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死老鼠在盒子里化为灰烬,丹妮丝轻轻吁了口气,然后她跪坐在地上开?始虔诚地祷告,就仿佛自己身上的罪孽也?和老鼠一样化为灰烬。

丹妮丝祷告得是如此专心,以至于她没有?发现挂在墙面上的一副风景画被推开一条缝隙,缝隙之?后,藏在灰蓝色、波涛汹涌的海浪下的,是一只颜色相同的眼睛。

灰蓝色的瞳孔静静注视着屋内发生的一切,在看到丹妮丝拿出的死老鼠后,他的眼底先是掀起惊涛骇浪,而后,在浓浓的悲怆下,是比悲怆更浓的恨意与杀意。

这一切丹妮丝都不知道。

在坎西城多停留了三天,反复让探子确认黑暗巫师研究出的特效药真的是“泥土、马铃薯泥、牛肉汤和黑麦啤酒”后,她露出和侍女相同的笑意,确信这只是泽维尔的障眼法,踏上了离开坎西城的马车。

被瘟疫笼罩的城市在碌碌的马蹄中越来越远,终于化作视线尽头一个看不清的小黑点。

丹妮丝感到心中一阵轻松。

一切危险,一切挡在珀西瓦尔前方的威胁,都已经消失了。

没有人知道,凭借与圣子珀西瓦尔的友谊而从数百名贵族小姐中脱颖而出,成?为教会圣女的丹妮丝是从未来某个时间节点穿越回?来的,她有着之?后数十年的记忆。

出于对珀西瓦尔的爱慕与关注,丹妮丝非常清楚他并不是真正的圣子,而是女仆的儿子。

上一世,坎西城的城主埃德蒙正是揭破这个秘密的人。

由于埃德蒙揭发了两个圣子被互换的真相,珀西瓦尔在教会的处境曾一度艰难,直到教皇陛下松口向心腹透露某个秘密后才有?所改变。

可即使是这样,直到最后珀西瓦尔也?没有坐上教皇的宝座。

仅仅是因为出身的原因?,教会的各位大主教无视了他身上好学、聪慧、谦卑、仁爱……所有?的优点,转而去支持一个除了神谕以外一无所有?、学识粗鄙、容貌丑陋的替代品。

丹妮丝深恶痛绝他们的选择,她想要拨乱反正,让珀西瓦尔登上他该得的位置。而光明神想必也?赞同这点,不然为什么会将?她送到三十年前,还是个少女的时候。

“赞美光明神。”

丹妮丝在夕阳里面对坎西城,低声为黑死病中挣扎的几十万平民祷告

这一世,她已经提前解决了挡在珀西瓦尔前方的所有?障碍,丹妮丝相信只有让珀西瓦尔登上教皇之?位才是最好的,对她、对珀西瓦尔、对整个世界。

从之前,到未来,她一直是如此坚信的。

·

因?为多了一世记忆而运筹帷幄的圣女并不知道骄傲是阻挡人类进步的天敌。

她也不知道,自己走后不久,在教堂门外跪了三天三夜的路易子爵直起身,对随从道:“起来,去城北。”

“是。”

“还有?……”

“什么?”

余光瞥见教堂内的一片火光,路易顾不得吩咐随从,踉跄着大步跑进房间,脱下自己的披风用力拍打,熄灭了被放在火盆里焚烧的一摞羊皮纸。

“少爷?”随从大惊失色。

他看?到路易子爵扔掉被烧焦的披风,从火盆里小心翼翼地捧出羊皮纸,道:“我没事。吩咐书记员抄写10遍……不,100遍,让他们通知整个坎西城,按照上面的内容应对瘟疫。”

“……”

“黑死病并非是不可克服的,”神情冰冷的脸上,那双灰蓝色的眼睛映着火盆底部未熄灭的火星,越烧越亮——

“从来没有?什么光明神的惩罚,有?的只是贪婪的人心和比地狱更残酷的手段。”

路易大步走出正门,对整个坎西城最华美的大教堂连看?都不看?一眼。

哥特式建筑的尖顶下,无数片彩色玻璃倒映着头顶的日光,似乎在他头顶聚拢了一层光晕。

在这圣光般的美景中,他问:“城主府内替圣女传递消息的人抓到了吗?”

