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小年轻嗖地一下分开,脸色通红。

苏毓板着脸,“胜美,给我去做饭,别在这儿瞎玩!”

娇羞的苏胜美怯怯地看老太太,乖巧点头,“好的,奶。”

陈安歌厚着脸皮,逃命似的跟上去。

饭菜出锅,摆满了一大桌子,半边是老太太爱吃的,半边是胜美爱吃的,都是准孙女婿的手艺。

小伙子难得,苏毓释然了,等陈家人上门提亲,没有过多为难,喜笑颜开地答应了。

她给胜美攒了八床上好的棉花被,找人用喜庆的颜色绣了双喜牡丹鸳鸯,陪嫁都是最新的电器三大件。

出嫁前晚,苏胜美缠着要跟苏毓一块睡,把老太太高兴的,坐那儿拿着桃木梳一遍遍给大孙女梳头。

“结婚以后,脾气别虎,跟小陈和和美美的。”

“嗯,听奶的。”

“要是被人欺负,回家奶给你撑腰。”

“知道了,奶。”

该嘱咐的嘱咐完,祖孙俩躺在床上,老太太习惯性用手摸胜美的脚,“暖气热乎着呢,你脚咋还是这么凉。”

说罢熟练地将大孙女的脚放自己肚子上,闭眼睡了。

酒宴是在苏家的大院子办的,四进的院子,置办了六十桌席面,肉和菜都是苏毓养出来的。

冷热共有十二道,猪鹅鸡鱼四拼,罕见的山珍绿菜,在场的人埋头抢食,道道是硬菜,帝都饭店都比不上!

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好的,今儿婚宴过足瘾了!

大家暗恨自己只有一张嘴,不够用!

陈安歌胸前带着大红花,领着胜美去给亲朋好友打招呼,郎才女貌的一对,不大会就被逗得脸色通红。

男方大舅母不禁感叹,她还以为这媳妇娶的是村姑呢,暗地里给陈母劝过不少话,门不当户不对。

今儿一来,主桌坐的是军队大领导和一批学校老教授,就连乡下来的随亲,份子钱出手就是三四十。

至亲的外甥,她咬牙才随得起二十,这些农村人比城里当工人的都大方,丝毫看不出乡下人的样儿。

大舅母艳羡不已,陈家有福啊,大外甥会娶媳妇,迎回来一块大金砖。

接新娘子的时候,陈家的亲戚看见嫁妆,又惊得倒吸一口气。

乡亲们砍木头造的七十二条腿,牛棚老人们凑的三转一响,老太太自己找门路买的电视机洗衣机和冰箱。

满满当当的家具,亮瞎了大伙的眼。还好陈安歌分配的房子是两室一厅,能放得下。

都出了门,苏毓站在门口看陈安歌载着大孙女离开,偷偷地躲在家门口擦眼泪。

少了个人,老苏家的院子空旷的很,李卫党心疼他婶儿,领着一干乡亲们住下来陪她。

这些年,红星大队发展的好,李卫党带人又开了百亩旱地种菜,还承包了后山的山头,种果树,散养猪。

他们大队读书人多,脑子精,照着菜厂子的模式成立了养猪厂和农果厂,家家户户都能挣钱。

红星肉、红星菜和红星果,在省城都数得上名,大伙都过上了做梦都没想到的日子。

听说胜美结婚,乡亲们早早地砍了一堆好木头,不远万里扛到帝都,精雕细琢,造了一家的木头家具。

“婶儿,你以后还回乡下吗?”李卫党眼巴巴地问苏毓。

老太太感叹,“老咯,老胳膊老腿折腾不起来咯。”

昨天胜美还是个小小团的熊女娃,眨眼就已经嫁人了。

凡人的时间太短了。

她跟李卫党说,“你回头在村里帮我注意着,找到好的棺材木,给我备一份,说不定哪天就用上。”

李卫党吓愣了,“婶儿,你才六十二,年轻着呢!”

老太太笑,“老婆子我就喜欢这个,干看着我也高兴。”

她又想一件事来,“丁家和王家的房子,你找人给我卖了,留着钱给我大孙女买东西。”

陆续从那两家收了一千多的房租,老太太现在看不上那点钱,干脆眼不见为净,卖了正好。

李卫党突然不敢吱声了。

老太太眼尖,冷哼,“有话就说,憋着你不难受啊!”

“王二全在监狱里救了个了不得的人,公安局的说,有人今年就把他跟丁有容放出来了。”

胜美结婚的消息传的广,大家都知道,没准丁有容听说了,还会来帝都找女儿。

苏毓狠道,“怕他们做什么,那对贱-人要真敢来找胜美的麻烦,老婆子有法收拾他们!”

