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大清早,项安和被轻轻摇醒。他睡眼惺忪的跟着项绍闻去外面井边洗脸,家里目前还没有他的牙刷,只能用清水在喉间咕噜咕噜几下当做漱漱口。

清晨时分井水特别凉,往脸上扑了两把,瞌睡虫立马就冻跑了,精神灵醒得不行。

这个时候每家每户鸡舍里的公鸡都在叫,喔喔喔的鸡鸣此起彼伏,其中还夹杂着几声狗叫,热闹得很。再往山野远处望去,好多只白色的大鸟扑棱着翅膀,在那山野间上窜下跳的,大概也是在觅食吧。

正是饭点时间,挨家挨户的村民都在煮饭。那烟囱里冒出白色烟雾袅袅升腾,映着清晨的微弱阳光,看着还怪有意境的。

项安和洗漱完毕,就被项绍闻往屋里牵。阿爷已经装好三碗白粥放在饭桌上晾着,中间摆了一碗炒花生,一碗腌咸萝卜,白粥送这些菜,够味的。

两人在一条长凳上坐下,项绍闻隔着碗试了下白粥的温度,告诉项安和,“从旁边开始吃,浅浅摊着,别一下挖太深,深的地方烫。”

项安和筷条还没怎么会使用,最后给换了勺子,一小口一小口喝粥。项绍闻和阿爷喝完一碗粥,他的一半都没喝到。

阿爷瞪眼,“速度快点,吃完带你去村长那里登记。”

于是项安和只好加快速度,结果粥掉得桌子上都是。吃好了早餐,项绍闻原本想很过去,阿爷对他摆手,“我带过去就行,家里的牛还得你去放。”

于是项绍闻只能作罢,送了两人一段路。

项安和对项绍闻依赖得很,见项绍闻不跟他们走了,一步三回头的,等阿爷又训斥,才迈着短短的腿跟上。

路上有人赶牛去山上,阿爷时不时和过路的人打招呼。村民看到项阿爷身后多了个陌生的小娃娃,哟,那么标志好看,都问哪里要来的,莫不是拐了城里的孩子。

项阿爷又自豪又生气,“我家的孙子当然好看,什么拐来的,你会不会说话。”

看阿爷有要和赶牛的吵起来的趋势,项安和心里害怕,怯怯的扯了扯阿爷的衣服,“阿爷,去登记……”

于是项阿爷便吹胡子瞪眼的拉着项安和走了,现在争这些不是时候,去村长那里登记才是正事呢!

村长家的平房面积挺大,里面隔开几个院子养鸡养鸭。项安和看到同伴被关着心里不是滋味,却也明白这事他管不了。

项阿爷把项安和带给村长看过后,村长捋着长长的胡须,问了项安和几个问题。项安和懵懵懂懂的给村长回了话,最后和阿爷离开时,也没记起来他刚才说过什么。

时间就要到中午,太阳明晃晃的挂在头顶,刺得人眼球发疼。项安和处在长身体的阶段,今天起来太早又走了一路,回去的路上又累又困,脚底就跟打飘一样,歪歪斜斜的跟在阿爷身后。

直到项安和听到前方传来闹哄哄的动静,他揉了揉眼睛,只见两三个小孩尖叫往他们这边跑,身后追了一群鹅。七八只大灰鹅扑朔着翅膀,脑袋哆哆哆的追赶,那阵势,看上去特凶猛。

项安和被吓得直往阿爷腿上抱去,阿爷拍拍他的头顶,“是‘鹅帮’哩,这群家伙在村里啄人可厉害,不过阿爷在,咱不怕。”

那‘鹅帮’经过他们,竟然也没管。它们卯足了劲头一直追赶前面的几个小孩,哒哒哒的脚步声过后,项安和整个人都被吓精神了。

对于鹅这类经常对别人发起攻击的家禽,项安和作为一只爱好和平的鸡仔,本身就是害怕的。回去的路上他还处在受惊状态,项邵闻从灶房端着煮好的午饭出来,就见项安和魂不守舍的坐在长凳上,眼神直愣愣的。

“阿爷,小和这是怎么了?”

