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里森并没有来得及沮丧多久。

海市蜃楼术上的场景还在继续。

赶走了教?会成员,让平民们自发行动起来,为了鼓舞士气,路易开始领着他们高喊口号。

口号是现成的,路易昨天傍晚请教过白泽。他是这么说的:“泽维尔阁下,科学教……不,咳咳,科学科学,,有?什么易于传播的教?义吗?”

“教?义?”

“对,要?琅琅上口那种。”

白泽挠挠耳朵想了半天,身为一只足智多谋的神兽,他不太会编造这些人类发明的东西,但很擅长……改编。

于是,广场上,路易举起手臂,带领下方的民众奋力呐喊。

“科学民主文明和谐,爱城敬业诚信友善!”

“要?想日子过得?去,坎西必须有科技!”

“要?想生活过得?好,科学技术是块宝!”

“想痊愈,讲科技,少读圣经多养鸡!”

……

看?着在路易子爵的领导下疯狂呼喊口号的平民们,白泽感叹道:“真是天生的政治人才啊……”

秋白听到他的话?,眼睫颤了颤。

白泽想起他“真·光明圣子”的身份,有?心想让秋白在进入教会前多学点,于是道:“等路易子爵上来,你可以向?他讨教一下养鸡……不,管理城市的经验。”

“……好的。”

“我?觉得?他很擅长这类工作?呢,不愧是我看?上的人!”

“……没错。”

路易恰好将自己和领民的沟(煽)通(动)告一段落,走上塔楼。

他听到白泽的赞许,摸摸自己的后脑勺,笑道:“那个……其实也不是很困难吧。我?的父亲不是一位虔诚的信徒吗?”

受刚刚过世的父亲影响,路易子爵从婴儿时期起就被抱着参加教?会的大小活动,比如洗礼、讲经和弥撒。因为身份的缘故,他听的还是VIP贵族版本——坎西城大主教他老人家的近距离言传身教。

“反正也不是很复杂,听着听着就学会啦~”路易子爵是如此说的。

——用宗教?的方式来对付宗教?。

于是,这又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

“加油!”

像是初次送孩子去学校的家长一样,白泽将手放在秋白背上,轻轻推了一把。

在他鼓励的目光中,秋白深呼吸一口气,上前去和路易“交流经验”了。

这是他以往根本无法接近、甚至连想都不敢想的大人物,可如今真正站在一起谈话?,秋白却也并不觉得?恐惧。

反倒是路易对他这种表现毫不奇怪,他知道秋白是泽维尔阁下收下的唯一一名学徒,再加上他“坎西城第一个治愈了瘟疫的人”这样的身份,在秋白自己尚且不知道的时候,他在一些人心目中的重量已经和以往截然不同了。

起码路易就出于“讨好泽维尔阁下”和“不知什么时候会有?求于他”的心思,对秋白有问必答,态度称得?上和颜悦色。

在经历了一节主题明确、方法详实、手段不可描述、内容决不能写在政治书上的的政治课之后,宾主尽欢。

“你在政治这门学科上真的非常具有天赋呢。”路易竖起大拇指,不吝夸奖。

“不知你自己有?没有注意到,你在某些问题上的直觉非常敏锐,比城主府里工作了十几年的书记员还要?强。比如你刚才问我,为什么要?放任情绪激动的平民冲入中心教?堂。”

“——底层的书记员或许会认为是我忘记在教堂门口布置人手,没有约束住冲动的平民;假如他在城主府待的久一些,就会认为这是我有?意为之,想要借民众的力量将剩余的教?会成员赶出坎西城;至于城主府的书记官,他的大脑要?复杂一些,刚才在上楼的时候布朗尼书记官偷偷问我,需不需要?将挤坏大教堂门口浮雕和用石头砸彩绘玻璃窗的平民记录下来,有?了渎神的罪名,他们就算之后对自己的行为反悔,也不得?不和我?绑在同一辆战车上。”

“那事实呢?”秋白道:“他们冲进去的时候,教?会的人在干什么?”