“是的,一共三名仆役、一位骑士。”

“杀了吧。”

“……不,等等。”将?要上马车时,子爵阁下又?改了主意。

“初次拜访他人好像应该送礼物才算得上正式。”

“我们已经为您准备了红酒、鲜花和玫瑰蛋糕。”

“换掉,”路易不容置喙:“蛋糕留下,其余的换成黑麦啤酒、牛肉汤、马铃薯、花园里的新鲜泥土,还有?……”

“把他们四个捆好,这是我要送给法师先生的研究材料。”

“……”

看?来,黑暗法师的恐怖与血腥,不论身处哪个阶层,坚持什么立场,都对此深有?耳闻呢。

·

白泽还不知道已经有?人将一批新的研究材料打包好、送货上门,想要为他血腥恐怖的名声添砖加瓦。

他正在搅拌玻璃烧杯内的液体,加入适量磷粉过滤后,拿起针管,抽了5毫升。

——这是经过数次调整后的最佳用量。

不得不说,虽然本意并非如?此,但蝤还是起到了研究材料的作用。

“这是最后一针,今天之后就不用再继续注射抗生素,改为小剂量口服就可以了。”

蝤身上红肿渗血的地方已经结痂,白泽用皂化反应的副产物甘油加上其他材料做了管祛疤膏给他涂伤口,然后用绷带裹得严严实实,连眼睛都遮住了。

“放心吧,不会留疤的。”他安慰反派。

蝤点头。

他并不是一个注意外表的人。事实上,在这片大陆,出身低下的仆役拥有超凡的美貌本身就是种原罪。但在银发巫师的面前,他却破例希望自己的脸能够恢复原貌。

……这样的话,或许能够得到他的一句赞许。

只要一句就好。

白泽伸出手试探了一下蝤的额温,小声道:“差不多退烧……要是有温度计就好了,回?头看看?哪个法师手里有?水银。”

蝤安静地聆听他的话,哪怕有?些名词他听不懂。

人一旦失去视觉,听觉和触觉便会格外灵敏。被绷带蒙住眼睛,蝤听见棚屋一角的火堆发出哔哔啵啵的响声;血液在血管里潺潺流动,将?冰凉的药剂带去每一块发烧的肌肉与组织;覆在自己眼睛上的手掌柔软冰凉,指腹上有?几枚薄茧,呼吸吹拂在额头上带来轻微痒意,以及……

自己的心猛然在胸腔中跳动起来,毫无规律,不受控制。

“砰砰”的心跳声是如此清晰剧烈,以至于白泽拔.出针管,怀疑地低下头,将?耳朵放在蝤的胸口。

“不会吧?没听说过链霉素的不良反应里有?心包炎啊……再说现在发作是不是有点太晚了?”

“鼠疫有腺型、肺型、肠型……但是没有?心型的,你刚刚是不是有点心动过速?”

蝤:“……没有?。”

法则同情地注视着反派。

——没有过速,只有心动,懂么?

你不会懂的,你这只莫得感情只会瞎撩的渣兽!

哈里森在一旁“蹭蹭蹭”地挥舞着羽毛笔抄书,看?到屋子里“师慈徒孝”的一幕,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于是“哼”一声踢开?门,大步走了出去。

白泽也?不生气,毕竟他七天前刚和哈里森打了个赌,假如?蝤能痊愈,哈里森就必须留下来多给他当?半个月的男护士。

这种要求,稍微有一点小情绪……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安抚完蝤,白泽跟在哈里森身后走出去。

他刚走到门口,就注意到周围的窝棚里有?人在打量自己。

这些目光来自居住在一旁的平民。

他们从破木头烂茅草的缝隙间躲躲闪闪地偷看白泽,窃窃私语——

“就是这个人和得了黑死病的人住在一起?”

“对,已经十几天了,他到底什么时候死?”

“等他死掉,那些小刀、食物和玻璃器皿就归我们了吧?”

