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卷毛可爱得多】

林白宇之所以针对简羽,不过是为了显摆自己。他越显摆,越能体现出内心深处的自卑。

被泼了一脸酒的时候他尚且能忍,然而,当简浩和黎书一唱一和地揭穿他身世的时候,他却彻底翻了脸。

林白宇怒极之下一把抓起桌上的酒坛,冲着简浩就要当头浇下。

简浩眼疾手快地把黎书一推,黎书向后踉跄两步,被一个身材高壮的年轻武将扶住,简浩自己则像个小耗子似的“嗖”地一下蹿到了秦渊身后。

林白宇怒气冲冲地转身,一双细长的眼睛阴测测地瞪向简浩,“有种你出来!”

“有种你泼啊!”简浩不屑地翻了个白眼。

他之所以躲在秦渊身后绝不是看中了平王殿下地位高有安全感,完全是因为整桌人他就看秦渊不顺眼——既然要找挡枪的,肯定要找最讨厌的那个,对不对?

林白宇自然是不敢泼的。他气极败坏地扔掉酒坛,往侧面一扑就要去抓简浩。

简浩吓了一跳,抓着秦渊的衣服就往另一边躲,边躲还边做着鬼脸挑衅。

黎书也不是个省油的灯,暗搓搓地躲到安全地带给简浩叫好,“简兄小心,他往左边去了——诶,右边右边,小心右边!”

简浩也不嫌他烦,两个人一个指挥一个躲玩得可起劲了。

一屋子的世家子弟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一时间全都愣在那里,连个上来劝架的都没有。

秦渊身后缀着个活蹦乱跳的小耗子,即便下盘再稳也难免被带得左歪右斜。即使气到炸,平王殿下依旧面无表情,双唇微抿的动作便足以吓到整个岭南军。

此时,林明知分明看到他家殿下棱角分明的唇已经抿成了一条直线。

简小世子浑然未觉,依旧抓着平王殿下腰间的玉带欢脱地转来转去。

秦渊握了握拳,背手一抓,轻而易举地将人攥到手里。

“啊!不要抓我,会被他逮到的!”简浩吓得哇哇大叫,死死抓着他的腰带,结果一不小心把上面的玉牌抠了下来。

唔……简小世子眨眨眼,悄悄把玉牌藏了起来。

秦渊就像没看到似的,提着他的领子将人拎到身前,深邃的黑眸貌似平静地看着他。

嗷……简小世子出于一种野生动物的直觉,怂怂地缩了缩脖子。

林白宇也终于反应过来,满身的酒气呼地一下散了个干净。他惨白着一张脸,“咚”地一声跪到地上,连连叩头,“求、求殿下恕罪!属、属下不胜酒力,糊涂了!”

一些军政上有所牵扯的勋贵子弟出于面子帮他求情,“林兄方才多饮了几杯,万望殿下看在林老将军的面子上饶恕他这一回。”

秦渊这才开口,沉稳的声音不辨喜怒,“送回林府,醒酒去罢。”

林白宇一听,顿时感激涕零,“谢殿下、谢殿下——”

秦渊从始至终都没看他一眼。

此时,简浩正做贼心虚地一点点往门口挪。秦渊一个眼风扫过去,他就像被冻住似的,瞬间立正站好。

简羽面色一整,快步走过去,动作凌然地撩起前摆抱拳跪地,“殿下,臣弟之过皆是因臣而起,臣甘愿受罚!”

“喂!”简浩在后面暗搓搓地拽他的衣服领子,小声说道,“不用你替,他要罚我我跑就是了。”

喂!我们都听到了!

屋内众人集体默然,好心地替小世子默哀三秒钟。

简羽抱着拳,深深地把头低了下去。

秦渊目光深沉地看向简浩。

简浩这时候反而硬气起来,昂首挺胸地走到秦渊跟前,大义凛然地说道:“搞砸了你家的酒席,要罚就罚吧,我不用别人替。”

所以,他以为他最大的错处就是“搞砸的酒席”吗?

秦渊长到二十五岁,打了十几年的仗,从来没遇上过这样的“对手”。他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面无表情地吐出两个字,“出去。”

简浩吐了吐舌头,“出去就出去!”

秦渊看着小世子气鼓鼓的模样,双唇抿得更紧。

围观之人不约而同地吃了一惊。

若说林白宇没受到惩罚,平王殿下大抵是看在林老将军的面子上。至于简小世子,仅仅“出去”二字便抹掉了他的种种“恶行”……平王殿下何时这般仁慈了?

