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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过了一日,燕寻见下学了心里也松了一口气。他实在是觉得重复学习没什么必要，得想个办法不要读书了才行啊！
或者,可以早早的考中科举，然后带着裴明光外放到扬州裴挚那里？
这件事在燕寻心里存了一个影子，他眨了眨眼睛，又重新坐上回家的马车。
天寒地冻,武将家的公子出行也有乘着车马的，更别提燕寻这种锦绣堆里娇生惯养着长大了。
一回了府，燕寻先去给周老太君问安。他还记得他抓周的时候,想要再抓,老太太一把把他抱起来呢。
燕寻带着一身寒气进了二门,而后穿过长廊进了老太太屋子。
“祖母，孙儿下学回来了！”燕寻按照原身的习惯，在不远不近的地方问了安。
“阿琢,今日下人伺候的可好？可有好好读书？”一条金丝祥云抹额把老太太头上的银丝束了起来,让周老太君显得格外精神。老太太一身玄色蝠纹衣裳，她本来歪在榻上，听着丫鬟磨牙说嘴，一见自己的宝贝孙儿来了，连笑话也不听了,只一味的问燕寻今日情况。
燕寻心想过得开心吗？好像是挺开心的,也不需要累死累活的读书，也不需要挣钱，光怼两个人享受一下就可以了。
他点了点头,应道：“如意虽然嘴碎，不过伺候的挺好，还有祖母，我当然好好读书了！”
放空了大半堂课的燕寻脸不红心不跳的说出了“我好好学习了”这样的鬼话。
周老太君无奈了笑叹了一声，又道：“总要好好读书的，从前你琛大哥……唉，你娘和你爹看你读书要求的紧，也是因为你大哥，你不要和他们犟。”
老太太说到最后，也有些伤怀，毕竟是自家的子孙就这样小小年纪去了。
燕寻点了点头，再度应道：“是，祖母。”
老太太看他听劝，不像从前那样听了读书便要哭要闹的，心下也是欣慰。她拍了拍燕寻的手，和声道：“没事，怎么慢慢来，你年纪轻，天资又聪明，不必担心太多。好了，去给你娘问安去吧，今晚就不必过来了，她留你妹妹吃饭呢。”
燕寻刚刚想要和周老太君说明天去燕无忌书房的事情，听到这话，燕寻吃了一惊：“谁在我母亲那里？”
“明光儿在你母亲那里，你是和她又闹别扭了么？你姑父传来了消息，身体有些不好，你们年纪小，能说得上话，你多宽慰她几句。”说到最后，老太太已经是满面叹息之意。
燕寻满脑子都是“卧槽”，这么快就要开始走剧情了么，他心乱如麻，忙道：“知道了，祖母，我马上去我母亲那里。明天我要去和我爹汇报这段时间的学习状况，您去给我做个见证啊！”
周老太君轻斥了一声，又道“快去”，什么做个见证，是去做护身符吧！
她点了头，便见燕寻脚步不停的离开了屋子。
燕寻一出老太太的视线就拔足狂奔，要是他去晚了，裴明光肯定要受大委屈的。
……
裴明光这会儿被郑夫人迎接了进去，郑夫人笑了一下，见她来了，忙牵过她的手，让她吃点心。
裴明光看了这摆的满满一桌子的东西，俱都是甜腻重油荤的点心，当下觉得不是那么一回事，有心要拒绝。
她是打娘胎里生出来就比别人身体虚弱，天生的脾胃也弱，将养了许久也只不过是勉强达到平常人的水平，吃这些东西，裴明光有点担心自己回去会难受。
不论怎么说，她晚上不能吃这些不能克化的食物，然而，二舅母又这么盛情邀请了……裴明光眼眸中略带了几分无措。
——她很感谢二舅母的盛情对待，但是，她吃了真的会不舒服。
“怎么不吃呢，是我准备的不合你胃口么？”郑夫人脸上笑的慈爱亲热，但是神情却有些失落。