一想到他们前几日偷窥到的闪闪发亮的小银刀,晶莹剔透的玻璃器和屋子里柔软香甜的白面包,这些吃不饱穿不暖,靠卖苦力和小偷小摸为生的贫民顿时急促了呼吸,就连眼睛都亮了起来。

自从城里爆发起瘟疫,他们已经许多天没有?出去做工,时至今日,大部分人家里连比石头还硬的黑面包都找不出一块。

这样一只肥羊就住在自己隔壁,怎么会不心动?要不是顾忌他身边的大个子,早在刚搬来时白泽就会被周围的“邻居”在半夜洗劫一空。

在饥饿面前,就连屋子里有?一个黑死病患者也?不能令这些亡命徒退缩。

其实邻居们也奇怪,按说有一个病人在家里,不出十天,这户人就会完全死绝,家里的东西随便让人哄抢。可偏偏隔壁的两个家伙过了快半个月还活得好好的,甚至有人信誓旦旦地保证看?到了他们家那个得病的少年,他看?起来已经完全好了……起码比刚来的时候好得多,不光能起身,还能到外边清洗自己的衣服,用一种叫做“生石灰”的粉末消毒。

“不管了。”不知道自己其实看?到了多么了不起的事情,缺少食物和瘟疫的威胁令贫民们的耐心降低为零,他们交换了一下眼神——

“再等下去大家都得死。”

“既然这个小白脸磨磨唧唧不肯病死,那我们干脆冲过去把他抢光!”

“他身边的大个子再厉害也只是一个人,难道能打得过我们十几个?”

“没错!不要怕!大家一起上!”

话是这么说,看?着身材高大、长相又凶恶的红发法师,不少矮小瘦弱的贫民还是忍不住抖了抖。

“要不……我们还是等他走了吧,他不是每天下午都要去主城区干活?”

“对对,走了以后银发小白脸就任我们收拾了。”

“……”

“扑棱棱”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一只乌鸦发出“嘎嘎”的、发笑一样的沙哑叫声,黑色羽毛飘落,落到某个贫民的头顶,让他因?为不详而朝天空啐了一口。

哈里森听着乌鸦传来的消息,站起身,用奇怪的目光扫视了旁边的窝棚一眼。

他的影子在身后拖出长长一条,又?高又?壮,头上再生出两只犄角仿佛就成了《圣经》上说的大恶魔。

刚才还暗中商量抢劫计划的贫民们生怕这个魔鬼冲进来打自己,吓得闭紧了嘴缩进自己的窝棚。

风吹过,四下无声,只有屋顶的茅草在瑟瑟发抖。

哈里森:“……”

就这胆子还想去打劫泽维尔?

他原本是想鼓励一下这群贫民,告诉他们“心有?多大梦就有多大,尽管上!”的。

但现在……

“唉。”哈里森唏嘘地望着天空,叹了口气。

——怕我?怕我有?什么用?你们想要抢劫的这个小白脸才是最可怕的黑巫师好吗?眼睛不要可以捐了!

哼!

·

从屋里取出一摞羊皮纸,哈里森叹口气,如?这群贫民所愿走出街区,走上唯一通往主城区的道路。

一瞬间,周围的窃窃私语似乎都提高了两个八度,带着点兴奋的味道。

“他走了!走了!”

“太棒了!”

“我们……”

“我们什么时候去抢?现在?”

“……等天黑以后吧,天黑之?后这个小白脸就看?不清我们了。”

“好主意!”

这个年代由于维生素A摄取不足,大部分平民都患有夜盲症,在深夜里是看不清东西的。然而贫民们在这片街区生活了很久,即使看?不清,他们也能准确地辨认方向。

可是白泽一个外来人就不行了,不说别的,光是胡乱堆放在巷子尽头的那堆尸体和杂物就能拦住他的脚步。

为首的抢劫者十分聪明,他的计划周全又缜密,如?果不是碰到白泽,说不定已经成?功了。

只可惜,他想要抢劫的,是一个黑暗系法师,非常强大的那种。

——假如?说黑暗的力量对贫民们的加成?是+1,对白泽的加成?就是+100000000……,+∞。

所以,一不小心,通过乌鸦又听到了全部计划的哈里森已经开始在心底默哀了。

一口气收获了这么多自投罗网的研究材料,泽维尔这个家伙到底是该兴高采烈还是该心情烦躁呢?哈里森在心底猜测着。

就在这时,耳边传来“叮铃铃”的响声,这是用纯金制作的铃铛才能发出的美妙声音。

“让开,让开。”

