基金规模和投资规模来决定,小的投资可能董事总经理就能拍板。)

听到这里,夏风扬马上夸张地欠了欠身:“没问题,只要能满足凌先生的需要,小的很乐意为您效劳。coffeeortea?”

………………

在茶水间冲茶的时候,夏风扬越想越觉得事情不对劲。看来从酒吧那天开始,姓凌的就拿他来恶作剧,故意让他往那方面想……这也太过分了吧!吓得他命都短了几年。

但此刻对于夏风扬来说,精神受到伤害,总比□□受到伤害好,他讨厌凌曦拿他开玩笑的同时,又很庆幸这只是一个玩笑。

夏风扬把茶端了进来,凌曦单手搂着他在旁边坐下。

“今天是第一天,你就先当我的老师吧,我问你几个问题。”

“好的,你问吧。”

“第一个,你说的游戏精神,具体是指什么?”

夏风扬愣了一下,他没想到凌曦会把那天他在酒吧说的话记在心里,然后返回来问他。

“现代生活压力让大家都被成功学洗脑了,总是在问‘有用吗’多过‘有趣吗’,仿佛有利可图才是天地万物存在的唯一理由,但是你仔细想想,其实艺术、音乐、哲学都不是可以用‘有用’来定价的,游戏也是一样,玩家对游戏的无功利的热爱,对自由的探索本身就是一种创造力,它可以创造奇迹,改写未来。这就是游戏的‘无用之用’,这就是我们游戏人信奉的游戏精神。”

凌曦闻言笑了笑:“可是你口中创造奇迹的游戏,反而是目前中国泡沫最大的行业,难道不是很讽刺吗?在我看来,无论什么游戏都好,终极目的都是赚钱,培养玩家间的竞争并骗他们花钱,才是你们的职责所在。”

夏风扬扁了扁嘴:“我不喜欢‘骗’这个字眼,但是我承认你说的是事实,很多人声称自己是为了做出惊天地泣鬼神的游戏而入门,但最终都免不了落入俗套,他们要钱不要脸,我是要钱又要脸,如果非要选一个,我还是要脸吧。”

“有道理,你这张脸长得这么好看,不要也确实可惜。”

“大家都是斯文人,不要动手动脚的,你捏我脸干嘛?”

神经病。

………………

问完了游戏的问题,凌曦又问起了其他问题,比如——

凌曦:“OpenGL游戏执行时被编译加载到显卡上,是什么意思?”

夏风扬:“你怎么突然问起编程语言?”

凌曦:“你不是说我看不懂一行代码吗。外面卖的那些22天学会Java的广告,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夏风扬:“你……没在开玩笑吧?”

………………

“风扬?”

“在。”怎么还有啊,现在已经是午夜一点了。

“你为什么会没念完大学?”

这话题转变得莫名其妙,夏风扬其实已经困得不行了,眼睛都快打不开了。

“我念大学的时候,院里有几个去美国南硅谷进修的机会……我当时被选到了名单内,可是有人花钱勾结教授走了后门,我就被换下来了,我咽不下这口气就把整个校园网站黑到瘫痪呗。接下来就被学校开除了,通报贴到整个学校都是……总之就是非常惨就是了……”

凌曦眉头皱了起来:“这事情就没人管么?”

“谁管?网上不是说吗,有钱就是能为所欲为……你们这些温室里的花朵,又怎么会明白我们的无奈……”

夏风扬听到自己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睡意袭来,他也不管旁边正坐着个对他有兴趣的同性恋,就眼一闭趴在桌子上面睡着了。

睡梦中,他感觉到好像有人把他抱起来放到床上,还温柔地盖上了被子。

凌曦和衣躺在夏风扬旁边,基本是看着房间里的挂钟看了一个晚上。

在大多数人的眼里,凌曦都是一个令人羡慕的人。上帝给了他完美的外表,富裕的出身,聪颖的脑袋,如果不是因为惹怒了凌韦霆被丢到了国外念医学,他也许真的就是夏风扬口里的温室的花朵。

正走神着,身边传来了很大的“扑通”一声。他坐起来往声源一看,差点就当场笑出声来,因为夏风扬正以一个扭曲的姿势躺在地板上睡得深沉。

这家伙睡相也太差了吧?他只能下床把他抱起来,却听到夏风扬咬牙切齿地呢喃着什么,仔细一听大概说的是这样的话:“凌曦,你个乌龟王八蛋,你竟然一直在耍老子??可恶,我要踢死你……”

“…………”

要不,还是让这家伙在地上睡好了?

凌曦嘴上说着不要,身体还很实诚地把夏风扬丢回床上去,然后躺在他旁边。夏风扬半夜里连被子都踢掉了,正值南方湿冷的十一月底,他蜷缩成一团都觉得不够暖,干脆把凌曦当做唯一的热源,整个窝在他怀里就赖着不走。

真像猫。

凌曦看着蜷缩在自己怀里的夏风扬,几乎直到天亮才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