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过去,弹指一挥间。

村子依旧是原来的样子,晨起鸡鸣,日落而歇。也就在这游走而过的时光岁月中,我们的小安和,悄悄长大了四岁。

十二岁的小安和,长高了一个头,身体的肉肉随着个头的抽条一点点消去。那双琥珀般的眼睛仍是水灵灵的,包子脸变成了小包子脸,尽管身体抽条了但脸上却保持着一丝肉嘟嘟的模样,大概就是别人口中所说的婴儿肥。

嗯,总之就是从小孩儿变成了一个翩翩小少年。

翩翩小少年已经开始念书了,这是他在学堂念的第三年。

第一年是最难熬的时候,小安和第一天被强制送去学校,哭的撕心裂肺小身子都抽搐了。当时他那小肥手扒着他的闻哥儿的腿死都不撒手,最后项绍闻不得不请了一天的假,小安和在教室里频频往外望着念书,项绍闻则在教室外候着。

第二年情况好转许多,随着小安和的渐渐成长,他也不是每时每刻都离不开他的闻哥儿了。

项绍闻要去县上念书,来回不方便。于是上下学从闻哥儿风雨无阻接送他演变到他自己一个人来回上学,哪怕在路上遇到‘鹅帮’,他也能强忍着镇定,找个地方避开等它们走了再现身。就连阿爷都摸摸他的脑袋,夸他机智了。

第三年...第三年小安和跟班里的同学相处得越来越好,懂得的知识也越来越多,甚至有其他班的女同学和他告白。

第一次被人告白的时候,小安和话都没回直接吓跑了。虽然他不认识那位女同学,但那种情况实在太叫人害羞了

翩翩小少年还不知情为何物,却渐渐体会到异性间相处时那份尴尬、不知何处安放的心情。

村里学校的教室几乎都是由一间平房用木板隔成两间教室而成。每个班有七八名学生,多的也就是十几个。教师资源共享,上完一个年级连着上另一个年级,对了,他们学校也就三个年级而已。三年级读完,小学就能够毕业了,今年,是小安和小学的最后一个学年。

记下老师布置的课后作业,小安和整理好课本将它们全部装进小书包,立在教室外的铃铛一摇,就到了放学的时间。

小安和背起书包离开教室,走到校门外,就看到阿爷笑眯眯地对他挥手。

小安和迅速跑到阿爷身边,尽管已经长了四岁,嗓音依旧软软的,听上去没有一点脾气。

“阿爷,你怎么过来了?!”他左望望右望望,本以为会看到闻哥儿的身影,找了一圈不见人后,脸上的失落溢于言表。

阿爷笑呵呵道:“我过附近办些事儿,正好路过就顺路接你放学。”阿爷一眼就看出了小安和的失落,他安慰,“闻哥儿今晚才从县里回到这边呢,再过两三个小时天就暗啦。”

被识破心思的小安和害羞地挠了挠头发,他一害臊就不敢说话,乖巧的跟在阿爷身后往回家的方向赶。

走过大树三岔口的时候,有理发老师傅在这处摆摊。这位理发老师傅每隔一个月都会过来摆一次摊,小安和原本跟在阿爷身后,走着走着阿爷突然不走了。

小安和跟着阿爷停下,“阿爷怎么了?”

阿爷回头打量小安和,眼睛落在小孩儿那乌黑柔软的头发上,“头发长那么了,要不给老师傅理干净吧。”

小安和撩了一下垂在脸颊的头发,除了闻哥儿,他最听阿爷的话了。不就是剪个头发么,于是小安和没什么异议的坐在凳子上,理发老师傅给他在脖子上披了块布,手里的剪刀就咔嚓咔嚓动起来。

随着头发一点一点落下,起初小安和没什么感觉,等到后来他察觉到貌似有那么一点不对劲的时候,接过理发老师傅递过来的镜子时,小安和差点当场晕倒。

小安和长大了,哪怕只有十二岁,这时候的他也是有了‘尊严’的。在大家眼中还是小孩子的他,十分在意自己的形象。

天色渐渐暗下,小安和自从回到家后就没再踏出过房间半步。此刻他抱着镜子神色惨淡的将脑袋埋在被子上,肩膀轻轻抖动,从被子里传出细不可闻的啜泣。

小安和抬起眼睛又望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湿润的眼眶马上红了几圈,他、他被剪成光头了!