街道一头飞驰来一辆四轮马车,车上的骑士将鞭子甩得噼啪作响,车轮声一路响彻街道,就连街边守在房子里的平民都忍不住将门窗悄悄地推开?一条缝,从里面透出好奇的目光来。

抬起头,看?到马车上装饰的金色百合花纹章,哈里森的嘴巴不由长大,张成?了一个“O”字。

“不得了了……”他自言自语道:“泽维尔,真的有?人来把我们抓上火刑架了,看?起来还是城主的人。”

话音未落,朝天空中的一只乌鸦比了个手势,哈里森让乌鸦回去报信,自己则把羊皮纸一塞,拔腿飞奔,试图靠自己的两条腿赶超四条腿的马车。

这下……这下怕是要累断气了!哈里森边跑边咬牙切齿地想:自己前世一定欠了泽维尔很多钱!很多!

·

在马车奔向贫民区,哈里森追着马车跑的同时,一场罪恶正悄悄在白泽的附近发生。

坎西城位于大陆南边,天黑得比其他地方更早。

太阳缓缓下沉,下午5点过了大半便沉入地平线尽头,一点点银色星光在天穹上亮起,像是缀在天鹅绒上的珠宝,将?夜幕倒映成?一种迷人而优雅的暗紫色。

从地面仰望星空,漏斗般的星河仿佛在瞳孔中缓缓旋转。

这可是工业时代看?不到的美景,白泽在心底赞叹。

然而居住在中世纪的大部分居民却欣赏不到这番美景,事实上,遥远的天空像是在他们眼前蒙了层纱,和近处的景物一样模糊不清。

黑暗里,随着窸窸窣窣的行动声,十几双眼睛一瞬间盯准了同一个方向。

“上!”随着一声号召,贫民们拿着砖头、木板、甚至还有?从地上捡的石头,从四周缓缓围了上来。

白泽抬起头,环顾四周,虽然看不清楚,但奇怪的是,每名贫民都有他在注视自己的错觉。

银发倒映着月光,这一刻,来自泽维尔的外貌与白泽的气质在他身上奇异地融合,让站在原地的法师身上呈现一种惊人的美貌,瞬间震慑住所有?面对他的人。

整个巷子似乎都因此安静了片刻。

下一刻,白泽微微笑了一下。

他自言自语道:“我正愁干活的人不够多。”

语毕,白泽注视前方,心念如飞,在脑海中写下一连串化学方程式——

“2(CaSO4·2H2O)==2(CaSO4·1/2H2O)+3H2O→煅烧生石膏

2(CaSO4·1/2H2O)+3H2O==2(CaSO4·2H2O)→熟石膏水合反应

2Mg+O2==2MgO→点燃镁产生上千度高温

CaSO4·1/2H2O==CaSO4+2H2O→熟石膏脱水

2CaSO4+C==2CaO+SO2↑+CO2↑→硫酸钙在高温下还原成?生石灰、二氧化硫和二氧化碳”

方程式很简单,使用的原材料也?很简单,不过就是前几天哈里森从外面拎回来的,一麻袋当?地人用来刷墙的石膏块。

但简简单单的石膏,配上化学方程式和魔法的力量是可怕的。

生石膏在120度左右稍微煅烧一下就成为了熟石膏,医院用来给骨折病人固定的那种。

之?后,被煅烧成粉末状的熟石膏只要加上水,就会瞬间凝固,变为厚厚的结晶体,于是……

围攻上前的数十名贫民只感觉从天而降一团团细细的粉末,如?同白雪一般均匀地降落在他们头顶,肩膀上……

一开?始,贫民们对视一眼,对于同伴的样子十分新奇,从出生到现在,他们还没有过如?此雪白雪白的时候。

但很快,天空中开始飘起蒙蒙水雾,如?同一场细雨。

仿佛陷入了泥泞中,贫民们开始觉得自己的腿被厚重的泥浆束缚住,他们举步维艰了。

“该死,这是什么?”

