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序离开望江南后,心情大好,给程译州打了个电话。
他问:“回江城了吗?”
程译州答:“今天中午刚回,有什么事?”
他轻轻哼笑两声:“出来喝一杯。”
程译州有点为难:“太晚了吧,我出来林茶要说。”
“很重要。”
江序语气认真,于是程译州就出门了。
到了一家茶馆,江序已经坐在那在,手里端着一壶清茶。
所以他说的喝一杯是喝茶?
大晚上的喝清茶,要败火?
“怎么了?”程译州往里间走去,停在屏风外的侍者连连看他,但因为戴着帽子,又不好贸然问他是不是程影帝。
“你记得辛遥吧?”江序给他倒了一杯茶。
“你的追求对象兼我的师妹?”程译州低头嗅茶香,摘下头顶的帽子,清隽的面容彻底暴露在昏黄灯光下。
“现在是未婚妻。”江序很得意,眉目间都是飞扬的神采。
“未婚妻?”程译州忍不住皱眉,前几个星期还在问他要怎么和那个小艺人相处,现在竟然就成了未婚妻?
“你做了什么?”他不由得怀疑,该不是威逼利诱吧……
“反正按你说的做,就不可能成功。”江序扯了扯嘴角,“我之前就是因为相信你,所以现在才成功,不然的话,或许能更些。”
被质疑的程影帝心里不爽,但又无话可说,想当年,他追林茶确实够呛,但好在现在人到手了,手里还拿着证,反观江序,这未婚妻的名头是不是他自己给那姑娘定下的都不知道。
“别用这种置疑的目光看着我。”江序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怎么样都觉得不得劲,现在她或许得来一杯烈酒,“她真是我未婚妻。”
“但愿你不是喝茶喝醉了。”程译州抿了抿唇,有点为他的好友担心。
江序微微黑脸,他是来分享喜悦的,但为什么程译州这人说话这么气人?
程译州也不想打击江序的,但总觉得这个事情有点奇怪,但看着江序的黑脸,他最后还是笑道:“有空了一起吃个饭,我带上林茶,你带上你的小未婚妻。”
“行。”江序的脸色又好看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辛遥。
又过了没多久,程译州手机震动了两下,他低头一看,飞快回消息,他冲江序晃了晃手机:“时间不早了,林茶催了,我回了,你什么时候回去?”
“我也回了。”江序起身。
程译州走了,他回到自己空荡荡的家,一个人坐在顶层阳台上,嘴角又忍不住往上扬,唯一的遗憾是,辛遥没给他发任何消息。
但她感冒了头晕,他可以理解。
……
第二天,李扬在顶层看到了身上盖着一条薄毯的江序。
他震惊得无以复加,江总什么时候这么的,不顾形象一晚上睡在顶层了?
该不是被下了什么迷药之类的吧?
他下意识这样想,叫醒了江序之后,见他没有任何惊讶的神色才知道,昨天晚上他应该是自己一个人睡在顶层的。
老板心思难猜,李扬不多问,只是提醒,快要出发去公司了,今天早上万宏的唐总要过来。
江序经这事一提醒,他很快往二楼房间去,洗漱完毕准备出发的时候,频频低头看手机。
他在等辛遥给他发消息,但还是一条没有。
他蹙了蹙眉,原本以为她会黏人的,之前甚至都想好了不能太惯着她,不然太黏人了不好处理。
但现在看来好像不是这样,到底是她太懂事,还是今天依旧不舒服?
也许是不舒服,大晚上的,不该让她穿得那么单薄去山庄的。
他有些懊恼,低头主动给她发消息。
辛遥刚到剧组,手机就震了一下,她点开一看,江序发来的。
江序:今天还不舒服吗?
她回:好多了,谢谢江总。
哪有什么不舒服,昨天喝了药头晕才不舒服呢。
今天早上清清爽爽起来一点事都没有,除了多了个她想甩掉又好像很难甩掉的身份。
江序低头看着“江总”两个字,十分不满意,她太拘谨了,他们现在的关系,怎么还叫“江总”?
他继续发:你可以叫我江序。
辛遥看着手机,撇嘴,她偏不,昨天头晕之下遂了他的意,现在他人不在,能拿她怎么样?
她偏就当做没看到这条消息,收了手机去走到导演面前,笑着打招呼。
早上两场戏,大家状态都不错,很顺利就结束了,吃完了饭,大多数人都回自己酒店房间休息,休息室里没人,辛遥一个人坐着懒得动了,她坐到最里面的沙发上,打游戏打得好好的,郑姣姣的电话来了。
郑姣姣快要气炸了,辛遥电话一接通,就听见她说:“遥遥,我跟你说,这次主办方里有了老头想潜我,快六十了!”