阿爷坐在门口一边抽水烟一边回:“被三姨家那群‘鹅帮’吓到了。”

项邵闻担心的在项安和旁边坐下,眼神上上下下把人看了个来回,“被‘鹅帮’啄到了?”

阿爷:“哪能呢,他在旁边看到受吓了。”

项邵闻:“......”

小孩被太阳晒得透透的小脸红通通的,细看过去,好好几处地方被晒伤了。

“爷,以后带小和出去记得给他戴顶草帽。”

阿爷摆手,又咕噜噜的吸了一口水烟,“晓得,皮肤嫩的很。不过这娇也有娇的好。”

中午日头毒辣,这段时间项邵闻就不上山看牛了,等日头偏了没那么晒人才过去。

吃午饭时项安和仍旧呆呆的,项邵闻叫他干嘛就干嘛,魂没收回来,很多话好像听进脑子但实际上什么都没听进去。

直到项邵闻去屋外劈柴,一声声斧头与木头相击、碎裂的声音才渐渐让他收回心神。

客厅就他一个人,阿爷回了屋里睡觉。家里所有的门窗都敞开通风,这天气要是把门窗全部关闭,是能闷死人的。回了神的项安和从长凳上跳下去,循着声音走到屋外找项邵闻。

“闻哥儿~”项安和清嫩的声音又恢复了活力,不停地绕着项邵闻转悠。

项邵闻热得浑身都是汗水,上衣已经脱光,下身就留条裤子。

项邵闻从小晒到大,山里长的孩子几乎都是黑不溜秋的,别说像项安和那么白嫩,就是像项邵闻这蜜色的肤色都少见。

介于少年与成年人间的身体已经渐渐成熟,他后背和肩膀上都是汗水,覆在臂膀和后背的肌肉随着劈柴的动作起起伏伏。

在项安和眼中项邵闻是高大的、有力量的。他看着对方的身体,小嘴微微张开,幻想着有一天他这只小弱鸡也能长得高高大大。这样,他就不用担惊受怕,还可以保护闻哥儿和阿爷。

浑然不知小鸡仔的内心志向,项邵闻撩起挂在肩膀的布抹去落到眼睛上的汗水,他望了眼毒辣的日头,对项安和说:“进屋去躲太阳,别站这,晒。”

项安和看着地上堆得木柴,他抹了抹额头的汗水,还想再坚持站一会儿,就被对方拎进屋里。

“听话,晒晕了我和阿爷会担心的。”

于是项安和只好搬了一张小凳子坐在门边,小脚搭在门槛上,一边用蒲扇子扇风,一边看着他的闻哥儿,一看就是一下午。

午后,项邵闻见太阳落山了就准备上山把牛牵回来,项安和看到这势头,立马将竹篮里的豆角刷刷刷折完,手都来不及去井边洗干净,小小声嚷着要跟他一块去赶牛。

项邵闻见项安和太小不想带去,结果阿爷从灶头那探出头,“带他去吧,小孩子多走走锻炼锻炼。”

于是项安和如愿了,小手牵着项邵闻的大手,一蹦一跳的往山上走。

路上遇到不少赶牛回家的村民,也有小孩子赶牛的,小孩们力气不够,牵的牛走几步就停一下。他们回头用手里折的野草往牛身上抽啊抽,再接着往前拉,路程非常艰辛。

项家养的是一头黄牛,每天早早都得放它上山吃草。阿爷年纪大了,这活就落到了项邵闻身上。无论上学还是放假,每天清晨他都要把牛牵上山,然后才去上学。除非碰到下雨天,不然这牛一天吃不上草,都得闹个小脾气。

项安和第一次近距离的触摸黄牛,碰一下缩一下手。黄牛温温顺顺的,还用鼻子蹭了一下嫩嫩的掌心。

项邵闻笑了笑,把手上的牵绳递给项安和,“要不要试一试。”

于是项安和试了,事实证明,小孩子要拉动一头牛,实在艰难。路上遇到那些赶牛的小孩,这一路走回去,贼辛苦呐!

两人一牛的身影在暮色下渐渐走远,项邵闻一手牵着牛一手牵着小孩,第一次赶牛回去的路上心情别有一番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