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知月颇有兴致的在长街缓步而行。

云笑顺着他的目光,从酒家挪到炼器坊,再挪到丹药铺乃至灵兽铺等等,胆战心惊。

对云笑来说,美食与美色都是愉悦身心的好事物。

但若这二者与灵石产生冲突,毫无疑问要舍身就灵石才是。

于是,

魔尊大人面前便有一只嫩白的手晃啊晃的,挡住了他的去路:“师兄,这好像不是回宗门的路。”

“怎么?”

“师兄日理万机,正好我也正要回去修炼,不如我们这就......”云笑下颌冲着不远处的岔道,扬了扬。

“那可真是不巧,本来我在黑市结识了一位拍卖场的掌柜。”魔尊大人道。

他略一弯腰,凤眸透过面具与云笑齐平:“什么灵兽灵草,或者风石之类,在他那里脱手再容易不过,价格也比市面上要高两三成,我正好有些用不着的东西要出手,笑笑自去忙吧,我这里暂不用人......”

价格高两三成?

云笑腰杆一挺,义正辞严道“那怎么能行!地下那里云龙混杂,我可不放心师兄一人前去,还是结伴的好。”

“可是修炼......”

“我跟着师兄去,也顺带能涨涨见识,不亏的。”云笑信誓旦旦。

天色渐暗,

俗世被奉为珍宝的夜明珠,在修真界的长街上只是很寻常的照明物件。

云笑还不曾见过夜了的街巷。

既不着急回宗门,她便慢腾腾的跟在楼知月身后赏景,竟是难得的闲暇安稳时光。

风石自是卖了好大一笔灵石。

因是与楼知月两个筑基修士同行,也不怕人觊觎,云笑还顺带采购了许多炼丹用的灵草。

这一逛便到了天明。

云笑再看楼知月穿的新法衣,也不觉得心肝痛荷包瘪了,反正都赚回来了。

下次若是有需要,

她偷眼去看楼知月轮廓分明的侧颜,一件法衣换一个保镖,可太值当了!

两人行至紫云峰下,楼知月却不停步。

云笑不解:“师兄,你去哪里?”

楼知月看她。

他入宗门后便摘了面具,凤眸平静淡然,细看却似乎幽深无尽:“御兽峰。”

御兽峰?!

云笑心头一跳:“师兄,你去御兽峰做什么?”

“不是我去,是你去。”魔尊大人波澜不惊的。

他扫了一眼云笑腰间的灵兽袋:“剪风燕既已到手,不送出去吗?”

云笑觉得楼知月会读心术。

这感觉可委实不怎么妙。

她下意识的:“这是我的事。”

语气硬邦邦是在话说出口才意识到的,以云笑对楼知月脾气的了解,昨日一道采药买衣的情谊立时便要破裂。

魔尊大人双眸微眯,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凛冽威势。

片刻后,那威势又尽数收敛到了漆黑瞳仁的深处,他不疾不徐的:“这么说我是猜着了?”

云笑讶异的看他。

楼知月是猜的,而且还没有发怒?

小骗子!

魔尊大人内心自恨不能立时将凤倾羽斩于剑下,但面色却半点都不露,只寻常介般:“西海秘境你是必去的,届时多少难缠修士,你休想再去御兽峰躲懒,交友往来的事我不管,只随我一同回去,勤加修炼便是。”

“可是......师兄不生凤师弟的气了吗?”云笑将信将疑。

若楼知月说要去找凤倾羽报受伤之仇,她还更相信些。

“你如今喜欢他了?”他问,尽量若无其事的。

云笑自是否认的,她都说了多少遍,只是当凤倾羽是弟弟。

魔尊大人眉宇舒张:“道不同,你知晓轻重便好,至于其它,师兄是那么小气的人?”

云笑连忙摇头。

其实楼知月道不同的话,她并不以为意。

云笑自问若喜欢谁,不管是妖是魔还是道,她都会尽力争取。

如今顺着他点头,不过是因为的确是姐弟之情。

她带剪风燕于凤倾羽,也是希望他能明白自己不想欠他,不论是什么。

话虽如此,

为着以防万一,她还是不敢带楼知月上御兽峰。

杨畔接到云笑的传音,下山的速度极快。

待看到云笑身边还站着个楼知月,圆润讨喜的面容,笑意便克制和恭敬了许多。

只是面上克制,他一颗八卦之心却异常蓬勃。

云师叔来御兽峰都要带着楼师叔,这是打定主意要和自家凤小师叔划清界限的意思?

或者说,

楼师叔自从与凤小师叔在演武堂一战后,不放心云师叔接触凤小师叔,所以监督来了?

总之不管哪种可能,对凤小师叔都不是什么好事。

杨畔再想起清扫大殿时,无意中发现的云小师叔的画像......

总是要向着自家人的。

杨畔顶着楼知月在侧的压力,还是问道:“东西我会带给凤小师叔的,云师叔您,可还有什么话要我带到?”

云笑想了想:“你告诉凤师弟,多谢他的礼物,师姐弟之间,日后不必如此客气。”

魔尊大人眉梢轻动,并不搭话。

却说杨畔上了山,径直敲响了凤倾羽紧闭的修行室大门。

凤倾羽修炼时,禁止任何人打扰,却叮嘱过杨畔,有关云笑之事要立即叫他。

杨畔才敲门两下,房门便开了。

凤倾羽越过他扫视殿内,琥珀眸中的欢悦渐渐冷却下来:“何事?”