“我、我不能动了!”

“救命!!!救命啊啊啊!!!”

“砰、砰砰、砰砰砰。”←这是有人冲过了头,连续栽倒在地的声音。

“黑巫师,我们碰见了邪恶的黑巫师!”←终于有人发现了真相。

与此同时,发出类似惊呼的不光是这群准备抢劫白泽的贫民,还有?一群遭遇了无妄之?灾的骑士……以及马车。

原本用精致的白橡木雕刻,每一处花纹都镂空成百合花的形状,上面贴着亮晶晶金箔的马车彻底变成?了白色的。

马蹄被厚厚的石膏裹住了,上方的骑士用尽力气才拉住了惊恐的马匹,不至于一头撞塌巷子拐角处的墙壁。

推开马车的前门,起身查看情况的马车主人同样不幸中了招,一头梳理整齐的亚麻色短发结成?了厚厚的……石膏块。

“这是?”身侧的骑士只有一张嘴能动,他用这张嘴替同僚们问出了心底的疑惑。

“大束缚术!”身为大贵族的路易显然比自己的随从知道得更多,他无比震惊:“藏在巷子里的居然是一位黑暗系的高等法师。”

天知道黑暗系的法师因?为生性邪恶,性格孤僻,据说就连其他法师也?不太愿意和他们打交道。

路易开?始担心自己此行的目的。

不过他很快就发现自己错了,更应该担心的,其实是……

话音刚落,后面的化学方程式也开?始发挥作用了。

镁燃烧的炽烈白光照亮了整条巷子,也?照亮了被石膏束缚住的十几个人。

“……”

等等。

骑士们齐齐看?向路易。

黑暗系大法师的法术为什么是白色的?

……那么白那么白,白得都发光了。

路易:“(⊙o⊙)?”

·

熟石膏是束缚,也?是保护。

它保护住了被困者的头、四肢、大部分躯干。

至于没有被石膏覆盖的部分……

镁棒燃烧产生的上千度高温催化了煅石膏,也?就是硫酸钙的还原反应,酸性的二氧化硫和二氧化碳在高温下缓缓升上半空中。

天空中的蒙蒙小雨继续飘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起,雨中多了些臭鸡蛋般的气味,而降落在身上的雨水,也?不再是柔和的,而是……

“啊!好烫!”

随着第一声惊呼响起,很快所有?人都察觉到酸雨的威力了。

他们的肌肤被灼烧得发烫,眼睛红肿刺痛,呼吸干涩,如?同胸腔里有?一把小刀子在来回地拉。

更要命的是,没有躲避的机会,所有?人都只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接受这种酷刑。

还好,白泽是个节俭的神兽,他还想用反应产生的二氧化硫制硫酸,于是在获得了足够多的生石灰之后就收起了法术,或者说,停下了反应。

前来抢劫的十几个贫民被熟石膏变成?了一座座雕塑,双眼通红,眼泪流得十分汹涌。

被无辜殃及池鱼的骑士们也?差不多,一个个哭得凄惨无比,不知道的还以为邪恶的黑法师把他们怎么了。

路易看?着这群平时自诩硬汉的手下,抬起头看了眼被酸雨腐蚀掉了表面金属层,变得斑驳的厚重家族纹章,再看?看?只是泪流满面的骑士。

他:“……”

果然是钢铁一般的硬汉,厚实的金属纹章都锈了他们才只哭出三升眼泪,了不起。

“踏、踏……”

白泽的脚步在一群双目圆睁瞪着自己,或者只是瑟瑟发抖抖掉一层白灰的雕像之中走了一圈。

他满意地摸摸下巴,对法则道:“看?,我一贯以理服人。”

“是以理科服人吧……”法则吐槽。

虽然嘴上是这么说的,但它忍不住在心底想:化学方程式,真好用啊……

尽管有?些意外,但事实是,目前半径50m的周围能够自由活动的人,除了白泽以外,就只有路易了。

他深呼吸了一下,走下马车,顶着一头裹了石膏的头发,用贵族礼仪转过拐角,对白泽一鞠躬。

“日安,尊敬的法师先生。”

根据社交礼仪,初次见面时最稳妥的话题是称赞对方的地位、实力、相貌。

路易刚刚被燃烧的镁条晃花了眼,实在是看不到白泽的长相,于是低调地称赞道:“这位大人,您改良后的大束缚术实在是令人大开?眼界。”

白泽:“喵?”

