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亭不得不庆幸自己幸好不是一个普通的妾妃,她有一个还算得宠的姨母贤妃,还有皇帝封的宁安郡主的名头,就算是太子妃想让她去,也得客客气气的和她商量,而不是单方面做了决定,让人押着她去。

她端起药碗,用勺子搅了搅,并不喝,露出十分忧愁的样子,“太子妃好意才会让我去北宫陪伴太子,只是不巧,我病了,去北宫把病气传染跟殿下就不好了,只能辜负娘娘的好意。”

江彬以为她装病,为太子不值,提高声音说:“卫良娣,殿下与您有从小的情分,殿下待您的好,大家都看在眼里,如今他身陷囹圄,您不能这么、这么——”后面的话犯上,他没说出来,不过大家都明白他的意思。

青梨呵斥道:“江彬,你在说什么!得了失心疯吧!”

兰亭轻轻一拂手,没太在意江彬的话,“我确实是病了,没法去北宫侍奉太子。”

江彬今日才算是晓得女子薄情,太子出事,东宫三位妾妃竟无一人肯同他共患难。

他坚持道:“良娣,这是太子妃娘娘的命令。”

青梨冷笑一声,“你眼前这位可不单单是太子良娣,还是宁安郡主。江彬,你这些话敢拿到皇上与贤妃娘娘面前去说吗?”

江彬当然不敢,他既见不到皇上,也不敢得罪贤妃娘娘。

“算了,”兰亭见江彬的气焰下去,才说,“太子身边带了陈安等人,服侍的人应该够了,再加上女眷,说不定还会引得皇上反感。你下去吧”

江彬最后挣扎,以利诱惑道:“良娣,若是您去了北宫,太子殿下感念您的好,对您也是好事啊。”

青梨急得要赶人,江彬这才垂头退出去。

她还不解气,“春晖堂怎么不自己去!”又担心兰亭却不过情面,真犯傻去北宫了,忙说,“良娣,您千万不要听那江彬的鬼话。最重要的是保全您自己,不然连贤妃娘娘也要伤心的。”

“我知道了,不会去。”

青梨这才放心,让人把药送给葡萄,又请了贤妃常用的一个御医过来,装装样子。

兰亭任她折腾,只有晚上一个人躺在床上时,想起了太子,在被关进北宫的前一天,他似乎知道些什么,很淡定,坦然,让兰亭不要害怕,并且给了她一个半枚青铜虎符,可以调配东宫的侍卫。她紧紧攥着虎符,慢慢镇定下来。

太子毕竟没有定罪,而且被禁在北宫,东宫只得太子妃等几名女眷,并没人看在眼里。江氏借口母亲生病,挂念女儿,时不时回娘家给母亲侍疾。崔氏羡慕极了,但她的老家在永州,没办法回去。卫兰亭的娘家昌国公府倒是在京城,但那么个地方她也不想回去。

……

惠王最近的日子也不好过,他把李道士引荐给皇帝,弄的宫里乌烟瘴气,弹劾他的人也不少,李道士被赶出宫后,他还没来得及松口气,那些御史们开始抓住他不放,先参了他的外家,也就是丽妃的娘家朱家,强占民田,舅父朱贵当街行凶,家奴打死人。

朱家作恶,实乃外戚之家常有之事,不算什么大问题。但是随后又有人参惠王结党,私下竟然以太子自称。

惠王进宫请罪,皇帝不见他。丽妃慌了,忙去找皇帝求情,她穿一身素衣,跪在皇帝面前,还未开口,眼泪就流下来。

毕竟是陪伴了二十多年的人,皇帝有些心软,“你起来吧。”

丽妃顺从地起来,“皇上,惠王的事情必定是有人诬陷,他敬爱太子这个兄长,怎么可能作以太子自称的事情,您想想看,太子有好几次行为不妥,都是惠王给他求情啊。”

这就是母妃受宠的好处了,丽妃十分了解皇帝,这么多年春风化雨在皇帝面前说惠王的好处,温水煮青蛙,皇帝渐渐就觉得这个儿子还不错,即使父子间有什么隔阂,靠着丽妃润滑,也不至于闹得太僵,高充容那边就完全没辙,自太子出事后,她除了整日整夜地跪在佛堂,再也没有其他的办法。

丽妃给皇帝身边服侍的周婕妤使了个眼色,以往这种时候,周婕妤都会出来解围,这次她一反常态,道:“皇上,听乳娘说祥儿胃口不太好,妾想去看孩子。”

“去吧,让御医也过去看看。”提起小儿子,皇帝的脸色和缓了一些,他只得四个儿子,太子、惠王不争气,丽妃所出的十一皇子小时候出天花,生了满脸麻子,也不做考虑,只周婕妤所出的小皇子活泼可爱,又贴心,特别像他,只可惜,年纪太小。

太子被禁北宫,老皇帝还没糊涂到把自己的另一个儿子也关起来,再加上惠王一直以来,虽然有些小心思,但是在他面前表现还不错,那些弹劾惠王的折子他都压了下来,不咸不淡地训斥了两句,就让惠王回去了。

惠王先送丽妃去了清宁宫。丽妃气恼道:“你也谨慎些,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你还犯在你父皇手里,小心给别人做了嫁衣!”

