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阿琢你在说什么?!”还没等郑夫人燕无忌反应过来,周老太君先不开心了,她一直带着慈祥笑容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老太君朝着郑夫人微微叹了口气,而后冷声道:“好了,你也是,家里这么多姐姐妹妹,怎么还需要阿琢多照顾。”

周老太君不仅出于男女之分的考虑,她心中也有几分想要撮合裴明光和燕寻的想法,因此对郑夫人这个提议也是有几分不喜。

两个人心中各自有各自的想法,燕寻看着三个人微微一笑。家里不适合再待下去了,有个信奉贬低教育的父亲,还有个拎不清的母亲,再加上无脑宠溺的老太太,怎么看离开家里都是势在必行的。燕寻坚定了想法,便转头看郑夫人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郑夫人脸色也微微沉了下来,不过,她作为媳妇,不敢表现出来,只能陪笑道:“老太太说的是,我这也就是顺嘴一说。”

郑夫人心下恼火,打量着谁不知道你心中想要把裴明光塞给阿琢的心么?因而她嘴上虽然带着笑容,承认了老太太的想法,但心中对裴明光和老太太愈发腻歪。

周老太君见郑夫人让了一步,心中便也没有继续说下去,她看了魏崖一眼,示意他先走:“好了,令则读书正忙,让他先回去吧。”

“是啊,让表兄回去好好读书,勤能补拙,表兄你多多努力吧。”燕寻接过了老太君的话,一句一句的往魏崖心中扎刀子。

魏崖:……

呵呵!

他牙关咬紧,拱手告辞:“是!”

见魏崖离开了,周老太君才开始斥责起燕寻来。

老太君是知道自己这个孙儿性格犟的像一头牛,最是不喜欢在讨厌的人面前丢面子,因而先把魏崖支开才冷声道:“阿琢,你和祖母说一说,为什么突然提到要去扬州,是家里有人容不下你么?”

周老太君说话间,眼睛扫过燕无忌,看着仿佛是如果燕寻承认了这件事,她就要狠狠地把燕无忌斥责一顿的模样。

燕寻脸上带了难色,心中暗暗有点爽快。这是个好机会啊,卖惨么,他也会。

这表情可把老太君心疼的不行,她叹了口气,直直的朝着燕无忌道:“你教他就好好教他,如果容不下我们祖孙两个,我们就一同回金陵了!”

“老太太这说的是哪里的话?”

“老太太折煞儿子了!”

郑夫人和燕无忌两个人都忙摇头道:“老太太实在是误解我(老爷)了……”

“是吗?”老太君看了燕寻一眼,示意燕寻自己说。

燕寻咳嗽了一声,他看着燕无忌一向不贬损他就不舒服的脸上露出了几分示弱,心中稍微放晴了些。

他眉眼微微垂下,没有再说家里有什么问题,反而从学识上入手道:“老太太,老爷,太太,我是想要去扬州读书的。如今家塾的举人族叔已经没有办法教导我了,而我还想要继续学习,所以,我就想着裴姑父不是状元之才么,或许我在他手底学习一段时间,也能够拿一个状元呢。”

周老太君沉默了,她没有说话,燕无忌对他的专属嘲讽又来了:“就你这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模样,竟然还以为自己能够考中状元?真是口出狂言,不怕让人笑掉大牙!怎么竟然如此狂妄?”燕无忌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心中暗自忖度自己都连进士都没考中,自己的儿子还是白身竟然大言不惭要考状元?

简直是狂妄的可笑!

又来了!幸亏他不是真正的孩子,不然得多伤心。

燕寻脸上带了笑容,他咳嗽一声道:“老爷做不到的事情,不代表儿子做不到。我读书的时候看过愚公移山的故事,不论如何,我也愿意去试试。”

刚刚才感叹自己怀才不遇的燕无忌:……

心下中了一箭的感觉如此明显!

周老太君属实看不惯二儿子的这个一味贬斥的教育方式。因而她听到自己孙儿略微有些不敬的话,不仅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反而点头赞许道:“阿琢说的未尝没有道理,正好让阿琢完成你的心事。”一下子把燕寻略有些不敬的话,美化成了燕寻为父拼搏。

燕无忌没有话说了,自家母亲都发话了,难道自己还能说什么吗?他强笑着点了点头,甩袖道:“那母亲看着方便就好了!”说罢他一振袍袖,不愿意在这个地方继续待下去了。

他拱手告辞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阿琢有这个心思是好的,那儿子就写信请妹夫多多教导于他了。”燕无忌想到对于读书一向更加严谨的裴挚,心中默默地有些舒服了。等到你见了你姑父,才知道什么叫做好日子。

想到这里,燕无忌更加心无挂碍,自己的儿子,有人愿意教导,那还正好省了他的功夫呢!

周老太君本来只是拿话点燕无忌,如今听燕无忌半途撂挑子了,一下子顿住了。

她转头看向郑夫人,郑夫人本不愿让燕寻亲近裴家,但是老爷和老太太都点头了,她能够怎么办呢?

“媳妇也觉得可以……”郑夫人咬了咬牙,忍耐的道。

她一边说,一边在袖子里拽紧帕子!如今燕寻这么一走,那魏萱来,她给谁看?!这还怎么培养感情?

