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祖在上,弟子愚昧,一个被毁了内丹的妖怪在他眼前肌骨再生,生机重燃,难道此为天意?

请佛祖告知!

十四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捆住了四肢,和尚还贴心的在她尖嘴上系了个蝴蝶结,怕她小牙口太棒,啃断了拴在四肢上的布条,那蝴蝶结都绕到了她的胡须根去了,一圈又一圈,仔细的绷住她的狐口!

愤然!

对上了一张棺材脸正死死盯着她的苏醒。

晦气而又让她不能嫌弃,只因为和尚的灵魂里有神君的灵魂气息,但凡跟万神敬仰的神君沾边,她纵使再多的怨气,一触及这份信念,始终如同打湿的火柴,怎么摩擦,也成不了气候。

“当初你奉妖丹请罪,那妖丹被我用禅杖击碎后,你当众化出原形,此一事,可是你在骗我?”当归严肃极了。

狐狸想也没想,便点了点头,原著外传她都记在脑海,这一事上宿主确实没有欺骗和尚,要不然也不会落得一个被疯狂的人群打个半死,最终被人丧心病狂的扒皮抽筋了。

良久,大眼瞪小眼的僵持过后,和尚说道:“我姑且信你一回。”

言罢,便保持着盘坐的姿势,闭上双眼,一动不动,好似入定了一般,说的好听呢,是果真一派得道高人的高大形象,说的现实点的话,总结只有四个字:他在睡觉!

渐渐地,夜深了,和尚盘坐的身子时不时的点一点左右摇摆的角度,奈何底子太好,睡得可算是端正极了,没有坐着坐着改为歪斜,歪斜着歪斜着顺杆子倒,这事也就和尚年轻那会能做到,如今长大了,执力强了,怎么睡都是工工整整。

绑了搁他面前的小狐狸,却滚来滚去,折腾了一夜,试图摆脱为防狐狸遁走拉出来的一条麻绳,观其绳,嗅一嗅气味,可不是过去它拿来吊着陷进沙窝倒霉蛋用的道具吗?上面还有它的血腥味!那会子绕着麻绳使劲拉拽时划破的小肉掌滴上去的。

奈何丹药的神效也不知是不是过期了,竟没能体现出当初穆海棠那力大无比的神迹,任她挣扎再挣扎,绳的那一头于她那小身板而言,简直是坚不可摧!

她已经尽力了,既然逃不了,只能胡思乱想打发这长夜漫漫,不知这出家人会不会在天明时分,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里,把她给活活掐死?

如果这是关于一个江湖恩怨情仇的故事,临死之前,他是不是应该解开嘴上的封印,让她留个死前弥留在人间的最后一句话…

百无聊赖的想着想着,可能是吃了丹药的缘故,她觉得自己精力充沛,不困也不饿,更不渴,于是可以让她专心致志的想完距天明时分所剩无几的时间。

最后天色渐明时,她的脑洞已经自补到和尚偏偏挑选那一条绳索带身上背后不可说的故事,乘着这毫无营养的瞎想,伴着曙光的润泽,和尚掀开了眼帘,他‘起床了’……

用了早餐,和尚似乎心情不错,至少脸色没那么晦气了。

拾好包袱,将小狐狸拎起来往禅杖上那么一挂,整一个倒吊的小猪,就这么淡定的往肩上一扛,走出洞口。

一边走,和尚还一边说:“狗狗,一夜的时间,你都没有逃跑,真的不怕我杀了你么?”

她倒是想跑啊!

有本事你别捆狐狸,别防得跟什么一样,不忘了拉条麻绳钉跟桩拴着呀?

“你应该跑的…你若是跑了,我还能狠下心来破戒,如今,连我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当杀还是不当了。”和尚怅然。

这会子,十四跟生吞了一个仙人球似的,好想扎回去!

可她的狐狸嘴被牢牢绑住了,只能哼哼:意思是,你暂时不打算掐死我了?难得你能有这觉悟,难得,真难得。

正在心底腹诽着和尚高尚品格的十四,忽然狐眼猛地一缩,她感觉到肚子里似乎有一股妖气横生!

