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不到七点,苏拂衣就被一阵嘈杂刺耳的声音闹醒,她抬起被子捂住头,迷迷糊糊喊了一句:“谁闹钟响了?赶紧关了,今早没课。”
一个宿舍六人,只有孙莉和尚雪起床了,孙莉快速穿好衣服,轮着推推还睡着的人,提高了一些嗓音:“起了,大家都快一点起了,收拾好去支书家领任务,去迟了轻松的活都会被村里那些孩子给领完了,赶紧起了。”
苏拂衣愣了半天,从被子里钻出来,转头怔怔看着她,孙莉瞧见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温声说:“拂衣,起了。”
“嗯,”她掀开被子,拿过旁边昨晚放在床头的衣服,因为知道今天要下地,所以她特地选了一身颜色比较深的衣服,她换好了衣服,利落给自己扎了个高马尾,端着自己的脸盆到院子里打水。
她去的时候见着院子里已经有不少人,从穿着模样来看不像是在刘家村长大的村民,于是面上带笑地对着众人打招呼:“大家好。”
“这是新来的苏同志吧?”一个身材高高大大的女人笑着说,“昨天就听孙同志说这批知青里有个特别漂亮的。”
苏拂衣弯了弯眼睛,说了声“谢谢”。
“哼——”正端着盆出来的林然然听到这句话,不高兴地冷哼了一声,走过苏拂衣身边的时候故意撞了她一下,走到井边打了水洗脸刷牙。
苏拂衣瞥了她一眼,眼底无波无澜,快速打水收拾好自己倒了水回到宿舍,孙姐和尚雪都已经收拾好了,李嫣又在哭,一边哭一边收拾东西。
杜明秀不想去所以一直拖拖拉拉的,直到所有人都弄好了她才开始洗脸,孙莉倒是好脾气的没有催她,还一直安抚在嘟嘟囔囔的林然然。
太阳都升得老高杜明秀才算搞完,她们六人去村支书领任务的路上遇到不少村里人,不少人会笑着和孙莉打招呼,对于苏拂衣她们几个则是瞄一眼就过去。
这个点过去领任务的人只有她们几个,进去的的时候村支书正在吧嗒吧嗒地抽旱烟,见她们来,磕了磕烟枪,一双干瘦满是皱纹的手缓缓翻开桌上的账本,翻到其中一页,看了一眼孙莉,“过来吧,早知道你们今天来的迟,给你们几个留了到村东玉米地里除草的活,就这一天,以后来迟了剩什么就做什么。”
孙莉连忙道谢:“麻烦张叔了,她们第一天过来还没适应,明天肯定早早过来,让您等久了。”
“不说这些,过来签字。”他拍拍账本,说。
孙莉先过去在上面签了自己的名字,然后让苏拂衣几人跟着把名字填在她后面,写完又给张叔道了一次谢,领着她们去隔壁拿除草用的工具。
“以后领了工作,就到这边拿要用的东西,然后再签一次字,去上工的地方有人给安排任务,做完以后他会按着你做的好坏给你算公分。”她端出来六个背篓,“来,一人一个,拔了草装这里面,装满了就把草堆在边上。”
“这草还有用吗?”苏拂衣背好一个背篓,调整背带,问道。
“当然有用,”孙莉说,“这可以用来喂村里牛。”
“嗯。”
几人背着背篓出门时候正好遇到过来拿东西刘宝珠,孙莉笑着和她打招呼:“刘同志。”
“嗯,孙知青。”刘宝珠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眼睛直直盯着苏拂衣,状似无意地问:“这是我们村里新来的知青啊?”
孙莉对她点点头,向她介绍说:“这一批来了八个人,她们五个就是新来的女知青。”
刘宝珠:“……哦。”
她又看了一眼苏拂衣,“这位女知青就是昨天没来我家吃饭的那个?你怎么下乡来了?家里出了事把你送下来避难?”
苏拂衣原本微微带笑的脸一瞬间冷下去,孙莉见事不对笑着抓住了她的手,对刘宝珠笑道:“刘同志,我们还要去上工,就先不聊了,再见啊。”
说完,拖着苏拂衣就走,直到再也看不到刘宝珠才松开了她的手,低声说:“刚才那姑娘是村长家的小女儿,一家子都捧着她,村里谁见到她都要避让,你别和她计较,你要是和她闹了矛盾,以后有的是你的苦头吃。”
苏拂衣抿着唇,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林然然走在后面,幸灾乐祸地和尚雪小声八卦:“你刚才瞧见没?就村长那女儿,看着苏拂衣的眼神多吓人?恨不得刮花了她一张脸,我看哪,苏拂衣以后肯定没什么好日子。”
尚雪不理她,林然然皱着眉晃了晃她的手,“小雪,你怎么了?怎么从昨天一下火车就这副怪怪的样子?现在整个刘家村就我们最熟,我们俩就应该互相照应啊,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怎么总是不和我说话?”