呜呜呜呜呜——

好伤心呀,他变丑了呜呜呜呜,他没脸见闻哥儿了呜呜呜呜。小安和哭得一脸鼻涕一脸泪,伏在床上一抽一抽的,完全没察觉到屋外有项邵闻的声音。

项邵闻在县上念高中后一直住在学校宿舍里,由于来回车费都是一笔不少的开支,于是他每隔两周等双休日时才回家一趟。原本打算每个月回一趟的,只是想到家里的小孩儿,也就舍不得一个月才见一次了。

往常不等他到家,小孩儿就在屋外前两个岔路口等他,一见他就直直扑到他身上,怎么今天一路回到屋里,都不见小孩儿的身影。

项邵闻问过在屋外吹风的阿爷后,径直往房间走去。这门都没推开,就听到从里面出传来的细声啜泣。

项邵闻心里一紧,马上推门而入。屋里连灯都没开,等他一开灯,就发现小孩儿趴在床上,半个身子埋在被子里哭呢。

小猫儿似的哭声针一样扎在项邵闻耳边,他伸手把小孩儿揽到腿上,声音放低,问:“小和,怎么哭了?发生什么事了?”说着想掀开那薄薄的被子,扯了两下却发现被子里的人死死捂住被角不让他掀开。

“小和?”项邵闻又疑惑地叫唤。

小安和不说话,他缩在被子里哭了满头的汗,很热,可是他没脸见人了,没脸见他的闻哥儿了,他成了丑丑的光头,呜呜呜呜呜——

小安和越哭越激烈,纤细的身子一抖一抖的,嗓子已经干哑。

项邵闻被小孩儿的情况弄得又急又担心,索性态度强硬一回,稍一用力将小被子拉开,露出埋在里面哭泣的小安和。

小安和发现自己的光头被闻哥儿看到,哭得更是惨烈了,漂亮的眼睛肿成了两条缝,睁都睁不开。小孩儿嘴里还呜咽着:“闻哥儿不看,丑丑,不看不看。”

终于弄明白小孩儿哭得那么伤心的原因后,项邵闻摸着对方光光的脑袋哭笑不得。

小安和想找条缝钻进去不让人看见,结果两条结实的手臂穿过他腋下,整个人都被闻哥儿抱在腿上。

两个星期不见,闻哥儿越发高大了。小安和吸了吸红通通的鼻子,软着沙哑的嗓音说:“闻哥儿,我变成光头了,不好看了。”说到光头两个字,音调都拐一圈,特别委屈。

项邵闻摸摸小孩儿的脑袋,低头往那光秃秃的头顶亲了一口,“小和就算剪光头了,在哥哥眼中也是最好看的。”

小安和心酸的眨了眨肿起来的眼睛,又抱起放在旁边的镜子照了一遍,哽咽道:“还是丑丑,呜呜呜——”

项邵闻轻轻拍着小孩儿的肩膀沉声安慰,一遍遍保证小孩儿是最好看的后,哭得身心疲累的小安和才停下来,靠在项邵闻身上喘气休息。

项邵闻瞅着小孩儿肿得老高的眼皮低低叹气,“眼睛疼不疼。”疼是肯定的,都那么肿了。

小安和焉了吧唧的回声,“疼……”

“我去打盆热水给你敷眼睛。”项绍闻抬起小孩儿的脸,目光细细的看了看肿成核桃缝的眼睛,“不许再哭了明白吗,再哭明天眼睛就睁不开了。”

“嗯……”

项绍闻装了盆热水又去井边兑了些凉水进去,试了试温度差不多后,把小孩晾在栏杆的毛巾浸到水里,回屋给小孩儿捂住眼睛。

小安和闭起眼睛,之前哭太狠没感觉,反应回来后眼睛可疼了,干涩干涩的。

项绍闻又装了杯温水给小孩儿喝,小安和乖乖喝完后,虽然眼睛被毛巾遮住看不见,却是偱着对方的气息伸手搂住他的闻哥儿。

“闻哥儿~”在项绍闻面前永远是小孩子的小安和软软开口,“我好想你~”

“乖,哥也想你,这两个星期过得好不好?有没有被人欺负。”

屋内灯光暗淡,凉爽的夜风透过窗户吹进来,两个依偎而靠的人在这夏夜里丝毫不觉得热。

外面虫声不断,小安和一点一点将这两个星期的发生所有事都告诉他的闻哥儿,直到他疲了倦了,靠在项绍闻肩头慢慢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