这妖气连她也说不清楚从哪蹦出来的,就这么突然间生出,紧接着越来越浓郁,似乎要将她整个小狐身板都给撑破才罢休一般,越发的猛烈!

不会是…那颗同主神赊欠来的丹药造成的吧?

完了完了!

她没当过妖修,根本不知道妖修是如何修炼的啊!

这妖气再这么下去,不得撑破她的肉身?亦或是重蹈宿主当年的覆辙,妖力掌控不住,伤及当归?

那她之前做的一切都要成为水中捞月空欢喜一场么?

不行!

强劲的妖气撞击着十四的狐狸身,她急了,倒吊在禅杖下,搁和尚身后剧烈的挣扎起来,呜呜呜地发出急促的声音:当归,你快走开!

和尚不知狐狸因何骤狂,因它实在是蹦跶的厉害,和尚放下了禅杖,将它放在眼前仔细观察了一会,眼神从担忧转到疑惑,再从疑惑转到惊骇!他看见了狐狸的眼变了颜色!

这是要异变了!

那一天的那一幕仍历历在目,此时此刻更加被相似的情景所翻到眼前,重复在脑海,当归抡起禅杖,杀意现!

禅杖的低端随着狐狸的滚跳忽左忽右,跟随着那小小的狐狸身躯走动,停留在上头,似乎随时都会狠下心来戳下去。

十四简直要疯了。

体内那越发狂暴的灵波几乎将她逼到绝地,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她想,不管妖修到底是怎么修炼的,这妖气总归是可以凝结浓缩,要不然也就不会有什么妖丹了,所以,她想一不做二不休,随便什么法子都好,人修的、神修的,胡乱的换着,胡乱的用着,只要能将这股狂劲的妖力再凝缩回去就好。

双眼一合,她全神贯注在这一件事上,反复的尝试,忘身忘心的专注在一个点上,一点点的凝聚。从一丝到一渠,越来越多的妖力被她理顺,仿佛无师自通,神台清明下,身体的本能带动着它的旋转与轨迹,狂戾被安抚了下来。

她都不知道到底过去了多久,既觉得很漫长,又觉得其实只过去了片刻,待到脑海如泉帘聚顶,一道自上而下的清凉浇下后,竟能内视到自己体内正悬浮着一颗通红的妖丹!

淬如宝石,清敛如她的脾性,安生的伏在那里,当她发现它的时候,念一动,顷刻间它缭绕出炙如火焰的灵气,明明感觉到炙热,却似乎不会伤及她一寸,周游遍身于她而言却仅仅是暖融融的感觉,说不出的舒坦。仿佛她天生就是高温下的生物一般。

这,这是火属性的内丹?

可下一瞬,那温和的炽烈竟如同要将她寸寸撕裂一般,疯狂了起来,那种每一寸都承受着剧烈的疼痛感,使得她连已经挣脱了捆绑都不自知,疼得死去活来。

似乎在什么书里哪里看见过类似的描述…

忽地,十四猛然间意识到一件事,这感觉,不会是大妖化形吧!

同样的价码,主神要不要这么大方,给她整这么一颗玩意,一股脑给她催生到化形期?之前给东西的时候,怎么都不提醒一声,若非她歪打误撞现场成丹,其结果一定是怎么惨怎么死,主神莫不是压根就不想让她完成这个任务…?

一声尖锐的狐啸仿佛划破苍穹,一瞬间荒凉的沙漠上空竟掠过无数的秃鹫!

那些秃鹫原本是围绕着被旅人所害的同胞躯干进食的,和尚徒步所以走的不算太远,不难看到群起的秃鹫。

风自小狐狸的身躯卷起向外铺开,由内到外,先是轻柔,连带着距离它最近的和尚也能感受到那微风轻抚时的清徐,里头似乎泛着浓到化不开的生机与鲜活,只吸入了几口,便觉得周身的疲劳瞬息,身体轻盈。再到外,风一改作态,变得张狂,啸起风沙,将整个沙漠与之隔绝一般,诡异的撑起了一块天然漩涡的屏障。

这妖孽!果然在骗他!

棺材脸板起来,转身挥杖,就在即将落下的瞬间,被僵硬地定在了原地!