裴明光天生比别人五感敏锐，这会儿尤其多思多想。旁边捧茶果拿巾帕的丫鬟直直射向她的目光，还有二舅母失落的神情，都像是在责备她……
二舅母也是为了自己好，不能让她失落。怀着这种歉疚的心情，裴明光小心的挑选了一块看起来最清淡的甜点，抿了一口。
太甜了!一放入嘴肿裴明光就微微蹙了蹙眉。从前舅母也没有给自己这些东西吃啊……裴明光心下又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一些违和。
郑夫人收起了失落的神情，心中哂笑了一声，裴明光没有学到燕无垢的半分灵光。
不过，空有个脸面没有这种心窍，这样也好，正好不要勾搭着她的阿琢离了心。
郑夫人看着天色，估摸着燕寻恐怕要在老夫人那里用饭了，连陪母亲的时间都没有……她看着窗外叹了口气。
裴明光立刻用手把点心捏在帕子里，不敢随便再吃。
“……”郑夫人等了又等，没听到裴明光接话，这会儿她又想起魏萱的好处来了。自己那个外甥女，察言观色一等厉害，比燕无垢的女儿好多了。
想到这里，郑夫人心气稍微平了一些，自己直接把话题说了出来：“我呢，是在担心你的表哥呢。”
裴明光睫毛轻轻颤抖了一下，她疑惑的问道：“表哥怎么了么？”
“你表哥啊，真是不懂事……每次和他读书，他都说姐姐妹妹都不读书，他也不读，哎！”说到这里，郑夫人脸色多了几分循循善诱：“明光啊，以后你不要同你表哥一块顽了。舅母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不希望你表哥像这样跟姐姐妹妹的混顽下去，他本来就知道憨吃憨玩，你可离他远一点，不要被他左了性情。”
这话是什么意思？裴明光一下子捏紧了手帕，手帕中的点心碎成粉末，她脸色“唰”的涨红起来——不是害羞，而是愤怒。
这件事情单单和自己说？她虽然母亲早逝，可是也是知道礼义廉耻的。
难道舅母一直以来是这样看自己的么？裴明光一口银牙咬紧，事到如今才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她曾经寄希望于舅母，希望从她身上找到关爱，找到她曾经缺失的母爱。但如今，她却想要躲开这人了。
她听着郑夫人反复哭诉的声音，心中却像缺了一块，有风刮进去，反反复复都回荡着“寄人篱下”四个字。
裴明光握紧了手中的绣帕，强忍着不示弱：“知道了，二舅母。不过，这话您可以不止和我说，还可以和二表哥说呢。我素日里都是在自己屋子里读书的……”说到最后，裴明光露出了一个天真的笑容，然而这笑容之中，又夹杂着几分讽刺。
郑夫人听了这话，便落下泪来：“明光你是不是怪我了？我就生下这么一个孽胎祸根，我也没有办法……”
裴明光微微扬了扬头，不让泪水落下，她咬牙笑道：“我当然不会怪您……”我只是怪我自己，为什么不能早日认清您，否则何至于受到如此屈辱。
从前也不是自己上赶着要和表哥玩的呀！让表哥来找我玩，不是也有您的一份功劳？
难道父亲病重要的书信刚刚过来，舅母就这样不念旧情了？！裴明光天资聪慧，一下子就明白了郑夫人为什么变化这么大了。
郑夫人听了她的表态，心中满意，她转着自己手中的佛珠，点头赞许道：“多亏你体贴我，你娘生了个好女儿……”说完，郑夫人又垂泪道：“又想起了从前和你娘一起看书的事情，她读书，我绣花，岁月静好，可惜好好的一个人，竟然就这么去了。”
郑夫人假垂泪了一番，然而裴明光却被她勾的伤心事起来，又肝肠寸断了一会儿。
刚停歇半刻，郑夫人又说了几句对燕无垢的思念，裴明光再次被勾起了珠泪，燕寻也终于到了郑夫人屋子里来了。