意外逃过处罚的简浩丝毫不懂得感激,他甚至还十分嚣张地跑到酒桌旁,明目张胆地把白瓷瓶捞到怀里,大摇大摆地跑走了。

黎书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虽然面上不显,心里却对简浩佩服得五体投地。

平王殿下诶!那可是平王殿下!来京城的路上,姐夫在他耳边唠叨了一路,把平王概括成了“能躲多远就躲多远”的人——连姐夫都怕的人,简浩却毫不畏惧!

黎书盯着简浩的背影,眼睛嗖嗖地迸着小星星。

身后,简羽向秦渊抱了抱拳,满脸担忧地追了出去。

“浩浩!”他下意识地喊出在府中叫惯了的乳名。

简浩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干嘛?”

“呃,”简羽把人叫住,却没想好要说什么,只得讪讪地回道,“我昨日去公主府向母亲请安……未曾见到你。”

“啊,我听母亲说了,唔,当时正好在花园里睡觉。”简浩随意地回道。

“嗯。”简羽点了点头,叮嘱道,“你直接回府,不要乱跑。”

简浩撇撇嘴,大大咧咧地应道:“知道了。”然后,便拉着黎书走了。

简羽一直在台阶上站着,直到看着他们出了月亮门,才转身回了花厅。

黎书向身后看了一眼,发现没人跟着,这才笑眯眯地说道:“你这兄长看上去倒是不坏。”

“嗯,是没什么坏心眼。”简浩点了点头——用简老夫人的话说就是“和你爹一样,都是只会打仗的莽夫”。

***

王府的仆从已将花厅收拾一新,地上的酒渍全都擦去,菜品也重新上齐。

简羽深吸一口气,这才踏进内厅。原本以为处境会十分艰难,没成想,平王殿下等他坐好,便主动说道:“想来你在西边喝惯了烈酒,今日不妨尝尝这岭南甜酒。”说着,便抬起了手。

然而,秦渊拿眼往桌上扫两个来回,都没有找到目标。他这才反应过来,那盛着瑶仙酒的白瓷瓶已经被那只小耗子给顺走了。

秦渊的手不动声色地拐了个弯,拿起旁边那个白银镶宝的高脚壶,满满地倒了一杯递到简羽面前。

简羽连忙起身,双手接过,“谢王爷赐酒!”

秦渊面色如常地点了点头。

简羽低头,正要喝下,不经意看到杯中酒液,竟然是无比熟悉的淡红色,就连气味也是一模一样。耿直的校尉愣了愣,一脸蒙。

林明知拿扇子挡住脸——真是替他尴尬。

善解人意的林先生闷闷地笑了一会儿,这才站出来说道:“我虽不在京城,却也常常听闻简校尉年少有为,屡立奇功,即便同当年的简老将军相比也不惶多让。”

简羽连忙说道:“先生过奖,下官不及祖父。”

林明知温和地笑笑,“简校尉还年轻,将来必定大有作为。”

简羽躬了躬身,这才把那杯原产西域、他在军中常常用来下饭的葡萄酒一饮而尽。

在坐个个都是人精,无论是秦渊亲自斟酒,还是林明知寥寥数语,都清楚地传达了一个意思——简羽之所以能够坐在这里,并非像林白宇所说的那样是因为“平王殿下心善”,而是因为他的战功、他的实力。

或者,还有简府对他的重视和维护。这一点,从简浩的态度便可见一斑。

如果简浩知道这些人的心思,肯定要笑个半死——什么简家的态度?他只是见不得有人比他更嚣张而已。

【算是小剧场吧】

直到这件事过去了许多天,简浩的“宿敌”之一秦老九才有所耳闻。他毫不顾及地哈哈大笑,“小卷毛真是蠢死了!”

顾飞白甩着剑穗,不服气地反驳,“要我说,简小世子这事做得那叫一个痛快,既替兄弟出了气,又让人知道简家不是好惹的——那个姓林的才叫蠢,又蠢又善妒,还专挑软柿子捏,切,真看不起这样的!”

秦老九哼哼两声,“两个都蠢。”

平王殿下原本走得四平八稳,听到这话不由回头,定定地看着他,眼中无波无澜。

秦老九身躯一震,本能地意识到,自个儿这是说错话了。

然而,错在哪句呢?他从头到尾细细地捋了一遍,怎么也想不通。

顾飞白没注意到自家王爷的神色,依旧在旁边念叨,“我说老九你那眼睛咋长的?这俩人怎么能一样?小卷毛怎么看都可爱得多!”

平王殿下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这才回过头去,继续往前走。

呼——秦老九抹了把额头的冷汗,吓死宝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