→被惊讶得忍不住发出猫叫。

“大束缚术,那是什么?”他问法则。

“呃……啊……大概是……那个吧……”法则悄咪咪一指附近的雕像。

白泽这才恍然大悟,他看?似高深莫测,实则略带自豪地对路易道:“你搞错了,我刚才使用的不是大束缚术。”

“那是什么?”

白泽摸了摸下巴:“如?果一定要起个名字的话,应该说是脱水-水合反应术以及氧化-还原反应术。”

非常贴切

路易:“……”

他的内心充满了震惊。

难道自己随便求上门的一名法师,居然是一名能够自创法术的大法师吗?

自创可不是改良,创造法术需要拥有的知识与智慧远远超过在已有?的法术模型上进行修改,可以说,能够拥有自创法术的法师在过去三百多年的历史上寥寥无几,每一个最后都居于整座大陆金字塔的顶端,连教会通常都不会去招惹他们。

这真是……可以说是……太幸运了。

·

在一段时间后,路易看?到屋内的蝤——已经彻底治愈了瘟疫,恢复健康的蝤时,他更加如?此坚信了。

蝤的情况已经基本好全,不再需要陪护,因?此白泽有?时间好好料理之?前发生的事情。

十几名来抢劫的贫民在被白泽用盐酸、硝酸、硫酸分别招呼了一番后,就连其中最硬骨头的带头者也?放下抵抗无条件屈服了。

“我们……我们愿意执行大人的一切命令。”

吞了口口水,在看到木头、石头、金属……目所能及的一切物品被投进浓硫酸内,没过几分钟就咕嘟嘟化为一泡酸水后,他是如此宣誓效忠的。

带领着手下和小弟,凶残地去抢劫隔壁的小白脸,结果抢到了比自己还要凶残的黑巫师头上,这么凶残的剧情谁能相信?!

要不是被二氧化硫熏得眼睛睁不开?,贫民首领现在就能哭出三升眼泪来。

“哦……”白泽有?一丁点失落。

他放下了手中的滴定管,略带遗憾地叹了口气:“本来还想让你们见识一下王水的。”

不知为什么,贫民首领的心目中突然就冒出了海浪一般汹涌的庆幸。

太幸运了!

王王王水,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好么?!

这一刻,他不由调高了对于面前这个巫师的警惕程度。

实在是一名非常邪恶的黑巫师啊。

白泽不知道,也?不关心贫民们的所思?所想,他开?始给他们分配任务——

八名完全不识字的贫民一半去外面烧石灰,另一半把生石灰洒遍周围的每一条街区,然后将堆积在贫民区的尸体全部清理到外面、焚烧深埋。

三名不识字但起码能认清正反的则接手哈里森的工作,去外面张贴科普知识。

但这并不意味着哈里森就此清闲了,他和白泽打的赌还没有到期,一名……总算还有?一名识字、能够读写的贫民跟着哈里森抄写白泽创作的新书——《基础数学》。

数学是一切自然科学的基础。

“为什么?为什么我要和他在一起?!”哈里森不满了,他瞪着眼睛,用手指指向和自己共用一张小桌板的贫民首领哈维,强调道:“我可是一名法师!一名!高贵的!大法师!!”

“……”白泽瞥了眼他的卷毛,摊手:“我也?没办法,咱们这里的文盲太多了。”

“他是唯二能够算清鸡兔同笼的人……另外一个不是你。”

“……”在羊皮纸上画兔子的哈里森惨中一枪,瞪向另一个能算清鸡兔同笼的人……路易子爵。

路易默默低下头。

身为一名数学爱好者,他低头看?书,然后充满赞叹地翻看?着白泽撰写的《基础数学》,发出惊呼:“天哪!原来多边形的面积可以这样求解!”