一进门他就听见郑夫人在说想念燕无垢，裴明光不住的小声抽泣，听到这里，燕寻就是脑壳一痛。
郑夫人肯定是不想念这个小姑子的，别人不知道，他还不知道么？！当时他姑母和大夫人柳氏更加处的来，能够一起读书一起谈天说地。至于郑夫人，她不怎么认字，内心还很敏感，能和有才名的燕无垢处的来才怪。
不过，燕寻并没有揭穿，而是带着少年人的热情，朗声笑道：“母亲，您思念姑母了？我在外面认识了一位道长，可以让故人入梦，您放心，我我马上就请他帮忙！”
燕寻把手在炉子上烤了一会儿，大步坐到小小的抽泣成一团的裴明光身边。
？
听了燕寻的话，郑夫人被这个操作惊呆了，自己就是随便说两句……她看着在自己眼前哭的眼睛红肿的裴明光，毫不怀疑如果燕无垢有灵入梦的话，会毫不犹豫的掐死她。
郑夫人磕磕绊绊的摇了摇头，摆出了一副慈爱的模样：“你，你见天儿的读书已经很累了，娘怎么能让你再忙于这些事情呢？不必了！”说完，郑夫人强忍着扭曲的怒火微笑了一下。
然而燕寻并不打算这么放过她，他皱眉道：“您告诉姑母，表妹被我们家照顾的很好。您和姑母交情这么好，姑母会开心的！”燕寻歪着头，一本正经的想了一会儿才道：“至于读书，我根本不听讲，一点也不累，您放心，我能做到的。”
说完，燕寻一副你看我棒吧的模样。
“……”
郑夫人：敬谢不敏.jpg
她闪躲了一下，手中的佛珠转的更加快了：“不必，不要打扰你姑姑了……”
裴明光这时候接过了话头：“表哥，真的可以再见到娘吗？”
燕寻咳嗽了一声，点了点头，神情真挚的道：“所谓心诚则灵，肯定可以的。表妹，你要试试吗？”
裴明光咬住嘴唇，轻轻“嗯”了一声：“我，我想再见见娘亲，我怕再不见见她，就忘记她了……”说到最后，裴明光眼神溢满泪水。
“表妹你怎么又哭了？谁惹你生气了吗？没事，我休沐就请那位道长帮忙，谁欺负你了，你就告诉姑母！母亲这么喜欢姑母，可见姑母是个很厉害的人，到时候让姑母托梦给老太太收拾欺负你的人也行！”
“？？？”郑夫人看着裴明光一脸沉思，仿佛想要试试的模样，她心里觉得这个一向让她长面子的燕寻都不那么可亲了。
她咳嗽了一声，冷声道：“阿琢，你在教你表妹些什么东西？”可能是觉得自己的情绪有些过激，郑夫人又微微收敛了一下，感叹道：“不要没有好好的读书，就知道带坏你表妹！”
燕寻朝着裴明光眨了眨眼睛，说了一句“等我亲自和姑母说”以后，就嚷了一句饿。
“太太，儿子饿了，您这里只有这些糕点么？表妹不能吃这么油腻的东西，这是太太想吃的么？”燕寻拈起手上这块满是猪油味道的糕点，皱了皱眉，一派好奇的模样。
郑夫人能怎么说？郑夫人能说这是给裴明光特意准备的么？当然不能！
想到这里，郑夫人脸上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是啊，为娘想吃了！”
燕寻一听，略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歉道：“不知道原来您想吃，太太，刚刚我说话有些直，您吃下这块，接受儿子的赔礼吧！”一边说，燕寻一边用殷切的眼神看着郑夫人，仿佛你不吃就是不爱我了的模样。
郑夫人一手中转动的佛珠一下停了下来，另一只手拿着被强行塞过来的油腻糕点，只觉得三尸神暴跳，想要好好的和燕寻说个清楚明白！
自己这是造了什么孽，生了个这样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