也是够不要脸,郑姣姣各方面条件都挺不错,但因为拒绝迎合,机会确实少了不少。
“别气了。”辛遥退了游戏转心聊天,“你之前不也拒了很多,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
“飞回来呗。”郑姣姣哼了一声,“反正本来也是作为替补过去,现在没戏了当然回来,我就是生气,我经纪人真的,就这么看着我,我不同意从了那个老头子,她还觉得我不懂事!”
郑姣姣又难过又生气,辛遥也不开心,她撇撇嘴,心里一堆话,现在对着她说了出来:“姣姣,你不知道我昨天经历了什么,我现在都成了别人未婚妻了。”
郑姣姣极度疑惑:“你逗我?我才走了三天啊……”
“没逗你。”辛遥语气沉重,她自己都没想到会这样。
“江总?”郑姣姣猜得很准,“是他吗?”
“是。”辛遥咬牙,她到现在也没想通,自己昨天脑子会糊成这样,居然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多半是因为那包感冒冲剂还有江序的刺激。
“你和我说说什么情况。”郑姣姣太好奇了,至于她忘了她被老男人和经纪人恶心的事。
“昨天龙哥带了小弟来催债了。”辛遥想到这件事还是忍不住要皱眉,毕竟回忆太可怕,她不想太仔细地描述这件事,“他们想利滚利,不然就拍我,然后江序来了,他多帮我还了一百万,后来他说要我当他未婚妻,我同意了。”
“你为什么同意?”
“脑子抽了,我觉得他帮了我这么大一个忙,我又没钱还,而且他好像也不是真的喜欢我,就是想找个合理女伴,我就答应了。”
郑姣姣捏着手机摇头:“江总应该喜欢你的吧?不然怎么会就是因为女伴这件事找你当他的……未婚妻。”
她深深地疑惑,为什么会是未婚妻,一般不该先从男女朋友开始处起来吗?
“他爱你爱得深沉吧……”她最后的得出这个结论。
辛遥很气,想到昨天一桩桩一幕幕,江序帮了她是真,她很感激,但后面说的那些话又能把人活活气死。
他说什么来着?
什么她端庄温柔符合他的标准,还有一部分不符合,但也没什么关系。
他说喜欢她,喜欢的却是假的她。
这个喜欢,根本不是真的喜欢。
“那你都答应了。”郑姣姣其实觉得江序不错,“先处着呗,不行的话,倒时候再说,未婚妻应该只是他随口说说的吧,这个时候不可能办什么订婚仪式,你这艺人还怎么当啊?二十出头就是□□,这路肯定不好走,他是瑞星的老板,肯定也知道啊。”
“不会公开,他乱说的吧,怎么可能真订婚。”辛遥摇头,她没办法真的相信江序能做出这种事情来,他这是上位者思维,先把人给捆绑住,这样她以后肯定得替他做事。
太阴险了。
辛遥更生气了,她冲郑姣姣道:“怎么处啊,你没见过江序几面才觉得他这人还行,他这人其实面瘫得很,其实也看不上我,他跟我说‘你的有些缺点我也还能接受’,姣姣,你觉得他像真的喜欢我吗,反正这部戏拍完,最多下部戏,我也能把钱给还了,欠他的人情我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还得清,但我以后也不可能真和这种不解风情的面瘫在一起啊,反正他不就是喜欢我什么温柔端庄吗,最多下部戏,我也懒得装了……”
江序处理了一个早上的事务,还和唐总谈了两个小时的条件,谈妥之后,又有会议,等一切都结束之后,已经将近一点。
他掏出手机一看,辛遥还没有给他回消息,最后一条孤零零地躺在屏幕上早上8:10。
虽然很忙,但他还是觉得,自己或许能勉为其难地,抽出两个小时去剧组一趟,毕竟是确定关系的第一天,他太忙,也说不过去。
这个想法一定下来,他就喊住了要出门买饭的李扬:“李扬,先去一趟剧组。”
李扬有些意外,但还是照做。
他不是傻子,看到江总整个人都洋溢着不太寻常的笑意时,大概就能猜到发生了什么。
他和辛小姐,大概在昨天有了什么突飞猛进的进展吧,难怪昨天还在望江南的时候就叫他先离开了。
一路到了剧组,李扬很识趣地准备找个地方先吃饭,然后到时候再过来带江序会公司。
江序很满意,低头往李扬账户里转了一笔奖励费,他很快往休息室去。
据他从前观察,只休息两个小时,辛遥一般不会回酒店。
他放弃给她打电话,程译州这个人说的办法虽然大多不靠谱,但有一个他还是赞同的,在恋爱的过程中,需要时不时地准备一些小惊喜才好。
时间很赶,他来不及订花束也没有准备礼物,但他人过来了,应该也可以吧?