“……函数、方程式、解析几何……蝴蝶定理、托密勒定理、西姆松定理……实在是太美妙了!”

路易子爵如同一只缺水的鱼,一口气扎入了数学的海洋里。

白泽一回?头,仿佛瞧见了当?初接受自己指导的邵秋白,他不由恍惚了一下。

秋白……在跟随自己学习奥赛题目时,也?是这么努力又?认真的,就因为这样的好学程度,他非常巧合地获得了崇尚知识的神兽白泽的喜爱。

……

“泽。”

衣角被蝤拉了一下。

他现在已经完全可以下床走动了,只是脸上还缠着绷带。

仰头看?着白泽,蝤道:“我感觉自己的皮肤已经长好了。”

白泽立刻收回了放在路易身上的目光。

“让我看?看?。”他替少年解开?缠绕在脑后的结。

绷带一圈一圈落地,最先露出来的,是一截白皙的下颌。

新长出来的皮肤娇嫩脆弱,用手指轻轻一按便是一个红印,让白泽不由放轻了动作。

虽然之前布满了疤痕,可不知是白泽制作的抗生素和祛疤膏效果太好还是光明圣子本身的体质强悍,蝤的脸上居然一道痕迹也没有留下,精美剔透如同贵族使用的,从东方传来的薄胎瓷器,

等到那双黑色的眼睛彻底在众人面前露出来,不光是白泽,就连见多识广的路易子爵也被眼前突然袒露的美丽怔了一下,哈里森更是忍不住吹了声口哨。

“唉……同人不同命,我怎么就抢不到这么好看又?哭着闹着要倒贴的小学徒呢?”

……然后他就被白泽用王水给威胁了。

白泽出神地望着面前这张脸。

它线条流畅,五官无一不美,虽然因为年龄缘故呈现一种雌雄莫辨的精致,可要是再长大几岁,下颌的棱角开?始分明,眼尾拉长,由圆滚滚的杏眼变为更加英挺的凤眼,那时候精致感就会褪去,化作全然属于男性的英俊,极富魅力。

白泽之?所以知道得这是清楚,是因为……

那是……

那是一张与邵秋白的容貌相同,只是由于身为西方人的缘故,轮廓更加深邃和锐利的面孔。

是巧合,抑或是……

“泽,可以替我取个名字吗?”

打断他的思?绪的,是蝤小声提出的要求。

在这个时代,下等人、特别是仆役是没有?属于自己的姓氏的,他们的名字也?十分简单,通常继承自父祖,像是蝤这样不受期待甚至饱受虐待的低等仆役,更不会有?人在意他叫什么。

大部分人对他的称呼不是名字,而是“喂”,包括他应该称之?为母亲的那名女仆。

所以,蝤渴望地看着白泽,他想要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名字,因?为他的一切已经不再属于教会,而是属于面前的这个人。

他是法师的研究材料,个人财产,法师理该享有?他的命名权和支配权。

一联想到这样的事,蝤的心里便浮现出一种纯然的喜悦。

“……”

这个时候,白泽回?答了。

“好。”

他用除了法则之?外所有?人都看不懂的、带着一些复杂的目光打量了蝤片刻,最后将目光落在他那双深黑色的眼睛上。

那是一双……既熟悉又?陌生的眼睛。

“秋白。”白泽道。

“从今天起,你就叫秋白了。”

“秋白?”

“嗯,”白泽顿了顿,露出一个怀念的笑容,他微笑着说:“那是一个对我来说……很珍贵的名字。”

蝤的本意是一种生存在地底的、卑猥弱小的昆虫,而秋白却是对于泽来说非常珍贵的名字。

蝤,或者说新生的“秋白”感觉到深深的欣喜,而在欣喜的同时,他的心底却生出一种连自己也?无法理解的嫉妒来。

作者有话要说:给大家梳理一下,总共三个时间线:

丹妮丝没重生、白泽没穿越:假圣子被坎西城主举报,蝤成为了教皇。

丹妮丝重生白泽没穿越:蝤被黑巫师绑架做试验,最终死于火刑,假圣子掌握权势成为教皇。

丹妮丝重生白泽穿越:现在=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