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影镜是天玄宗护宗大阵的一部分,启用只有两种情况。

一种是宗门有大敌来袭,用来查探敌人的踪迹,一种便是每十年一次的弟子大比,用来筛选天赋出众的弟子。

透过镜像看到台上持剑的少女,琉璃神色微诧。

他请示过师尊兼掌教的清德真君,出了大殿。

“掌教师兄,琉璃师侄倒是愈发谨慎端方了,实是归元峰之幸,咦——那持剑的女弟子看着倒有些眼熟。”清羽真君道。

她年岁逾千但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的形貌,丽色天成。

清德真君只是一笑:“清羽师妹过奖,小弟子们只是活泼了些,琉璃还是太毛躁,些许小事本该静观其变才是。”

清羽真君心头冷笑一声,面上却是淡笑颔首:“掌教真君言之有理。”

什么太毛躁,不过是另有心头好罢了。

可惜她落霞峰不收男弟子,否则有琉璃这样的弟子,何愁落霞峰的将来。

与此同时,看台下的弟子也惊呆了。

这个叫陶文的弟子,失心疯了吗?

朱青笛急的跳脚。

若不是比试台上有阵法阻隔他进不去,非得将陶文打晕拖走不可。

云笑见陶文忌惮又愤恨的看着自己,觉得挺无奈。

这么输不起的吗?

她剑尖微动,便见陶文不善的面色立即便成了畏惧。

啧,胆小如鼠!

“陶道友,你要不愿意认输可再战,口出恶语才会令宗门蒙羞吧,还好今日都是自家宗门的弟子。”

云笑好整以暇道。

“说的有道理!”程灵羽在看台下扬声赞道,为自家好友助威,即使云笑听不见。

还有,她觉得云笑那神神在在的模样......挺像楼师兄的,错觉吧?

陶文自然不想在战,或者说是不敢。

可是想起从驻地出发时,驻地那些师弟师妹们的倾慕,还有师长的器重,他怎么能够在第二轮便被刷下去。

赌一把,至少还能留个有风骨的名声。

陶文撑着一口气站起来:“休想,我不会认输的!我弃权!陶文耻于与你这样欺压同门的人比试!”

人群一时哗然,

台上的少女眸正神清,会欺压同门?

“输了才说弃权,尖滑之徒!”程灵羽不屑道。

她这话倒提醒了弟子们。

大家都不是蠢人,其中还不乏因云笑经常去演武堂而知她为人的弟子,立时便反应了过来。

有人道:“就是,打不过人一个小姑娘便污人名声,龌龊!”

这样的言论越来越多,朱青笛恨不能立时钻进地缝中去。

实在是太丢人了!

而且,

即使他知道陶师兄是在说云笑与林芷嫣的事,但更直觉其真的有那么几分输不起的意思。

云笑都被气笑了。

陶文一个大男人,怎么说个坏话都磨磨唧唧的像白莲成精一般。

她玉白的面容冷下来:“说清楚了,我欺压了谁?红口白牙的诬陷人,这就是你的教养?!”

陶文梗着脖子道:“我说的是什么事,你自己清楚!”,到这时他才发现自己听来一传言,在这台上说出来半点可信度都没有。

云笑嗤笑道:“我不清楚,你若再模棱两可混淆视听,休要怪我以生死状维护自己的名誉。”

生死状一签,双方比试不死不休,便是宗门都只能见证却不能干涉。

这......玩的有些大吧,程灵羽倒吸一口气,旋即又放下心来。

反正看样子,云笑又不会输,这陶什么文也确实太欠揍。

她余光瞥见一抹青色衣角,偏头:“琉璃师兄,你怎么来了?”