在工作上向来运筹帷幄的江总,慢慢伸手去推开休息室的门,脸上不自觉地挂上笑意。
然而门还没彻底推开,他就从那个小小的门缝里,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辛遥,她穿着短裙,青春洋溢,露出一截白生生的大腿,在沙发下不自觉地晃动。
她捏着手机说:“我以后也不可能真的和这种不解风情的面瘫在一起呀,最多到下部戏吧,我懒得装了……”
“我既然昨天答应了他,这段时间还是得好好地扮演好这个角色,这段时间好好地当他未婚妻,也算报恩了,但我不能一直装下去啊,这样和他相处多累啊……”
他的手还搭载门把手上,指节泛白,面色一下变得铁青,他看着她白净小巧的脸,瞳孔颜色很深,唇上的口红艳丽地扎眼。
原来她不是清纯小白花,是暗夜里的女妖精,也是白日伪装出来的白莲花。
他关了门,转身就走。
昨天的一切都像一场梦,美梦醒后,永远都会让人难过。
江序没想到,他在辛遥眼里是这样的。
他喜欢她,想尽办法想要把关系定下来,却没想到她是这么看他的。
他走得快,门被砰地关上,把辛遥最后一句:“其实他除了面瘫和挑三拣四之外,也挺好的,但是我才不会和不是真的喜欢我的人在一起……”生生地阻断在里面。
辛遥坐在沙发上,听见门口一阵声响,急忙扭头去看,但却什么都没看见。
江序又给程译州打了电话,相约一起喝一杯。
程译州察觉到好兄弟语气里的失意,很快往昨天那家茶馆去了。
然而侍者告诉他,江先生并没有订下那个常去的包间。
他给江序打电话,几秒之后,赶去一家清吧。
江序坐在卡座里,慢慢地饮着一杯红酒。
来酒吧喝红酒也是好兴致了,他坐下去:“什么情况,昨天还不是高兴得很。”
江序嫌丢人不肯说,只是默默饮酒。
程译州干脆自己猜:“干嘛,昨天定下关系,今天感情破裂?”
虽然不至于破裂,但他还是受到了很大的冲击。
江序叹了口气,好在理智尚存,不至于把自己灌醉,他下午还有会,辛遥……辛遥也没说不肯当他未婚妻了。
太卑微了,他没想到他有一天竟然会这么卑微。
江序仰头灌了一口酒。
他问程译州:“以前林茶不肯理你的时候你是怎么办的?”
“她没有不肯理我。”程译州回想了一下,给出一个回复。
江序继续问:“她不喜欢你的时候,你是怎么追她的?”
“其实……”程译州说到这个还挺不好意思的,“她只是怄气了一段时间。”
江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算了。”
程译州这个时候说:“林茶怄气的时间挺长,她那个时候也不想原谅我。”
“那怎么办?”他又突然燃起了希望。
“缠着她。”程译州端起酒杯,“如果你做得出的话,这是个好办法,但注意把握尺度,如果她还喜欢你,这就是个好办法。”
江序心灰意冷,因为辛遥说出那番话,摆明了就是不喜欢他。
然而程译州还是有办法,他拍了拍江序肩膀:“不喜欢也没关系,你温柔点,那个姑娘不喜欢?”
是吗……
他温柔点,他对辛遥不够温柔不够好吗……
一瓶红酒只喝了一半,然而江序没有想到自己不胜酒力,他开会的时候面色不佳,染上几分红意。
所有人都以为他生病了,劝他回家休息。
他扭头看了眼反光玻璃里的自己,给林海原打了个电话,确认辛遥下午没有戏份之后,把事情往下一交代,回家了。
酒意渐渐上头,他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渐渐地感受到久违的委屈。
辛遥凭什么答应了他又这样啊……
酒意上头,李扬打电话问他:“江总,要不要叫辛小姐过来?”
“不要。”他下意识拒绝,辛遥其实压根就不想和他打交道,他也不要她过来,他心里不舒服,见着她不情不愿的样子肯定更不舒服。
李扬点了点头,挂了电话。
他在公司帮着处理失误,但没想到半个小时之后,有接到了来自江总的电话。
他说道:“你给辛遥打个电话,如果她没事的话,让她过来。”
李扬正惊叹于江总原先的口是心非,还没在心里感慨完,又听见他说:“别说是我让她过来的,就说我好像……生病了。”
李扬照做。
江序紧紧捏着手机,觉得自己这个行为又卑鄙又无耻,甚至还卑微。
他什么时候这样过,都是因为辛遥。
但她过来,愿意对他好一点的话,他还是不想放手。
如果程译州说的是对的就好了,他也对辛遥好,这样她就不会在下一部戏的时候,甩了他吧?
