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氏嗫嚅:“母妃,殿下他公务繁忙……”

“再忙能比得过皇上,”高充容打断她的话,“皇上的嫔妃们足足生了十几个孩子,可你看看,太子与你成婚都一年了,整个东宫连个怀孕的都没有,真叫我失望!”

江氏慌忙跪下,“母妃,儿媳绝不是嫉妒,儿媳……”她实在说不出口,自嫁入东宫,太子留宿的日子屈指可数,没有男人,她一个人怎么生孩子?

江氏认为不是她的错,可是在高充容眼里就是她的错。

高充容没读过书,说出来的话就有些粗鄙:“你看那农户养鸡,只有能下蛋的鸡才会养起来,那些不下蛋鸡早就被宰了上桌。”

江氏委屈地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你也用不着委屈,你自己既没本事抓不住男人的心,肚子又不争气,能怪谁?”

高充容振振有词地训斥江氏,她是有这份自信的,当年皇上也就宠幸了她一次,她就生下了儿子,江氏可不就是肚子不争气么?她比卫氏与崔氏几乎提前一年进东宫,在这一年的时间里,东宫有名分的妻妾只有江氏一人,多好的机会,她硬是没有抓住,真是蠢啊。

江氏本来还想在她面前顺带着说说卫兰亭霸占太子那些事儿,现在也不必说了。她将眼泪憋回去,挤出笑来:“儿媳不委屈。”

高充容心里,江氏与崔氏、韦氏等人并无区别,谁生了孙子才是她的好儿媳,以往对江氏和颜悦色,不过是因为江氏在她面前做小伏低,极尽孝道。

她继续训斥江氏:“你既生不出,就不该挡着别人生才是。你该多劝劝太子去别的姬妾那里。还有就是太子的妾室实在太少,你也是你身为太子妃的失职。”

江氏被她的话差点气得喷血,硬生生忍下来,咬唇道:“母妃,儿媳都记住了。”

江氏的姿态已经放到最低,高充容的脸上仍然有愠色,也不让跪着的江氏起来,她是存心给江氏下马威。

高充容这辈子最佩服的人不是皇帝,而是先皇后,那是个多么高贵典雅的女子,将皇上的后宫打理的仅仅有条,连皇上都十二分的敬重她。若不是她的儿子体弱早逝,她思子成疾也跟着去了,太子之位哪里轮得到自己的儿子,高充容虽不指望江氏像先皇后一样,但也希望她能有先后六七分的本事。

江氏跪久了,脸色惨白,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拉,高充容撇了江氏一眼,缓缓道:“记住我说的话,起来吧。”

“谢母妃。”江氏在侍女的搀扶下起身。

高氏见她那娇弱的样子,越发不喜,紧皱眉头,挥挥手:“去吧,去吧,见着我心里烦。”

江氏忍气吞声福了福身,匆匆离开。回到春晖堂,她再也忍不住,委屈地哭起来。江氏的乳娘从侍女口中知道她被高充容训斥的事情,心痛极了,搂着她也跟着哭:“我可怜的小姐哟!”

江氏哭了两声,回过劲来,“乳娘,门关好了吗?”若是她现在的样子传到了高充容的耳朵里,高充容肯定会以为自己对她不满的。

“关好了,我让碧桃在门外守着,不会传出去的。那个老虔婆,你对她多好,尽心尽力地侍奉她,得了什么好东西宁可自己不用,也要送到康和宫,可她却这么对您!”乳娘唾骂高充容。

江氏眼里露出怨毒的目光,道:“是啊,我对她千般好,只是没给她生孙子,她便如此折辱我,我真恨啊,乳娘。”

骂过恨过之后还是要想办法解决问题啊,乳娘道:“娘娘,不说这宫里,就拿普通人家来说,那做婆母的都是希望尽早抱孙子的。咱们这春晖堂,还是缺个孩子啊。”

江氏烦躁,愁道:“乳娘,我这去哪里变一个孩子出来啊。”

“采莲就别让她回家了,还是留在宫里吧。”

江氏苦涩地点了点头。

高充容算是给江氏留了几分面子,训斥江氏后,叮嘱宫里的人不要传出去,但世上哪里不透风的墙,江氏被训斥的事情还是在东宫捕风捉影般传开了。

崔孺人得知这事后反而是最开心的,晚上都多吃了一碗,她乐得哈哈大笑,“哼,江氏,你也有今日!”

