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剩丽妃一行人带着东阳公主回了清宁宫,丽妃看着躺在床上装死的东阳公主,冷声道:“这里没其他人,你该醒吧。”

话音刚落,东阳公主便坐起来,嘴里抱怨:“贤妃与那卫氏为何总是与我过不去!”

上次她装晕,找御医给她扎针,这次更过分,居然当着皇上的面让她割肉放血。

“皇兄那边该怎么办啊?”她问。

丽妃对她已经无语至极,很冷淡地说:“给皇上献药引,让丹药顺顺利利地炼出来,或许还有回转的余地。”

东阳公主身子一抖,“真让我割肉那是不可能的,太疼了。那些个仙师道长都是骗人,随便找人弄点给他。”

“公主!”丽妃提高声音,“皇上刚才起了疑心,你若是想重新得到皇上的宠信,就要适当的施一点苦肉计,博得皇上的怜惜啊。”

“住嘴,本宫是金枝玉叶,千金之体,岂是随便给做药引子。再说皇兄已经解我的禁令,以后我能自由进出皇宫,目的已经达到了!”东阳公主强辩道,“本宫还要其他的事情要处理,先回去了。”她让人备车,急匆匆地走了,把一地的烂摊子留给了丽妃与惠王。

药引的事情后来给含糊过去了,皇帝没再提这事,当然也是因为谏院知道了这件事,联合内阁大学士等人力谏皇帝,皇帝顶不住压力,将李道长赶出了皇宫,因为李道长是惠王献的,连带着惠王也受了弹劾,可谓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朝堂上也不平静,大理寺审理李孟府时,在太原知府府邸找出了太子写给李孟府的书信,信中授意李孟府将所贪污的银两送回京城,以备收买朝臣所用。

只凭一封信去定太子的罪,未免不妥当,大学士史彦齐等人为太子辩护,皇帝虽然没有将太子下狱,但已经停了他的所有职务,将太子禁在了北宫。

东宫人心惶惶,兰亭与崔孺人去春晖堂见太子妃江氏时,发现她的脸色也很差。崔孺人战战兢兢地说:“娘娘,殿下那边……咱们该怎么办呀?”

江氏苦笑道:“我也没法子。”她父亲不过是国子监祭酒,是个没实权的职位,朝堂上的事情就是想帮忙也帮不上,以前她们家或许有些人脉,可过了这么多年,也没什么用了。

江氏这会儿看兰亭极为不顺眼,她父亲说正是卫氏的叔父大理寺少卿卫淹手下的人在太原知府府邸查出太子的书信。不过这让她心里生出一丝安慰,若是太子日后平安无虞,只怕卫氏在东宫也再无容身之处。

但太子平安无虞,只怕很难罢,皇上前日还曾试探的提出废太子的意思,大部分的朝臣都不同意,但是也有一些官员赞同,现下太子被关在北宫,若是时间长了,便会愈发坐实他的罪名,届时皇帝再提废太子的事情,只怕就没多少人会反对了。

江氏暗叹自己命苦,家里的姐姐妹妹们都以为她攀上高枝,嫁入天家,哪知道她每天都裹着提心吊胆的日子?这么一想,看卫兰亭的眼睛就微妙起来,掺杂着一丝恨意,但是又得忍着不能发火。

崔孺人就没有江氏这般含蓄了,她先是瞪了兰亭一眼,语气中带着怨恨,对江氏说:“娘娘,依妾说,都是卫家不好,太子之所以被关在冷宫,都是因为卫良娣那个做大理寺少卿的亲叔父,卫家与太子既已联姻,为何要陷太子于这般境地?”

崔氏替江氏把心里话说出来了,江氏欣慰,看向兰亭,“卫氏,我看这些事都是误会,你不如回去给你叔父说说,太子殿下侍奉君王忠心耿耿,绝不可能做出贪污的事情,或许是弄错了。”

兰亭抬眼去打量江氏,发现江氏说的话居然是真心的,她心里竟然真的这么想!何其天真可笑!男子志在朝堂,行事谋划自有他们的考量,什么时候在乎过女人们的想法。二叔卫淹估计很早就在筹谋,他与惠王交好,送女儿入惠王府,一步一步,到今天的地步,怎么可能因为自己一两句话放弃,再说,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就算他肯放弃,惠王那边也容不得他放弃。

崔孺人在一边帮腔,“卫良娣,你可是不愿意?你最好想清楚了,要是太子被废,我等作为太子嫔妃会落到什么样的下场!”

“我不过是深闺女眷,并不懂朝堂上的事情,再说,太/祖建国时有言,女子不得妄议朝政。太子妃娘娘的请求,恕我办不到!”