尚雪扭头一瞬不瞬的看着她,瞧着她假模假样关心的样子在心里冷笑,互相照应?上辈子她倒是真的把林然然当个姐妹一样照应,可是这人最后怎么回报她的?
“你怎么这样看着我?”林然然心里一突。
尚雪抿抿唇,摇下头,放低语气说:“有些不适应。”
“哦,”林然然放下心来,眼珠转了转,搂着她的手臂说:“你要是想回去还不简单?你让你家里人给找找关系不就回去了?你爸妈这么疼你,肯定不会看着你在这里受苦的。”
这是还打着她回城名额的主意?她在心里冷冷笑了一声,面上却很是认真的说:“我们是下乡来建设农村的,怎么叫吃苦?然然,你这话让别人听到了你估计就得写检讨甚至被拉去劳动改造。”
林然然抖了抖,嘟哝道:“我不是就和你说说而已嘛,我又没有这么傻,我当然不会把这些话拿出去说。”
她又重新把话题扯回了苏拂衣身上,时不时骂两句杜明秀。
她们走了半个多小时才走到玉米地,地边的田坎上站了个瞧着四十多岁的妇女,圆脸大眼,有些发福,不过五官倒是瞧着出年轻时候的秀丽模样,现在一手拿着一个册子另一手拿笔。
见着她们来了,眯眼瞧了许久,打开册子看了看,指着左侧的一大片玉米地说:“你们每个负责三块地,拔草的时候多长只眼睛,别把地里的玉米苗当成草给拔了,这都是整个村的东西,要是你们当中谁敢破坏集体财产,就拉到公社里去写检讨,当着所有人念。”
杜明秀脸色变了几变,没忍住往前走了一步,“凭什么?我们是下来建设新农村,又不是过来给你们做长工的。”
妇女脸色立即沉了下来,单手插腰,指着杜明秀,“凭什么?不想饿死就老老实实给老娘做事,你以为老娘是要求着你来做事?个个拈轻怕重好逸恶劳的,都不是什么好货,你不想做就滚,以后都不要来做了,你们这些知青吃得多又不肯做活,老娘还不如养头猪!”
玉米地里正在拔草的都是一些年纪比较大或是半大孩子,见到她这样子,不仅没有出来劝架,苏拂衣甚至听到了不少的讽笑声。
杜明秀一把甩了手里的背篓,转身要走,又听那妇女嘲讽说:“在村里不上工就别想着吃饭,别以为这还是你家,老娘才不惯着你,屁点本事没有小姐脾气大的很。”
孙莉站在一旁面色尴尬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她来了两年多,对这位村长媳妇的脾气熟悉得很,她只要敢上去给杜明秀说好话准得被她记恨上,可要是就这么任由着杜明秀闹下去,还不知道会出些什么幺蛾子。
她赶紧拉住要走的杜明秀,对着村长媳妇讨好笑了笑,“婶子,她不是那个意思,她不懂事,你别和她计较,”说着,另一只手捡起杜明秀丢在地上的背篓,拖着她往地里走。
苏拂衣跟在她后面,觉得孙莉真是运气不怎么好,来带她们这一批知青,个个都不是省心的。
她找了一块空地,蹲下身开始拔草,因为刚才村长媳妇的话她拔的时候很小心,玉米苗才刚刚发芽只有十几厘米高,她也真怕自己不小心给当成杂草给拔了。
说着这事简单,但一直这么弯着腰拔草简直要了苏拂衣的老命,昨天的疲软在睡了一夜以后就变成了要命的酸痛,昨被霍擎捏的地方已经变成了一片骇人的青紫。
她垂头看着自己手心里密密麻麻的细小伤口,只觉屋漏偏逢连夜雨,她这具身体比她在现代的那一具还要弱一些,她在学校也得洗个碗洗个衣服,因为国家对当代大学生身体素质很是看重,平时学校也会安排他们跑跑步什么的,可是原身就是个完完全全的大小姐,这一块地都没有拔完她的手就已经疼得不能动,她无奈地叹了口气,缓缓直起腰,抬手敲了敲酸胀的腰。
“娘——”刘宝珠背着一个小背篓走到村长媳妇身边,叫了她一声。
原本板着脸的村长媳妇立刻露出温和的笑,摸了摸她的头发,“你爹都说了让你不要出来上工,就做播音的工作你还要出来,晒黑了怎么办?”
刘宝珠从背篓里拿了一顶草帽和一双手套,她给自己戴好以后,问她娘:“我拔哪块地?”
村长媳妇看了看,指着东面那一块说:“你去那边,累了就自己在树底下歇一歇,咱家不缺你这点……”她忽然停住嘴,撇开头,神色不屑。
在刘宝珠身后,霍擎沿着她们站的这条路走过来,刘宝珠条件反射地去看苏拂衣,见她也在看着霍擎的方向,背着背篓特地绕了一段,走到她身边,“你在看什么?”
苏拂衣收回视线,淡淡道:“没什么。”
刘宝珠凑近了一些,问:“你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