杨畔将灵兽袋递出来:“这是云师叔交待我,带给小师叔你的。”

“她人呢?”凤倾羽便要去追。

杨畔拦他,语速极快的:“小师叔,云师叔与楼师叔一起来的,在山下将东西交给了我,便走了。”

“你说什么?”凤倾羽捏着灵兽袋系口的手指收紧:“她......和谁一起?”

“是楼师叔。”杨畔道。

见凤倾羽一言不发,他又忙将云笑的话一并带到,便要赶紧辞出去。

凤倾羽近乎艰难的:“他们看着,很要好吗?”

杨畔眼一闭心一横:“俱是素衣白衫,瞧着甚是融洽。”

大殿内重新寂静下来。

琥珀眸近乎伤痛的看着手中的灵兽袋。

不必客气?

凤倾羽低声道:“不必客气却还要还礼,笑笑,你才是那个客气至极,也狠心至极的人!”

只是,现在客气已经晚了。

凤凰一族言出无悔,他说了命是她的,人是她的,那便绝不退让。

胜败有未可知呢!

凤倾羽短暂失神之后,面色恢复沉静:楼知月生来骄傲,想不到也有低头的时候,是他小看他了。

夏季将过,

云笑在六月初的时候,下了山。

宗门山下,城东便是坊市。

这是她来熟了的地方,交了入坊摆摊的两块灵石后,找了个清静的角落开张便是。

“肖道友,你可来了。”

“老规矩,一瓶补灵丹,一瓶益气丹!”

“肖道友,真的不考虑一种丹药多卖几瓶吗,我都要,你可以加价!”

“......”

不一会儿,云笑的摊子前就围满了人。

她化名肖云,又服了易容丹,在坊市中以散修的身份卖丹药好几年,已聚集了一批忠实的客人。

古诗婧收到传音符赶来时,已经挤不进去了。

云笑倒瞧见了她,传音道:“古道友莫急,你要的丹药我预留了。”

古诗婧松了一口气,自退到一旁去等。

比起前段日子的愁肠百结,她如今整个人都透着一种明媚开朗之气。

那益气丹鹤哥吃过后,伤势恢复的极快。

她不禁想,若是再有培元丹辅助,鹤哥说不准能赶上西海秘境的盛会。

如此,

云笑当真是他们夫妇两的救星。

然而,很快古婧诗笑意便收了起来。

“你来干什么?”她厌恶的看着面前的女子。

花静馨扫一眼旁边热闹至极的小摊子:“古姐姐这是攀上了哪家的救命稻草,竟再不愁眉苦脸的了?”

古诗婧戒备道:“与你无关,坊市是由天玄宗管辖,你最好安分些,否则后果自负!”

“后果?”花静馨俏丽的面容闪过恨意:“我得不到的,你也休想长久,鹤哥想参加西海秘境,求我不就好了!”

“求你?”古诗婧冷哼一声:“让鹤哥向一个炉鼎都算不上的妾侍低头?你不要脸,我们可好要,慢走不送!”

被戳中痛处,花静馨脸色狰狞起来。

她原是散修,被古诗婧如今的道侣欧阳鹤拒绝后,一怒之下委身于一宗门的长老,如今正是得宠的时候。

既得宠,灵石暂时是不缺的。

花静馨扬声道:“都让开,这摊子上的丹药,我全都要了!”

正忙着争抢丹药,兼与云笑套关系的修士们,齐齐便是一静。

只是他们让开了一条道,却是看傻子一样的看着“丹药全都要”的女修。

她知道这里的丹药,一粒有多贵吗?

便是金丹修士来了,家当一般的,也没有一扫而空的气魄。

再有,

肖道友为了照顾大家,丹药从来都是每个人限量。

被一人包圆了,他们岂不是空等三月?

想得美!

镇魂镜最爱看热闹。

它简洁但生动的向云笑科普了古诗婧两人之间的恩怨,坐等看戏。

云笑将一瓶歪道的丹药瓶扶正,对花静馨道:“不卖。”

花静馨怒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知道你是谁,并不能改变你丑的事实,所以不卖。”云笑道。

事实上花静馨并不丑,相反还有一种娇丽泼辣的美,但她气息又浑浊,打眼看便是被丹药堆砌了修为却糟蹋了底子。

古诗婧不禁一笑,旋即又有些忧心。

她挡开花静馨看向云笑的毒辣目光,警告道:“你要找茬冲我来,不关她的事。”

花静馨咬牙切齿:“你们一个都跑不掉,肖云是吗?”

她盯着云笑摊位上挂的玉牌:“你很快就知道,得罪我的下场了。”

云笑的确很快就知道了。

因为花静馨抽风似的砸了她从洞府带来的木桌,幸好丹药被她眼疾手快的收了起来。

坊市内有争斗,很快便有卫队来。

花静馨冲为首的修士挨过去,泼辣变成了娇怯:“夫君,这摊子上卖假丹,被我道破了竟还想行凶。”

花静馨身旁是一矮胖的的修士,筑基大圆满修为。

云笑看这修士一身内门弟子的服饰,再看他满面骄横,胖手不安分的在花静馨腰间揉捏,并不是很想认这个同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