江序一想到自己完后有可能会被甩,原本带着醉意的头就更痛了。
为什么,他偏偏就看上了辛遥?
然而人是自己看上的,有什么办法,她当白莲花骗他,他现在知道了也不想戳破。
……
辛遥准备回望江南的时候接到了来自李扬的电话。
李扬问:“辛小姐,你现在有空吗?”
“怎么了?”李扬找她,肯定是因为江序的事情,她一想到昨天那两个吻,就不太想见到江序,然而她和他既然是这种关系,他真有事找她,她就有义务过去。
“江总身体不太舒服,他现在在家里,有空的话,想麻烦你过去看一看。”李扬说得不卑不亢,询问她的意见。
辛遥一时间,也不知道这是江序的意思还是李扬的意思,她最后同意了,都‘未婚夫妻了’,她总得过去看两眼。
一个多小时后,她到了江序的家,他家大也冷清,北欧装饰,颜色以黑白灰为主,他半躺在沙发上。
她一进门,李扬就走了,偌大的别墅里只剩下两个人。
她慢慢挪过去:“江总,听说你生病了?”
难怪他昨天以为她生病了,或许是因为自己被冷风吹了不太舒服。
江序原本做好了心平气和当做自己什么都没听到的状态,然而听到她那句“江总”之后,果然还是忍不住。
他原本看着她的双眼垂了下去,甚至还往里翻了个身。
“你不舒服?”辛遥又问了一遍。
“嗯。”他这次低低应了一声。
“感冒还是发烧了?”辛遥又问,环视他家,想找找看可能放了医药箱的柜子。
“喝醉了。”江序声音很低。
“?”辛遥疑惑了,“你说喝醉了?”
“头晕。”他言简意赅,暗暗后悔,怎么之前说了生病,现在有说成喝醉了,人喝得半醉的时候,脑袋果然不会太好使。
“李扬以为你生病了。”辛遥叹了口气,“厨房有蜂蜜吗,我给你泡一杯蜂蜜水,可以解酒。”
“有。”江序撑起身子,终于看向辛遥,她还是温温柔柔的样子,要是没听见她之前那么说,他到现在,还一定会以为,她这份温柔是真心实意的。
可是现在即便知道她不过把这件事当做任务,他却也还是在沉溺在这幻像里不想戳破。
辛遥去厨房,打开冰箱,里面东西少得可怜,一看江序就是一个工作狂,她很快从里面寥寥几件东西里找到蜂蜜,冲兑好蜂蜜水之后,她坐到沙发上,递过去。
凑近了,她才闻到江序身上淡淡的酒气,不算重也不臭,他脸上带着淡淡的跎红,西装外套被扔在一边,看着像偷喝了酒的学生。
“喝吧。”她递过去。
江序不接。
“没力气吗?”辛遥想不到他是故意的,只是感慨江序不胜酒力,慢慢地把杯子凑到了他嘴边。
下午时分,太阳西斜,从落地窗里照进来,映在辛遥脸上,她眼睫泛着金色的光泽,他不争气地张开嘴,喝完了整杯蜂蜜水。
辛遥酒量挺好的,她不知道蜂蜜水解酒的效果怎么样,过了几分钟就问:“好些了吗?”
江序点头。
她没话说,江序话也不多,两个人坐在沙发上又过了好一阵子,最后听见江序说:“辛遥,如果我给你戒指,你要吗?”
察觉到他语气里的不寻常,辛遥扭过头去看他,想了一会儿,神色认真道:“不要吧,江总,用不上。”
是真的用不上,她没有嫁入豪门的想法,江序以后也会碰见自己真正喜欢的人,干什么要把认真第一枚戒指给她?到时候回想起来,一定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别叫江总了。”他低头笑了笑,神情慢慢坚定起来,既然一天她没戳破,他就会好好想办法,把这段关系维护下去。
辛遥侧目看江序,也是,她没能把钱还清之前,就得好好地把这份情意给还了。
“江序。”她轻轻喊道,“你要不要上去你自己房间里休息。”
“嗯。”他慢慢撑起身子,“你扶我一下。”
辛遥慢慢抚着人往楼上走,他大半重量都压在她身上,她脚步又重又慢,称得上举步维艰。
终于到二楼,她正要开门,手还没伸出去,身子就被抱住了。
她落进一个带着酒气和热意的怀抱。
腰间被人紧紧箍住,她身子僵住,脖颈上贴上一片温热。
她听见江序:“别动,给我抱一下。”
声音很轻很低,带着压抑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