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兰亭美美地睡了一觉,次日醒过来时,只觉得神清气爽,窗子外头的透出亮光来,她以为已经日上三竿了,忙喊了一声:“青梨!”

青梨浑身带着一股凉意走进来,道:“良娣,您醒了,昨晚上突然下起了大雪,院子里极了厚厚的一层雪,葡萄带着小宫女们在院子里扫雪。”

卫兰亭坐起身来,嘴里说:“难怪这屋子里这么亮堂,原来是雪光照亮的。”她趿着拖鞋,走到窗边看雪。

青梨扯着嗓子将在院子玩雪的葡萄等人喊回来,一起侍奉卫兰亭梳洗打扮。卫兰亭穿上厚厚的锦衣还不够,青梨又拿了一件红狐狸毛的裘衣给她披上,葡萄咦了一声,“你怎么拿了这件衣服出来?”

青梨瞪了她一眼,“这件怎么了,又暖和又轻便,这还是太子殿下在行猎时,特意给良娣打的狐狸。”

卫兰亭盯着这件裘衣瞧了瞧,道:“做这么一件裘衣得杀多少狐狸啊,这大红的颜色看着怪渗人的,换一件,我怕狐狸半夜来找我索命。”

葡萄冲着青梨挤眉弄眼,然后拿了一件不那么显眼的裘衣给卫兰亭换上。穿戴打扮好,卫兰亭早已迫不及待出了门。葡萄忙跟了上去,青梨无奈地摇摇头,吩咐小宫女去膳房取早膳过来。

屋外的世界银装素裹,漫天冰雪,天空中纷纷扬扬细细的雪沙,卫兰亭戴上帷帽,拿了一把锹开动了,葡萄就带着一群小宫女们围上了,问道:“良娣,咱们堆个雪人吧。”

“好。”

众人拾柴火焰高,一群人很快就堆起一个大略的雪人。卫兰亭给它做了两个长长的耳朵,葡萄见机,在针线盒子翻出两颗红色的玛瑙扣子给雪人装上。

卫兰亭笑道:“兔子的红眼珠子,哈哈,现在更像了。你去拿一件不要了的衣裳过来。”

立刻有人拿来一件靛蓝色的外衫给雪兔披上,看着来还真像那么回事。卫兰亭更加来了兴致,又让人在兔子身边堆了一个雪人,她寻思这次做个什么造型,突然之间灵机一动,俯身细细地雕琢雪人的眉眼,还用黑色的布料给它做了个头发。

葡萄挠头:“良娣,我看这个雪人很眼熟啊。”

卫兰亭一脸你没看错的样子,鼓励她继续说,葡萄:“像个男人!”

“……”

“你不觉得很像太子吗,这眉眼,这神态!”这几乎抿成一条线的嘴巴,俾睨众人的眼神,多么像啊。

卫兰亭越看越满意,让人去屋子里拿了一件太子留下的氅衣给雪人穿上,然后拍拍手:“大功告成,去吃早饭吧。”。

葡萄觉得不妥当,跟青梨说了这事,两人一起劝卫兰亭,卫兰亭摆摆手:“没事啊,太子不是那小心眼的人,不会说什么的,再说你们看,我把太子的雪人摆在院子里天天看,显得我多么有诚心啊。”

两人说服不了她,只能不吭声了,服侍她用早膳。

用过早膳,青梨道:“良娣,今日是十五,按例您与那边的崔孺人该去春晖堂给太子妃请安。”

卫兰亭愣了下,点点头:“确实该去了。”

她让葡萄陪着她去春晖堂,小路上的雪已经被扫干净了,两人慢慢地走着,葡萄紧紧搀扶她,不停地让她小心脚下。

到了春晖堂,自有宫女将她们迎进去,卫兰亭还没有进入大厅,就听到了崔孺人的声音,不禁笑道:“崔孺人倒是来得早。”

然而进了大厅,才知道情况并不是她想得那样。崔孺人看卫兰亭的眼神仿佛带了刀子,嗖嗖嗖的一把接一把的飞向她,卫兰亭简直莫名其妙,她都不知道自己哪里又得罪了这位崔孺人。

她给太子妃行过礼后,坐在一旁,喝着暖呼呼的杏仁茶。崔孺人阴阳怪气地说:“卫良娣真是好本事!”

卫兰亭放心茶盏,不急不缓地问道:“崔氏,我有什么好本事,你倒是说一说?”

崔孺人瞥了她一眼,嘲讽道:“勾引人的本事呗,把人迷得五迷三道,昏头转向。”

卫兰亭大怒,面上却不动声色,淡淡道:“崔氏,你口中的人是指谁?”

“男人呗!”