“看?,只有你会这么问。”路易笑眯眯地从口袋里掏出两块麦芽糖,给自己塞了一块,另一块塞到秋白嘴里。

他咬着糖果?,脸颊鼓起一块,口齿含糊道:“留在坎西城的牧师迪西先生是一位识时务的人,以我对他的了解,他此刻一定在后院打包行李。”

“那些行李里有?着坎西城教会多年积攒下来的珍宝,虽然圣女和大主教?阁下离开时已经带走了很大一部分,但留下的部分依然价值连城……不过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你猜到第一个闯进后院的人看到了什么吗?”

“他看?到德高望重的迪西牧师打?开一只精美的箱子,箱子里,一半放着光华夺目的宝石,另一半放着……”

“放着满满的死老鼠。”秋白问:“这些老鼠是你养的吗?”

路易眨眨眼。

“好养么?”

“唔……还算可以吧。”路易把糖嚼碎了咽下去:“就是要预防它们得病比较麻烦,最后也没有完全防住,不过没关系……”

“反正得病的那些我?都已经提前处理掉了。”

路易说着笑起来,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看?着西边的城门,那是圣女丹妮丝的车队消失的方向。

秋白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却发现路易子爵低下头,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我?果?然没看?错,还是秋白你最能理解我。”

“把平民绑到自己的战车上不如让他们心甘情愿地站到我这边来,反正人都只相信自己亲眼看到的‘真实’。圣经上不是说,拥有一个共同的敌人是拉近双方关系的最好方法吗?”

“圣经上没有说过这句话。”

“哦,那有可能是《神经》上说的。”路易子爵不在意道:“说了这么多,你要?不要?来城主府帮我的忙?要?不是泽维尔阁下捷足先登,我?都忍不住想要把你收为学生了。”

如果?说先前对于秋白的教?导多少还看?在泽维尔阁下的面子上,那么现在路易就完全是出于爱才之心而想对秋白倾囊相授。

“对了,”他道:“我?听说你之前也在教会待过一段时间,你那时候是干什么的?牧师学徒?见习神官?侍从长?”

“都不是,”秋白回答:“我?是给厨房养鸡的。”

路易:“……”

养鸡,和自己是同行啊。

“谢谢您的厚爱,”秋白感激地冲呆若木鸡的路易子爵点头:“不过比起和您学习政治,我?还是更喜欢和泽维尔阁下学习氧化还原反应。”

“……我也想和他学习托勒密定理好么?”路易失落地自言自语,“可是谁让我出身不好,是城主的儿子,唉……”

说着,他歇息够了,喝了点水转身下楼。

“子爵阁下。”秋白犹豫片刻,叫住路易。

他注视着路易灰蓝色的眼睛,问道:“您之前在广场上说,教?会暗中让侍女将带有瘟疫的老鼠藏在城主府床下……这件事是真的吗?”

路易回过头,他的目光仿佛看?透了秋白的假装镇定,和他的灵魂对视几秒。

片刻后,路易爽朗地笑了笑。

“说实在的,虽然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我?在关于教?会的许多事?情上说了谎,但只有这件事情是千真万确、证据确凿的呢。”

“……”

说罢,潇洒地挥挥手,不理会怔在原地的秋白,路易子爵径直下了楼。他的亚麻色头发消失在楼梯拐角。

白泽拍了一下秋白的肩膀,问:“怎么了?”

“……没什么。”

秋白突然回过神,看?着在自己眼前飘来飘去的黑色法师袍,一伸手抓住白泽的袖口,抓得?紧紧的。

没有人知道,在瘟疫还没有在坎西城完全爆发的时候,那个他应该叫做“母亲”的女人从丹妮丝圣女身边来到下等仆役居住的马棚旁,送给他一件圣女赏赐的外套。

作者有话要说:双更啾咪~爱我吗?

再爱我一点晚上9点可能有三更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