她算算日子,笑道:“再过两日,我就解禁了,到时候我一定要去给太子妃请安,好好看看她的脸色,哈哈。”

崔孺人对江氏恨得牙痒痒,她在太子面前告密卫兰亭与惠王私谈的事情,被太子处罚,事后她才反应过来,她是被江氏当枪使了。江氏故意让人把卫兰亭与惠王的事情透露给她知道,她傻,以为抓住了卫兰亭的把柄,一头撞上去,撞在了太子的枪口上,白白地受了太子的处罚。

“自我进东宫的第一天,她就在挑拨我与卫氏的关系,江氏这个女人的心肠比卫氏还坏!往日表面上对我千好万好,背地里不知道在想什么龌龊的坏主意呢!”

崔孺人的心腹侍女柳丝说:“孺人,您总算是醒悟过来了。奴婢觉得卫良娣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别人不去惹她,她也懒得多事,太子妃就不同了,她看谁都像是来跟她抢太子殿下的。”

“柳丝,我今日才算了恍然大悟了,以后再不给人当枪使了。”

江氏的事情传到东一院,葡萄眼里带着兴奋的光芒把事情给卫兰亭说了一遍,然后啧啧两声:“做人媳妇可真难啊,往日千好万好,婆母一朝翻脸,媳妇的脸面全没了。”

卫兰亭似笑非笑望着她:“你这话说的,以后还嫁不嫁人了?”

葡萄脸一红,“我嫁那没有婆母的人家!”

青梨听到她说这傻话,道:“葡萄,我问你,要是你以后生了儿子该怎么办?”

葡萄:“……以后再说。”

卫兰亭拍拍她的肩膀,笑道:“婆媳问题是千古难题,以后再说吧。”

说笑几句,青梨说起了正事,“良娣,宫里有一件喜事,惠王妃怀了身孕。”

卫兰亭若有所思地点头道:“难怪高充容会那么心急。”转念一想,她又生气惠王的气来,这厮两次撩拨她,柔声细语,款款深情,看来背地里还是不耽误他找其他女人。

呵,男人!卫兰亭冷笑一声。

文华殿,太子突然打了个喷嚏,陈安急忙把裘衣拿过来,“殿下,天冷了,您多披一件衣服吧。”

“不必了,这殿里炭火烧得太旺,孤反而觉得热,你让人撤一盆炭火下去吧。”

太子放下笔,揉揉鼻梁,吩咐道。

“是。”陈安忙让人抬了一盆炭火出去,他小心地侍奉在太子身边,替他斟茶捶背。

太子想起几日没有去看卫兰亭,喝了一口茶,装作不经意地问道:“卫良娣身子好些了吗?”

陈安回道:“小的亲自去看过了,良娣面色红润,已经大好了。”

太子颔首不语,陈安试探道:“夜深了,该歇息了,您不如去东一院看看良娣去?”

“她都已经大好了,我还看什么!”太子将茶盏重重地搁在案上,想起太子妃日日让人送过来的羹汤,再想想卫兰亭几乎从未让人送汤过来,心里说不上什么感觉。他突然站了起来,道:“还是去看看她吧。”

看来殿下心里还是有卫良娣的,陈安心里默默说道。他让人准备车驾,候着太子去了东一院。

东一院只大门处留着一盏宫灯,其他的都已经熄灭了。卫兰亭秉承这御医的衣嘱,少思少虑,多多休息,很早就睡了。

听说太子驾到,院子里顿时跟烧开了的水一样,沸腾起来,卫兰亭睡眼朦胧,披着衣裳出来恭候太子大驾。

两人对坐着,葡萄端来香茗,太子慢条斯理地喝茶,卫兰亭则在打瞌睡,她现在每天需要充足的睡眠,睡不够的话,就会犯头疼。

太子盯着她看,果然如陈安所说,面色红润,似乎胖了些,两颊不似过去一半凹下去了,圆润了一些。由于实在太困,她的头一点一点的,最后索性用手撑着头。

陈安乖觉,将屋里的其他人带出去,贴心地关上门。卫兰亭被关门的声音惊醒,忙端端正正地坐好,陪太子喝茶。

喝完茶,太子道:“睡吧。”

睡……怎么睡?卫兰亭这下子完全清醒过来,她是太子的妃妾,按理说该服侍他,就算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辈子,可是该怎么服侍,她全忘了呀。

妃嫔进宫会有女史专门教导如何服侍皇帝太子,葡萄担心她不记得,给她看了画卷,那妖精打架的狰狞样子,又丑又难看,卫兰亭只扫了一眼,就不敢再看。

她后悔了,书到用时方恨少,夫子的话果然没错!

太子长身玉立,站在她面前,低声道:“给孤更衣。”

卫兰亭闭着眼睛去解他外衣的扣子,用力不慎,硬生生扒拉下来一颗纽扣。太子笑道:“像你这么着,有多少件衣服都不够你糟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