刚下火车的丁有容和王二全突然打了冷颤,他们在牢里蹉跎十二年,沧桑得很,出来像四五十岁的。

听丁家传,胜美考上帝都大学,还嫁给城里人,带着苏老太过着神仙一样的日子,丁有容欣喜。

她闺女有能耐,自个儿这个当妈的能享福了!小时候胜美跟她最亲,可不能便宜苏家那老不死的!

两人拎着半毛钱不值的行囊,东问西问,打听到了老苏家住的胡同院子。

到了地儿,丁有容踌躇了,这么气派的房子,胜美真在里面住?丁老太没骗她吧?

他们来得巧,胜美今儿回门,院子里热闹的很。

陈家的亲戚以为是苏老太这边的,把人放进来了。

丁有容二人看着气派的大院子,眼冒精光,我滴乖乖哟,她闺女是发大财呢吧,得让她多给点孝敬。

格格不入的男女,胜美眼尖瞧见,认出来了。

记忆里,她亲妈保养非常好,是红星大队最年轻好看的媳妇。现在,她跟普通的农村妇女一样。

丁有容说她,“胜美,咋见着亲妈不喊人?你奶没教你好啊!”

这死闺女,当年眼睁睁看她被公安抓走,不给当妈的说好话,让她受了这么多年的罪。

苏胜美死死盯着她,陈安歌发现不对,将人护在身后,让人把老太太叫出来。

丁有容瞧着俊小伙护犊子的样儿,很有丈母娘的派头,“你是胜美她老公吧,我是你妈。”

“你这人真是,见着我和她爸站这儿,也不给安排地方,小心我让胜美跟你离婚,给她找个更好的!”

苏胜美怒骂,“你嘴巴擦干净点!我爸是光荣烈士,死了十来年了!”

丁有容尴尬,她心里就记着王哥,早把苏卫国忘到九霄云外了。况且她又没说错,亲娘再嫁的男人,不也叫爸么?

看她神情就知道会放什么屁,苏胜美心里的丁点愧疚之心,毛都不剩。

她指着门口,“出去,别让我说第二遍!”

丁有容不敢相信,“你竟然赶我走,我可是你亲妈!”

周围都是八卦好奇的亲戚,她当着大伙的面,扔了行李坐地上哭,“我真命苦啊,白生了这么个女儿!”

还不停捶地骂,“冤孽啊!早知道你长大了会不孝顺,当初我就该直接把你丢进河里,淹死算了!”

演得声情并茂,好些不熟的亲戚对她同情不已,看胜美的眼神一言难尽,心里鄙夷。

匆匆而来的苏毓听到这儿,抓着鸡毛掸子就追着丁有容打,“臭烂嘴!吃屎没擦嘴巴是吗!”

“我辛苦养大的孙女,供她吃喝供她上大学,有你一根毛的事儿吗!丢下闺女跟男人私奔,还有脸蹦跶!”

苏老太的动作又快又狠,贱男女抱头鼠窜,无处可逃,直喊:“救命啊!打死人啦!”

老太太不停手:“就是要打死你们!让你们给我儿子戴绿帽!让你们偷我家的钱!让你们污蔑我大孙女!”

过了瘾,她让陈安歌拿麻绳把人捆了送公安,“不是有能耐早出来吗?我还有能耐把你们再送进去!”

今年国家开始严-打,小偷小摸都能枪-毙,这两货千里迢迢送命,她正好成全他们!

陈安歌了解过当年发生的事,对老太太万分佩服,要不是有她,胜美估计早就惨了。听到送公安,应了。

有老周罩着,苏家在公安局挂了名,听说王二全和丁有容逃狱,立刻重视,派了专组去乡下调查。

那个‘了不起’的后台都挖出来了,是跟省城有关系的团伙头目,顺着老苏家的线,坏团伙被连根拔起。

王二全和丁有容这回没人撑腰,重新回到牢里,因为逃狱情节严重,判了无期。

苏胜美对这个结果很平静,她最重要的人是她奶,还有丈夫陈安歌,亲妈早就是无关紧要的了。

日子平静幸福,苏老太天天笑口常开,等她大孙女怀了孕,更是乐得眼睛都笑没了。

一家子把胜美当国宝似的伺候,要什么有什么,出了三月,大孙女的肚子大得比吹气球还夸张。

“什么!双胎!”

苏毓惊得腿肚子哆嗦,她孙女长得精巧,生两个能受住吗!凡人也太能生了吧!

少见多怪的煞神,天天把胜美当祖宗,掉一根头发都得把老赵请来把脉看诊,弄得老头郁闷不已。

“小苏啊,我徒弟身体好着呢,生三个都行,甭担心!”

老太太翻白眼,这么大的肚子,不担心像样吗?她没听劝,依旧把大孙女当眼珠子守着,少一秒都不行。

瓜熟蒂落的那天,护士抱着俩大胖小子给她看,“一个四斤五,一个五斤四,长得都俊呢!”

老太太瞧着俩皱巴巴的小孩,流着泪说,“好!好!”

然后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