然而,周老太君和燕寻是不会明白她的苦心了。

燕寻一见家里人这么简单的就同意了,他咳嗽声,赶紧拍板道:“好,那我们就挑选一个黄道吉日去扬州了。”

“你们?”郑夫人一喜,难道阿琢是想要带着魏崖去?这可真是意外之喜,到时候让裴挚教两个人,他身体也不好,看不拖累死他!等到他一离开,那裴家几代的积累,不就都是燕家的了么?!

至于裴明光,早就被郑夫人抛诸脑后。

“是啊,我们!”燕寻略有些开心的朝着郑夫人笑了笑,把郑夫人最不愿意听的话说了出来:“姑父最近身体正不是很好,儿子想着正好带着表妹一起去看看。”

郑夫人脸色肉眼可见的冷了下来,裴明光,又是裴明光!昨夜被燕寻强行塞在手里的猪油味儿还没有消散,还有,昨夜自己根本没有休息好,还要担心这燕无垢入梦!

自己今天为了能够好好见人,脸上涂满了脂粉,如今好不容易想着能让两个人分开了,裴明光还要一起回去?!

“不成,明光身体弱,怎么能够回去,而且她家里又没有一个主事的人!”郑夫人一脸为了裴明光好的模样,然而,她语气中掩埋的极深的恶意与不耐烦,却不自觉的泄露出来。

周老太君敏感的察觉到了这一点。她看着书案下首堂堂正正站着的孙儿,又想到了丫鬟说的,前一天裴明光眼睛通红的从郑夫人屋子里走出来的模样,心中悚然一惊——郑氏根本没有好好的对待明光儿么?难道从前她都是表演出来的?

本来尚且想要好好和燕寻争竞一下的老太君没有话说了,她咳嗽一声,又深深的看了郑夫人一眼点头道:“怎么没人了?她正好回去试着学习掌管中馈。”

“那就让你瑾二哥送你和你表妹下扬州去。”大房的燕瑜如今也像他父亲燕无咎一样,沉迷斗鸡走狗书画古董玩意,如今满家里只有一个燕瑾还能担当起一点事,因而老太君直接点了燕瑾。

“是,多谢老太太,老爷太太!”这件事竟然在几方的博弈下通过了!燕寻心中畅意,他都有点佩服自己了,把家里所有人的性格都想好了,才能有今天的成功。

周老太君看着郑夫人仍然是略有些意难平的模样,心下警惕更甚,她年岁大了,也护持不了明光几天了。如今看来,阿琢对明光也贴心,要是……周老太君想的深远起来。

“罢了,你们都去忙自己的事情吧,阿琢,送我回去。”老太太拄着螭龙拐杖,没有用丫鬟送,反而是让燕寻把她扶了回去。

郑夫人心中有多少不平,也只能讪讪而止,燕无忌眼看老夫人已经离开,自己便也拿起书看了起来。

反正家里的事情老太太和夫人都能管了,他也没必要多说两句了,就让燕寻代他尽孝去吧。

燕无忌想到这里,又想到自己如今还是光杆举人,愈发丧气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了。

郑夫人咬紧银牙,强迫着自己露出一个笑容:“老爷,那妾身也先退下了!”

“嗯嗯,夫人自便!”燕无忌略有些不悦的点了点头,然后又一头扎进了书中。

郑夫人:……

“呵呵!”郑夫人脸色彻底沉了下来,然后直直的朝着裴明光院子去了。

眼见郑夫人走了,燕无忌才松了一口气,继续自己的文章事业了。

……

郑夫人朝着裴明光院子走,转头却想到,老太太也要回去,万一自己这么怒气冲冲的去了被老太太看到,那却也没什么必要。

郑夫人越想越不划算,她便暂缓了脚步,转头回了自己的屋子。

进了后院,郑夫人脸上堆起笑容,又是一脸慈和的对着司春司夏道:“你们两个,去请裴姑娘来说话,我有点事要嘱咐一下她,马上要出远门了,一切都马虎不得。”一边说,郑夫人看着桌子上的长生果碎,心中有了计议。

司春领了命,便去寻裴明光,谁知道,裴明光并没有在屋子里。

原来这会儿裴明光在半路上碰见了老太太和燕寻两个人,两方恰好汇合了。

天色正是冷凛,酷烈的寒风直直得往人怀里钻,燕寻一看裴明光手中的暖炉,心下松了一口气。

无他,实在是裴明光身子经不起折腾。别人得了风寒,再多也就迁延十天半个月也就好了,然而裴明光却不行,她吃着药还得数月才能好。

这是真真的一年生两场病,一病病半年的真实写照。

周老太君咳嗽了一声,心下倒是满意燕寻的做法,她看着略有些嗔怪的看着燕寻的裴明光,倒也没说什么煞风景的话。

总归关心人不是什么错处,阿琢也没有做些越礼的事情。

“外祖母,表哥他……咳咳!”裴明光看着燕寻得意的仿佛得胜回朝的将军一般,心中明白燕寻肯定是把这一关给过去了。

她心中很是好奇,正想要老太太,却一下子被风给呛住。

老太太还没说话,燕寻就道:“老太太,不要告诉表妹,等我回去亲自说!”燕寻心中有些担心两个人都呛风了,便一下子堵住了老太太说话的意思。

而后他看着裴明光道:“这么冷的天儿,你呛风再病了,那我答应你的事情可都不会兑现了。”说完,燕寻脸色略有些不赞同的望了她一眼。

裴明光心下纳罕,表哥答应自己什么事情呢?难道……

她心头一跳,便也快走了几步。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枫叶小天使灌溉的营养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