惠王奇道:“给人做嫁衣,谁这么大胆?”

丽妃想起周婕妤刚才的做派,道:“周氏那个贱婢,也有了小心思呢!”

惠王失笑:“这怎么可能,十五弟还是个奶娃,她不会是想仗着父皇的宠爱,给十五弟弄个太子当当吧,就是父皇愿意,朝臣们也不会愿意。她还真敢想!”

丽妃不似惠王这般,她在心里琢磨了一番,如果太子、惠王相继倒下,周婕妤的那个奶娃娃说不定还真能当上太子,前朝也不是没有奶娃娃继位的,有辅政大臣在,而且周氏也是官家出身,把周家人抬上来,奶娃娃的皇位还是能坐得稳的。

惠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递给丽妃,“这是仙师新炼出来的丹药。”。

丽妃吓了一跳,“你还给你皇上吃这个,要命了!”

“我等不了了!”惠王发狠道,“太子不可能没有留后手,只怕以后弹劾我的会越来越多,到时候父皇真的厌弃了我,那该怎么办?”

惠王不敢保证自己没有任何把柄落在太子手上,拖得越久,对他越不利,“夜长梦多,父皇如果拖个五年八年,等周婕妤的那个小崽子长大了,就不会有我的机会了。”

他们原本把李道长献给皇帝就没存什么好心思,一方面是借助丹药侵蚀老皇帝的身子,另一方面则是让李道长在皇帝面前替惠王说话。哪知李道长自进了宫,就一门心思为皇帝炼丹,只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替惠王办事,涉及储君夺位这种敏感事上一句话也不肯多说。这瓶丹药,用料足,乃是惠王另外找人炼的。

丽妃咬咬牙,把小瓷瓶收在了怀里。

……

老皇帝得了丹药,吃了后精神立刻就好起来,甚至还能御女。周婕妤也暗暗高兴,希望老皇帝能多撑几年,至少要等她的儿子再大一点。

这天,皇帝吃了两颗丹药,觉得还差一点,又让周婕妤那几颗过来,周婕妤担心地问:“皇上,今天已经吃了四粒了,不能再吃了,仙师说过不能多吃。”

皇帝笑道:“朕吃了这个就觉得精力充沛,不碍事,仙师还说让一天只吃一粒,你看现在朕每日吃四粒也都好好的,还能上朝。”

周婕妤想想还真是这么回事,又倒出两粒给皇帝,然后将小瓷瓶放在了床边的柜子里,又让人服侍皇帝去沐浴。

太康殿一个小内侍进来禀告:“婕妤,贤妃与丽妃娘娘来探望皇上。”

周婕妤略一思索,道:“你去跟两位娘娘说,皇上已经歇了,让她们明日再过来吧。”

小内侍站的不肯动,这话他可不敢对贤妃丽妃两人说啊,尤其是丽妃那脾气。

周婕妤想了想,“那你让萧敬萧公公去说,就说是皇帝的意思。”

她有点怕萧敬,萧敬不同于太康殿其他对她阿谀奉承的太监,他很少笑,总是面无表情,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似乎知道很多事情。

小内侍答应着退了出去。

老皇帝年纪大了,身子本就虚弱,丹药越吃越多,再加上纵酒纵色,很快就再次病倒在床上,意识还是清晰的。

周婕妤不眠不休地照顾皇帝,皇帝睁开眼睛,看着她红肿的眼睛,“别哭啦。”

周婕妤心酸,眼泪掉的更多了,“皇上,祥儿与妾该怎么办呀?求您快点好起来。”

她十六岁进宫,现在不过二十出头,正是女人最美好的年纪,即使哭肿了眼睛,也如梨花带雨一般好看,老皇帝怜惜她,说了几句心里话,“你的心思朕都明白,要是祥儿再大十岁还可成事,他太小了……不能交给他。”

大周西面有羌人,北面有胡人,强敌环绕,幼主继位,大周危矣。。

“朕会好好安置你还有祥儿,放心。”皇帝许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