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就是永平二十六年大年初一了,宫里这日须祭拜先祖,祭拜完后,就是各种大宴,之后的初二初三也不清闲,卫兰亭作为太子良娣,按理说只需要跟随太子妃去各宫拜年赴宴,或者东宫来了客人她去春晖堂陪客,但是她的另一重身份是宁安郡主,事情就多了,连大年初一,皇帝带着皇亲国戚们去皇陵祭祀先祖,她也跟着去了,她没有与太子妃站在一起,而且与一群郡主县主们站在一起。

总之这三日中,她大部分时是以宁安郡主的身份行走。青梨与葡萄两人跟着她与有荣焉,只不过江氏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但众人并没有放在心上。

初三的晚上,卫兰亭带着丫头们收拾衣服与一些礼物时,太子过来了,翻了翻她的衣物,问道:“带这么些衣服,你在家住几日?”

“哎,才整理好,别乱翻,我住三日就回来,昨日已经跟你说了啊。”

太子想了又想,并不记得有这么回事,他看了一眼陈安,陈安缩着脖子小声说:“殿下,“昨日您喝醉了,良娣特意给您煮了醒酒汤,她问了您归宁的事情,您就答应了。”

原来如此,趁醉打劫啊,醒酒汤,兰亭以前就从来没有给他煮过这东西,太子故意沉下脸来。

卫兰亭走过去,挽着他的胳膊,撒娇道:“九哥哥,你答应了的,不能反悔。”

太子叹气,无可奈何地说:“真拿你没办法!”

卫兰亭很心虚,她承认她之所以敢这么做,主要是仗着太子对她好。换句话说,她这么有恃无恐,是因为知道太子不会真的怪她。

“那你答应啦?”卫兰亭高兴极了,眼睛闪闪发亮。

太子摸摸她的头,道:“我不答应能行吗?”

“肯定不行啊。”卫兰亭笑嘻嘻地说,“这宫里只有四方天,住久了让人闷得慌,我秋天的时候来的,现在都是次年的春天了,闷了好久了。”

太子这一瞬间有些愧疚,握着她的手说:“再给我一些时间,日后我一定让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再也不必闷在这四方天里。”

“好啊,青梨葡萄还有陈安都听到了,以后不许不承认呀。”卫兰亭立刻道。

“不会的。”太子柔声说。他原本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叮嘱卫兰亭,就是这一丝愧疚,让他没有说。算了,她很多事情都记不住了,就算见了那裴贤也不会认识,而且谅裴贤也没有那个胆子再打她的主意。

看着时辰不早了,太子叮嘱她早点休息,就带着陈安离开了。葡萄纳闷极了:“良娣,太子殿下为什么不留宿?”

卫兰亭莫名其妙:“他为什么要留下来?整个东宫都是他的,他想睡在哪里就睡哪里!”

“可是殿下若是去了太子妃崔孺人那里,多不划算啊。”

“哼,想开些吧,现在太子还只有这么一点人,等当了皇帝,后宫估计都不够住了。”

葡萄懵了,她本来想劝良娣笼络太子,怎么这会儿轮到良娣劝她想开些了?

“你还不知道吧,三月份皇上又要选妃了!”

葡萄:“皇上今年有六十五岁了吧?这还行吗?”

卫兰亭忍着笑说:“你看你这话说的,怎么就不行了,皇上老当益壮呢,再不济,宫里新招了那么多道士,还有那些御医,总是有办法的。”

葡萄:“……”

由皇帝推太子,一茬一茬地选妃,一代新人换旧人,就算太子现在喜欢她,那又能持续多久。贤妃更是一再告诫她,要守好自己的本心。

“我以后能像贤妃姨母一样就够了。”

葡萄点点头,觉得自家主子的想法挺好的,“像贤妃娘娘好啊,她是这宫里的第一人呢,丽妃比不上她,高充容更比不上了。”

这时,青梨进来说:“良娣,给府里众人的礼物已经备好了,您要不要去看看?”

“去看看吧。”

来了外间,三口大小不一箱子整齐地摆在地上,一口箱子装着人参燕窝等补品药材,一口装笔墨纸砚,剩下一口最大的装的布匹。

青梨解释道:“补品药材布匹是给老太君夫人还有小姐们的,笔墨纸砚则是给老爷少爷们的。”

卫兰亭随手拿起一块砚台看了看,“啧,内造的砚台,一想到府里的那些人,我可真不想把这些好东西拿去便宜他们!”

整个昌国公府估计真心对待她的只有孟老太君一人了。至于其他人么,卫麋放蛇咬她,一口一个“贱人”喊她,面甜心苦的后妈苗氏,至于父亲卫浚那就更不必说了。

青梨为难:“这不太好吧?”