卫兰亭不再看崔氏,面向太子妃,沉声道:“娘娘,崔氏刚才无故诋毁我的名声,您是亲眼所见,请您为我做主。”

崔孺人心中大恨,“你做得出,还怕人说,你与那——”

“崔氏,不要再说了。”江氏制止住崔孺人,然后对卫兰亭说,“都是自家姐妹,崔氏有口无心,妹妹你就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跟她计较。”

卫兰亭呵呵笑了两声,“行吧,看在太子妃娘娘您的份上,我今日就不追究了,不过还要劳烦崔孺人亲口给我道个歉。”

崔孺人气哼哼地将头一扭,一副不合作的样子,江氏语带警告:“崔氏,殿下这边才下了令旨,这事若是传到殿下那里,你的责罚又要加重了。”

崔氏无可奈何,只能站起来,心不甘情不愿的对卫兰亭说:“卫良娣,今日是我错了,对不起。”

卫兰亭笑了笑,“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既然你真心认错,那我就原谅你吧。”

江氏打圆场:“好了,这事就过去了,日后大家还是好姐妹,齐心侍奉太子。崔氏,你也坐吧。”

崔氏咬牙切齿地坐下来。

接下来,江氏说了些场面话,然后再给她们说说为人妃嫔的本分,最后则是叮嘱她们好好侍奉太子,给皇家开枝散叶。这些话说完了,就可以散了,大家各回各家。

崔氏坐着不动,卫兰亭扶着葡萄出来,走到门后时,隐约听到崔氏在说什么“娘娘,求您在太子面前替我求求情吧。”之后再说什么就听不见了。

葡萄小声道:“良娣,等回了咱们院子,我就去让人打听打听,看看这崔孺人犯了什么事,被太子责罚。”

其实不必专门派人去打探,东宫本来就不大,太子专门下令旨责罚崔孺人的事情不多时就在东宫传得沸沸扬扬。

葡萄道:“崔氏是犯了口舌之忌,才被太子责罚,该!”

“口舌之忌?”卫兰亭恍然大悟,“原来就是她在太子面前嚼舌根!青梨,昨日我们从贤妃那里会东宫时,你有注意到当时有没有其他人路过,或许就有崔孺人那边的人?”

青梨仔细回想,摇摇头:“奴婢不记得那时有看到崔孺人的人,仿佛看到了太子妃那里的一个粗使宫女路过。”

卫兰亭大胆猜测:“该不会是那崔氏给太子妃做了枪使吧?”

葡萄笑道:“奴婢觉得倒有这个可能,崔孺人性子直,一向是横冲直撞的。”

卫兰亭突然觉得一阵厌烦:“庙小妖风大!”

青梨见她泄气,忙说:“良娣,其实不管是在东宫,还是哪里这样的事情太多了。就拿咱们昌国公府里来说,各种事儿也不少,大房与二房之间,还有各房的妻妾子女。”

卫兰亭想一想,确实是这个道理,在哪里都无法避免,她娘家那个继母与弟弟还不是一样。

……

崔孺人撒娇卖痴,央求江氏为她去向太子说情。江氏心里厌烦不已,面上却还做十分关切的模样,道:“燕玉,你放心,我找到机会一定会再太子面前提你的事情。只是这些日子,你须乖巧些,别让人抓住了把柄。”

崔孺人气哼哼地说:“都是卫氏的错,殿下却偏偏怪我!”

“唉,不说这些话,大家都是一起侍奉太子的姐妹,不可生了嫌隙。”江氏好言劝慰。

哪知她的话如同火上浇油,崔孺人听了更加生气,江氏好说歹说送走了她。

崔孺人走后,江氏靠在榻上,喃喃道:“真是一个个都不让人省心。”

江氏的贴身侍女采莲说道:“娘娘,崔孺人太莽撞了,她根本不是卫良娣的对手。”

江氏叹气:“崔氏不可用,但是我也找不到其他人用了,总要找个人抗衡卫氏。”

最让她头疼的就是卫氏了,卫氏与太子有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太子总是不自觉对卫氏心软,想到这里江氏心里愁得慌。

采莲道:“可是,崔孺人做事不过脑子,很容易连累到娘娘您,您不如另外找个人对抗卫氏。”

江氏的目光落在采莲花容月貌的脸上,突然笑了:“采莲,你今年也有十八岁了吧,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不如我把你送回江家,让我母亲为你找个好人家嫁了,以全你我这些年的主仆之情。”

采莲扑通跪在地上,颤声道:“娘娘,您别赶我出去,奴婢情愿一辈子伺候你。”

“不必了,”江氏收起笑脸,冷声道,“下次我母亲入宫你就随她出去吧。你下去,我累了。”

采莲哭哭啼啼地出去了,江氏的乳母进来,劝道:“娘娘,好好的为何将采莲撵出去?”

江氏说:“采莲大了,心思不纯。”

“可是,当初夫人替您选了采莲就是给您陪嫁用的,伺候您与姑爷。采莲样貌不错,留着以后是有用的。”

“不,乳娘,您就听我一回,我不想再要采莲了。”江氏伏在乳母的怀里,轻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