说完这句话后,她拂袖就走,气得崔孺人跺脚咒骂不已,“娘娘,卫氏不敬娘娘,就该依照宫规狠狠地罚她!”

江氏自嘲一笑,“人家的亲姨母是主持后宫宫务的贤妃娘娘,而且还被皇上亲封为宁安郡主,哪里看得上我们这落魄的东宫!崔氏,有些话是不能说的,万一传到了她的耳朵里,她要是想罚你,我也是没法子的。”

崔氏眼珠子一转,凑上前去扶着江氏,“娘娘,妾有话想对您说。太子如今在北宫,身边只有陈安等几个内侍,没个贴身服侍的人,不如您这边送几个人去北宫服侍太子?”

太子暂时被皇帝关在北宫,有侍卫把守,可进不可出。

江氏心思一动,看着崔氏那双忐忑不安的眼睛,笑道:“还是孺人想的周到,本宫与太子夫妻一体,本想去北宫服侍太子,但是东宫的事务不可一日无人主持,既然孺人有这份心,可算是解了我的眼前之愁,孺人回去收拾一下衣服,本宫今日就就派人送你去北宫。”

崔氏原本想坑卫兰亭,一不留神石头砸在自己的脚上,江氏虽然笑着说这番话,但崔氏莫名觉得她没有开玩笑,说的就是她自己的心里话。

崔氏强挤出一个笑容来,“娘娘,妾真的很想去北宫陪伴太子,但是您也知道妾一向不得太子的喜欢,北宫地方小,妾若是去了,太子只怕会更加不快啊。”

江氏问道:“你觉得谁更合适?”

这是非要崔氏说出口了,崔氏虽然不想明着得罪卫兰亭,但此刻不说也要说了,一咬牙,一闭眼,道:“卫氏最合适。”

“还是你看得明白,那就依你的意思,将卫氏送到北宫吧。”江氏一字一句地说。

等崔氏走了之后,江氏对乳母郭嬷嬷说:“嬷嬷,您的意思也说将卫氏送到北宫去陪太子,可是卫氏若真的去了北宫,而太子出来后,两人共过患难,太子岂不是会更加宠信卫氏,我这太子妃的位置只怕也会不稳。”

郭嬷嬷道:“娘娘,卫氏若是不去,在太子心里肯定不会留下好;若是卫氏真去了,没错,她确实同太子一起吃过苦,可是男人的心易变,一个女人见过他所有落魄的样子,他还怎么在她面前摆的起大丈夫的威仪?日后太子登基,按宫规广选良家女子充沛后宫,在千娇百媚的女人面前,卫氏的优势只会荡然无存,再说这次太子出事,还是卫氏的叔父搞的鬼,您放心,不管怎么样,卫氏强不过您。”

江氏了然,若是太子彻底失势,卫氏入了北宫也再也回不来了,想到这里,她心里有一丝快感,“这事就让江彬去办吧。”

江彬是春晖堂的主管太监,太子送过来给江氏使唤的,这种事关太子的差事让他去办再合适不过了。

东宫东院。江彬奉太子妃的意思过来,才进院子,就闻到一股浓重的药味,青梨端着一碗药走过来,见了江彬,福了福,“江公公,稀客光临啊!”

江彬拱手,“青梨姑娘有礼,杂家奉太子妃娘娘令求见卫良娣。”他看着药汁,试探地问,“良娣可是病了?”

青梨不置可否,先问道:“江公公来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江彬是太子指派给太子妃,协助处理东宫内务。他办事勤恳,还算忠心,但更偏向于太子一些,以为是卫氏为了逃避去北宫服侍太子故意装病,那语气就有些不好了,似笑非笑道:“待杂家见了卫良娣再说吧。”

青梨察觉到他的态度陡然变了,不以为然,“那么我先去禀告良娣一声。”

青梨推门进去,一直进了暖阁,兰亭正在看书,闻到一阵药味,“哎,这药闻起来就苦,你端这里做什么,让人给葡萄端过去。”

青梨搁下药碗,道:“太子妃派了江彬过来传话,江彬在外面求求见,不过奴婢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这是肯定的,太子妃有什么好事也不会轮到我。”兰亭看了一眼药碗,“你让他进来吧。”

“是。”

青梨传话,江彬进来,将太子妃的意思都说了。果然不是什么好事啊,想想也是,要是太子出游的好事,大家肯定抢着跟着去,太子坐牢,傻子才愿意跟着去。太子妃还是个妻呢,夫妻一体,受礼法规矩保护的正室,她都不愿意不去,妾妃们又怎么会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