葡萄反应很快:“没什么不好的,他们对我们良娣不怎么样,良娣也用不着把他们放心上,试问,这世上哪有亲兄弟毒蛇去咬自家姐姐的!再说了,良娣的俸禄本就不多,要不是皇上封了良娣为宁安郡主,良娣根本也拿不出这些东西来呀!”

最后卫兰亭拍板:“只带一箱药材吧,其他都留下。”

次日一大早,卫兰亭用过早膳,派人去春晖堂给太子妃说了一声,然后上了马车,欢欢喜喜地出宫了。

马车走的不急不缓,里皇宫越远,吵杂声越大,葡萄掀开帘子一角偷偷地看了看,然后回头对卫兰亭说:“良娣,不,郡主,前面有一支迎亲的队伍走来,新郎官骑着高头大马去迎接新娘子呢,难怪这么大的喧闹声。”

葡萄与青梨商量好,回到昌国公府后,两人都称呼卫兰亭为郡主,让昌国公府的那帮人不敢小瞧卫兰亭。

卫兰亭也掀开帘子看了一眼,正好看清了穿一身大红衣裳的新郎官的样子,她笑道:“新郎官长得还不错,看着很有精神气。今日是人家的大好日子,葡萄,你让车夫往边上靠靠,让新郎官一行人先过去,免得耽误了人家迎亲的吉时。”

葡萄立刻探出头去,跟车夫说了几句话,车夫将车赶到一边。新郎官看到一个俏丫头让车夫给他让道,拱拱手道:“多谢姑娘相让,小生感激不尽。”

葡萄脆生生地说:“你别谢我,是我们家夫人让人给你让道的。”

新郎官再次拱手:“那小生就多谢夫人了。”

热热闹闹地迎亲队伍又走动起来,新郎官骑马路过卫兰亭的马车时,忽然起了一阵风,吹开了帘子一角,新郎官顿时呆住了,世上竟然有这么毓秀的人,吹弹可破的肌肤,禁精致的下颚,嫣红的嘴巴,刚才那位探头出来的姑娘也算好看了,但与车里的人比起来,还是显得粗糙了些。

“哎,卢兄,你怎么魂不守舍的,想嫂子啦?”新郎官的同窗打趣道。

新郎官回过神来,摇摇头:“不是,对了,你说刚才那马车是哪户人家的女眷?”

同窗道:“我不知道,不过看那马车是华盖朱轮车,在这京里也只有贵人才有资格坐吧。行了,别想那么多了,就快到你老丈人家了。”

……

卫兰亭等人没有把这一段小插曲放在心里,马车又行了两条街,终于到了昌国公府。

昌国公府正门大开,马车长驱直入,卫兰亭再一次体会宁安郡主这个身份给自己带来的好处。要是搁往日,以她太子良娣的身份是没资格走正门,当然太子日后若能顺利登基转正,她太子良娣才算值钱。

下了马车,乌泱泱的一群人站在门口迎她。卫兰亭看了一眼,老太君、卫浚与卫淹兄弟不在,其他人都来了,由继母苗氏与婶娘李氏领头,其他人站在身后。

卫兰亭穿着一身郡主的礼服,打扮地富丽堂皇,贵气逼人,很闪人眼睛,至少她的两个堂妹淑亭与芳亭看在心里又是羡慕又是嫉妒,因此显得脸上有些扭曲。

苗氏挤出一个笑来,道:“大姑娘,老太君与老爷、二叔在正院等你,咱们这就去正院拜见他们吧。”

“慢着!”葡萄开口了,“众位留步,老太君自然是要去拜见的,但眼下你们须得先拜见皇上亲封的宁安郡主。”

苗氏与李氏面面相觑,她们是长辈,只要卫兰亭一句话,就不必拜了吧,哪有长辈拜晚辈的。

淑亭上前一步,想要挽住卫兰亭的胳膊,葡萄直接就拦在她面前,警惕地说:“你想做什么?”

卫淑亭抬起下巴不屑道:“我跟我姐姐说话,你这做奴婢的插什么嘴!”

卫兰亭笑了:“二妹妹,你可弄错了,葡萄不是普通的宫女,她是我身边七品的女官,论理,你还需要拜她呢。”

卫淑亭脸色涨得通红,忍了又忍,柔声说:“大姐姐,大伯母是你的母亲,我娘又是你的婶娘,咱们大周以孝治天下,不如这礼就免了吧。”

苗氏的两个儿子卫麟与卫麋挡在自家母亲前面,气势汹汹地望着卫兰亭。

从来只有受礼的人主动免施礼的人的礼,想不到这里却反过来了,卫兰亭想想自己还有在这府里住三日呢,必须要趁机压住了他们,省的他们再来找自己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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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一点还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