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梨看着小姐那双清冷幽深的眼睛,不禁瑟缩了下,未失忆前的卫兰亭从来不是色厉内荏之辈,她外表明艳俏丽,如同一朵娇柔的芍药,但内在却是坚韧强势,虽幼年失沽,但在昌国公府从来没人敢小看她。

卫兰亭余威还在,青梨不敢因为她失忆而随意搪塞她,只能老实说:“您时不时犯头痛,御医说要静养,不能多思多虑,更不能不受刺激,故而老太君吩咐我,慢慢地告诉您一些事情,不能操之过急。”

卫兰亭挑眉,刺激?看来她的处境不妙啊,不过老太君是她醒过来后,第一个真心爱护自己的人,卫兰亭脸色平和下来,“原来是老太君的吩咐啊。”

“是啊,是啊,小姐,您这才刚有些好转,还是好好休息,有老太君在,您不会有事的。”青梨松了口气。

卫兰亭垂下眼睛,手指曲起,在案桌上轻轻扣起来,青梨听得心里发麻,忙给她铺床。卫兰亭缓缓地开口了:“青梨,我只是失忆,不是变傻了,很多事情一无所知只会让自己处于被动地位。祖母为我好,我领她的情,但事情究竟如何我也必须要知道,难道就等着被送去庙里吗?”

“不会的。”青梨连连摇头。

“但是我要知道。”卫兰亭目光坚定地看着她。

青梨纠结万分,但她从来没有违背过卫兰亭的意思,最终还是决定说了,“您入了东宫,被太子妃拿正妃的身份压着,处处都不得意,时常与太子发生口角,太子给了您随意出入东宫的令牌,您心情不好,回了昌国公府……”

卫兰亭边听边在脑海中仔细搜索这些片段,越想越混乱,头痛欲裂,忍不住呻-吟一声。

青梨吓了一大跳,慌忙扶着她,“小姐,你怎么样了,别吓奴婢啊!”

这是红枣在门外大声说:“青梨姐,我端药过来了。”

“你快进来。”青梨扶着卫兰亭靠在软枕上,接过红枣手中的药喂她喝下。

这碗药有安神的作用,卫兰亭喝过之后,头痛缓解了许多,但是脑袋昏昏沉沉,只想闭目歇息,她躺下来,拉着青梨的手说:“明日,等我休息够了你接着跟我说。”

窗外的雨哗啦啦地下的更大了,雨声助眠,卫兰亭渐渐陷入梦乡,只是睡得并不安稳,做一些光怪陆离的梦,梦里她跟人发生激烈的争吵,生气极了,就直接拿着马鞭去抽那个惹她生气的人。那人刚开始还陪着小心,突然之间就变了脸色,欺身上前,伸手掐住了她的脖子,卫兰亭呼吸不畅,使劲挣扎,猛地清醒过来。

屋檐下挂着灯笼,微弱的灯光透进来,屋里竟然站着一个身形高大的人,卫兰亭惊恐万分,刚才不是做梦,这人是真的在掐她的脖子,她大声喊着:“青梨、青梨!”

青梨端着一盏油灯从外面走进来,低声道:“小姐,这是太子殿下。”

卫兰亭惊惧不已,这哪里是太子殿下,分明是杀人的魔头!

太子一挥手,冷声说:“出去!”久居上位,简单的三个字不容置疑。

青梨心里一凛,哀求地看着太子,“殿下,小姐她还受着伤,头痛又犯了,奴婢求您有什么事情白天再说吧。”

太子根本不理会青梨,只盯着卫兰亭看,神色复杂,隐隐带着怒火。

卫兰亭这会儿反而冷静下来,道:“青梨,你先出去。”她就不信太子还能真杀了她,他现在还只是太子,而不是皇帝。

青梨放下灯,忧心忡忡地说:“奴婢就在门外,您有什么事就喊奴婢一声。”

借着烛火,卫兰亭抬头打量太子,太子长身玉立,高挺的鼻梁,眉目深邃,头戴紫金冠,穿一身蓝色锦衣,很有气势的站在那里,乍然看一眼,确实是一副优雅的贵公子模样。

背着光,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卫兰亭脖子上残存的淡淡的疼意提醒着她,太子来者不善,甚至想要她的命。

卫兰亭在打量太子的同时,太子也在打量她,她看自己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一样。太子心中一痛,面上却依旧是冷冷的。

“我失忆了。”

他不说话,卫兰亭被他看得不自在,打破了沉默。她坐在床沿上,光着的双脚~交叠,透露出她心里的紧张。

失忆了,一句简单的失忆就能抹掉她做的那些事吗?怒气顿时冲上来,那日她与裴贤亲昵的样子浮现在太子眼前,心口如同插了刀一般疼。

太子俯身重重地按住卫兰亭的肩膀,冷笑道:“你一句失忆就能轻描淡写抹掉你的过失吗?”