或许是和尚错过了最佳的时期,恍过神来时,禅杖下抵触着的狐狸不见了!

换成了一个赤身裸体的长发女子,蜷缩作一团,血红的泪痣盛开在她左眼之下,更将这份艳美衬托得妖艳瑰丽,一双狐媚的眼里却住着一个看起来很干净的灵魂,清如水,削尖的下巴抵在膝盖头,盯着他,开口轻柔,却不难听出那声音里透着的僵硬与尴尬,冲着抵在她额头上那根险险定住的禅杖,打了个招呼:“和尚,你就不能先拨我件衣裳穿穿再办事么?”

出家人的脸,哗地一下,从头红到了脖根!

他真的被吓坏了,连妖孽这么霸气的口头禅都挤不出来,手忙脚乱的转过身去,把包裹直接用脚后跟蹬了过去,只留下一个后脑勺与一双通红的耳朵。

十四捡起包裹打开一看,搜出唯一一套长袖长裤,外加一块仔细折叠好的袈裟。

她将衣裤抖落开,发现上面的袖子还有裤子上一管裤腿都给拆了,回忆起和尚用来捆绑她的道具,原来是从这里拆解的啊。

没有挑拣的余地,她快速的穿上,长袖变成短袖穿,往下一只大长腿很不和谐的露在了外头,对比着另一管齐整的裤腿,她毫不客气的扯过和尚折叠整齐当宝贝的袈裟围了一圈捆紧,这一下子,她真觉得自己穿的有点不伦不类了。

不过那有什么关系,当了那么久的小动物,能有一双手,一张口,一对腿,那滋味简直是从地狱瞬间窜进了天堂,她高兴,心情被好。

连带着看当归和尚,都不觉得胃疼了,说不出的亲切。

“和尚。”

没反应。

“和尚?”

一动不动。

她走上前,准备拍一拍当归那圆滑滑的后脑勺,最好能够吧嗒吧嗒的狠拍几下,这事早在当归把她折磨的够呛时,就想做一回了,可忽然又想到了自己的任务,于是伸出的手立马就缩了回来,规规矩矩的又退回了几步,干咳了几下:“和尚,我如今也是个得道高人了,内丹碎后原本与普通牲畜无异,如今一朝顿悟,重塑妖丹便是最好的证明。”

她想着自己如今也是个狐狸精了,一定一举一动中都带有魅惑,所以必须要努力的摆出端正的态度,不能随便肢体触碰,绝对不能诱惑出家人犯戒!

开玩笑,她的任务目标可是为了渡化当归,守着当归严守戒律,姿态必须摆正。

十四继续胡诌着她的大道理:“当年蒙和尚的恩泽,使我能在佛前听经礼佛,早早开了灵智,奈何我道崎岖,天降心劫,参不透适才造下杀业。我佛慈悲,对待万物众生一视同仁…”

声音截然而止,只因当归和尚扑通一声,昏死在了沙上!

狐妖狗狗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一件事,似乎早在和尚转过身后蹬了包裹没过多久,他的呼吸就突然变得极缓,那时候她沉浸在终于可以当“人”的喜悦中,没太仔细深究,以为那是和尚定力好,很快平稳了心跳与呼吸。

如今看着昏死过去的和尚,听着那一尘不变的呼吸频率,她总算是意识到,感情在她化形的刺激下,当归受惊过度,早就陷入了昏迷?只是当归肉身本能的支撑着,从而让她未能及时发现。

只是瞧见了她露在外的胳膊腿好不好,该挡的地方她真的都挡好了啊!

这样都能惊吓过度,指不定醒来还会留有什么又一道不可磨灭的阴影,如果真不要脸的照着尿性进行下去,和尚指不好会被她帮倒忙似的逼成个内心扭曲的大魔王…开什么玩笑!

难道是因为她化形以后太过于惊世骇俗,长得跟魔兽似的惊险?才把当归给吓成那样的…怎么可能?十四的好心情瞬间化成了泡泡,哭笑不得。

狐妖默默的扯过和尚的包袱,撕下一块来,盖在了当归那眉清目秀的脸上…

她觉得,暂时,不想再看见这张脸,看到他就让她有种空前绝后的挫败感,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