琉璃看她:“云师妹很有章程,不会有事。”

程灵羽含混应了声,禁不住揪起衣袖上的薄纱折来折去。

这是她紧张时的下意识动作。

“最近很忙?”琉璃问,秀挺的眉目含着自己都不曾察觉的不解还有......期待。

最近几年她总在归元峰出现,前几个月却突然不见踪影。

程灵羽摇摇头又点点头,心里一团乱麻。

她拍了拍额头,快刀斩乱麻的:“孙师姐帮了师兄不少忙吧,我只会添乱,还是......”,终究还是说不出不再打扰的话。

原来如此,琉璃心绪一瞬间晴朗。

落霞峰孙师妹几个月前倒真找过自己一次,问过他一些修行上的事。

他低笑一声:“我与她不甚熟。”

程灵羽轻声的:“哦,”,嘴角忍不住牵起来。

琉璃这才看向台上,小弟子之间的事他不好参与,除非有不可控因素。

而如今看来,云笑不需要他的帮助,且先看着吧。

台上,

陶文已经被“生死状”惊的后背僵直,翻来覆去的道:“林芷嫣师叔为人温婉可亲,你却借机辱她比不上你,难道不是欺压同门?”

云笑:“......”

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台下的弟子们恍然大悟,原来陶文是落霞峰林师叔的拥护者。

相关传言他们多少也听过,如今还真也有些好奇。

云笑与林芷嫣同是元婴修士的亲传弟子,又被称为天玄双姝。

可哪一个更出众,还真是难以抉择的问题。

不过云师叔若真说林师叔不如她,似乎太过张狂。

可是话说回来,听闻林师叔两度败在云师叔手下,比不上的话好像也没错。

弟子们各有想法。

不过有一点倒相同,都对云笑对此事的回应好奇极了。

云笑无语片刻,这才道:“陶道友,你从哪里得知的此事?”

陶文一偏头:“听人说的。”

“听说,真好意思!”程灵羽讥诮道。

下一刻,她瞬间反应过来自己身边还有一人,立即捂住嘴偷瞄琉璃。

身姿如竹的青年身形未动,

还好没听到,程灵玉悄悄舒了口气,并没有看到琉璃眸中含着的笑意。

“我听说陶道友拜师前乃是俗世中一个——偷鸡摸狗的乞儿?难怪为人如此无礼。”云笑淡淡道。

“胡说八道!你这分明是无中生有!”陶文气道,他入道前家境富裕,哪里是什么乞丐。

云笑心头一晒:“这就奇了,陶道友你是听说,我也是听说,怎么我就是胡说八道,你倒能理直气壮的指责旁人?!”

陶文张口结舌:“这......这怎么能一样......”

云笑道:“怎么不一样,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连这道理都不懂,修什么仙求什么大道?”

台下因听闻流言而对云笑有几分揣测的弟子,闻言面色也禁不住火辣辣的。

琉璃见事已分明,挥手破开台上阵法。

陶文往下一看,目知所及皆是鄙夷的目光,便连一向对他言听计从的朱师弟,此刻也一脸的不赞同,不由一阵气虚与懊悔。

陶文不知道自己最后怎么走下高台的。

只记得在琉璃真人的训诫之后,向那提剑而立的少女致歉,还有人群中几声嗤笑......

“笑笑,你没事吧?”程灵羽关切道。

云笑摇头,看看程灵玉又看看琉璃师兄,对程灵玉眨眨眼。

程灵玉是背对着琉璃的,冲云笑挑挑眉,分享心中的激动。

云笑秒懂,一本正经的看着琉璃:“琉璃师兄,凤师弟在等我,劳烦你送灵玉回御兽峰。”

琉璃顺着云笑的目光看过去,人群中清俊卓然的青年悄然而立,琥珀眸沉静一片。

几年不见,这位凤师弟倒更加出众了。

【好姐妹,回头我那里的灵兽你随便挑,我亲自烤给你吃。】程灵玉跟着琉璃离开,暗地里传音给云笑。

【谨谢不敏,你提供兽肉就好了。】云笑摇头失笑,很不想回想程灵玉那要命的烤肉手艺。

陶文被淘汰后,当天就离开了宗门返回驻地。

下午的时候,朱青笛憋着一股雪耻的念头,以练气八层修为战胜了练气九层的对手,通过了第二轮弟子比试。

云笑并不知这一茬。

她被凤倾羽带去宗门外大牙祭去了,陶文还是陶武的早扔在了脑后。

只是,云笑竟不知,自己还是个一杯倒。

她在醉过去前最后一个念头,是还好第三轮比试在十日之后。

充当掌柜的孔复从后厨出来,看到的便是自家少主僵坐在椅上的样子。

他一只手臂放在桌子上,掌心托着昏迷少女的面颊,将她与摆放酒水、菜肴的桌面隔开。

凤倾羽筑基后恢复了记忆。

丹田内的凤凰虚影本是他的修为精要所化,在同一时间灌注全身。

未免惊动宗内大能,他压制了修为,不顾神魂却达到了元婴期大圆满状态。

只等化成真身后便可一举进入大乘。

眼风扫过,孔复放下帘子又缩回了后厨。

想他堂堂妖族大长老,竟给区区一练气期修士做了厨子,还有那瓶珍藏许久的桑落酒......