卫兰亭挣扎不动,太子表情凶狠,她不敢惹怒他,决定以柔克刚,软软地冲他笑,“往日都是我错了,我向你道歉,对不起。”

“你做下的丑事,难道轻飘飘地对不起三个字就能化解?”

烦死了,他不停地反问,卫兰亭的头又开始隐隐做疼,她只想赶快把太子打发走,勉强按捺住不悦,好声好气地说:“我失忆了,连自己是谁都忘了,我做了什么丑事自然也不记得,你告诉我,我保证认真并深刻地反省自己。”

“你……”太子犹如一拳打在棉花上,说不出地难受。

“既然你不说,那么就请你回去吧,我想休息了。”卫兰亭顺势下了逐客令。

太子手下用力,指节发白,卫兰亭只穿一件薄薄的寝衣,肩膀顿时一阵剧痛,她惊呼一声:“好痛!”

“我比你痛一百倍,我对你那么好,你为什么要背叛我?”太子眼睛泛红,嘶声吼道。

卫兰亭头痛欲裂,无法思考,大声道:“你这么凶,没人喜欢你!”

太子愣住了,收回了手,眼神复杂看着她。

卫兰亭根本无心顾及太子,她想起自她失忆后的种种事情来,担惊受怕、委屈无助,满满地心酸充斥在胸腔,她“哇”地一声,索性不管不顾放声大哭起来,哭得伤心极了。

她在外人眼里从来都是高贵端庄的国公府大小姐,受了委屈,只有私下面对自己亲近的人,才会像个孩子一样大声哭泣。两人青梅竹马这些年,每当她在自己面前这么哭,太子都会心软,满足她的各种要求,这一次毫不例外的,太子的心又软了:“别哭啊。”

太子无奈极了,她做错了事,理直气壮地哭,自己这个苦主反倒要安慰她。

青梨在门外听到哭声,不顾侍卫的阻拦,冲进了,伸手挡在卫兰亭的面前,“殿下,小姐她身子不好,御医说她不能情绪激动,您就放过她吧。”

她像老母鸡一样把卫兰亭护在身后,虎视眈眈看着太子,仿佛太子是一头伤人的凶兽。

卫兰亭这会儿由大哭转向低声抽泣,她扶着头,眉头皱地紧紧的,显见十分不舒服。

太子的手动了一下,最终没有走上前去把她抱在怀里宽慰,他苦笑一声,估计她现在畏他如虎吧。他今晚本来只是想要来看看她,只是没有忍住自己心中的怒火,既伤到了她,他心里也同样不好过。

“你好好保重。”

留在这句话,太子转身准备离开。这时孟老太君与卫浚带着人过来,孟氏见孙女哭得浑身发抖的可怜样儿,心都碎了,厉声道:“太子殿下,我昌国公府不是那等小门小户,你夜半私闯我府上,老身就是告到皇上面前也是有话说的!”

卫浚脸色通红,不自在地解释道:“母亲,太子殿下使人过来通传了儿子,儿子还没来得及跟您说。”

孟氏瞪了儿子一眼,气道:“你为何不早说!”

太子身心俱疲不欲多说什么,拱拱手,“老太君见谅,孤先告辞了。”

他向门外走去,耳边传来孟氏的惊呼声:“兰儿,兰儿你怎么了,别吓祖母啊。”

太子使劲掐自己的手心,不让自己回头去看卫兰亭,贴身侍卫小声道:“殿下,卫良娣晕过去了,您要不去看看?”

太子嘴硬,“晕过去了就去找御医过来看,孤又不是御医,找孤有什么用?”

只是话刚说出口,他就后悔了,兰亭瘦了很多,刚才又哭得那么厉害,自己也吓到她,她不会真有事吧,心里忐忑不安起来,于是又吩咐侍卫,“快马加鞭,拿着孤的令牌去找御医过来!”

侍卫接了令牌,匆匆而去。太子虽然担忧,但是想到明日还要早朝,当然他也拉不下面子,只能先回了东宫。

卫兰亭受了刺激,再加上哭得太狠,晕过去,再醒过来时,已经是次日了。

天气放晴,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照亮了半间屋子,明亮而温暖。

青梨见她醒了,双手合十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小姐,您终于醒了,奴婢担心死了。红枣,你快去萱和堂报给老太君,她老人家也是担心了一夜。”

红枣应声而去。卫兰亭洗把脸,清醒一些了,昨夜发生的事情浮现在脑中,那个很凶的太子说自己背叛了他,她到底是怎么背叛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