凤倾羽垂眸,赤金色的眼一瞬不瞬,凝视着呼吸缭绕着淡淡酒气的少女。

此处是妖族的一处驻点,她喜欢吃的东西妖族皆能寻到。

一刻钟后,孔复忍不住又冒出头。

他不敢说话惊动那睡着的人,只传音道:【少主,云小友如果睡在后院的卧房,是不是能更舒服些?】

镇魂镜在云笑识海中跳脚,睡个大头蒜哦睡!

不过这话它只敢腹诽,凤倾羽是与尊上齐名的人物,躲藏不好会被他收了的吧......

是夜,归元峰,

“清德师兄,你叫师妹来此,可是有要事相谈?”清羽真君道,松散的倚在一处软榻上。

此处是清德真君的私殿,外设禁制隐秘性极强,

清德真君做在正中首坐,白日里和煦的面容多了几分不耐的阴沉:“鲁华裳,你今日是什么意思?”

鲁华裳是清羽真君的俗名。

她撑着下颌,明丽的面容有几分讥诮:“师兄何必如此小气,师妹只是觉得琉璃那孩子体挺招人喜欢的。”

清德真君冷笑一声:“手伸的太长是会断的,鲁师妹,你还是好好守着你的魂珠吧,珠子碎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你威胁我?!”清羽真君豁的起身:“你就不怕我......”

“怕,怎么不怕!”清德真君打断她的话:“你尽可以拉着整个落霞峰陪葬,可是好不容易再寻到一个单一水灵根,你舍得让那个人魂魄渐渐消散?”

清羽真君胸口剧烈起伏半响,最后拂袖而去。

云笑很久没有体会过沉睡的感觉了。

修士对睡觉的需求不大,便是睡了也没有修行来的神清气爽,还不如不睡。

入目的房间很陌生,

若不是识海中有镇魂镜嘤嘤嘤的怪声,她都要以为自己又到了新的世界。

此时,

距离与陶文比试已过两日。

云笑急匆匆的回山。

她感觉自己好像要进阶,真是怪了,明明才进阶练气十层不久。

晨光微熙,

凤倾羽目送云笑离去,在山脚下站了许久。

以他现在的神魂自然感受得到她要进阶。

可她没有要他护法,反而一定要回山。

赤金瞳若隐若现,最后又变成纯净的琥珀色。

来日方长,总有一天......

云笑跑到楼知月的修行室,扑了个空。

她还记得楼知月说的话,进阶需得他护法,否则若是泄露魔气可不是闹着玩的。

算了,憋一憋也不是不可以。

云笑一面听镇魂镜絮叨她喝醉后的事,一边往自己的房间走。

凤倾羽恢复记忆了,还能指使妖族大长老。

怪不得她觉得那些灵兽肉那么鲜美,灵气也精纯的要命,说不定这些食物与她进阶有关。

云笑猜的不算准,但差不离。

真正让她进阶的,是孔复珍藏了许多年的桑落酒。

不过,这酒的功效十分霸道。

云笑喝一杯刚刚好,多喝反倒有害,譬如灵气暴动之类。

房门开着,

云笑脚步一顿,神使鬼差般的,先探了个脑袋进去。

她的宝贝小沙发上坐着一个人,可不正是楼知月。

他一只手臂搭在她的抱枕上,姿势看上去有些慵懒,但周身气压却很低。

云笑注意到小几上放着的食盒。

食盒一角篆刻一个“斋”字,是宗门外她最喜欢的那家酒楼的菜品。

作者有话要说:云·咸鱼·笑:吃饱喝足并彻夜未归后,发现留守尊上一只......感谢在2019-12-1823:44:45~2019-12-1923:11: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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