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写话本子卖钱这个方法倒是不错。他从前没怎么为银钱发愁,做事全凭兴趣,术业有专攻,让他炼丹制作个炸/药没什么问题,不过研究其他的可就太为难他了。

燕寻转念一想,越发觉得写话本这个主意不错。整个大周朝恐怕在没有比他故事更多的人了。燕寻一边吃着寡淡无味的青菜,一边开始想以后要写什么话本子了。

“表哥!”玉生烟看燕寻吃着吃着饭就眼神直愣、不知往哪里夹菜的模样,心下担心他是不是中邪了,她呼唤了燕寻几声,终于把燕寻的魂魄给唤了回来:“表哥你在想什么呢?”玉生烟问完,又怕燕寻会甩袖离开,她心里叹息,脸上又出现了一副受气的小媳妇模样。

“呃,嗯?”燕寻摇头道:“没什么,我就是在想该挣点钱了。”燕寻掏心掏肺的说道:“我们成亲了这么久,我答应让你过上好日子的,现在也应该好好践行了。”燕寻说道最后,目光真挚,他自己听了都觉得自己是个好人了。

玉生烟虽然性情柔弱,但她并不傻。今天的表哥整个人都不对劲,难道是他发现自己偷偷存了银钱,想要掏空我所有的钱,再去逛青楼?

玉生烟是想燕寻回头的,然而,要是他这么简单就能变好,那么前几年早就变好了。想到这里,玉生烟警惕的道:“表哥,我真没钱了。”如今这个景况,也只是过一天是一天罢了,她是绝对不会把银钱给表哥的!

“……”燕寻无奈的叹了口气,看看这个人的信誉,恐怕已经是负分了。

“我知道家里没钱,”燕寻一边说,一边心里犯嘀咕,原来以为玉生烟是个傻白甜,这么看还是有点脑子的。也是,要是一点脑子也没有,恐怕她支撑不到自己过来了,早两年就会变成饿死鬼了。

原来无辜小白花也有这么机灵的一面,燕寻平复了一下心态,信誓旦旦的道:“我是有苦衷的……”

玉生烟一点一点的夹着菜,听到这话,她知道燕寻要走怀柔的路线了。她便好奇的看向燕寻,十分吃惊的问道:“逛青楼和赌博也有苦衷么?表哥,你为了这个家付出太多了吧。”说到最后,她话音隐隐的讥诮了起来。

KO!燕寻好不容易调整好的心态,瞬间又崩了。原身就是个辣鸡!燕寻在心里又翻来覆去的把原身骂了一顿,然后才厚着脸皮道:“还好,都是我应该做的。”

玉生烟觉得自己气饱了,被自家表哥的话堵饱了。

她秀致绝伦的脸上露出一个恬淡的微笑,好像在说“你给我接着编”。

燕寻脑筋飞速转动:“其实我都可以解释。”见玉生烟还是那副恬淡的模样,没有捂着耳朵说“我不听我不听”,燕寻略微松了一口气:“我去逛青楼,是想宣传,对,我是想要宣传我的话本子。”

“话本子?表哥还写这些东西么?”玉生烟听到这里,心里微微相信了一点——时下的确有文人在青楼扬名的,可以说文人成就名妓,名妓也能反哺文人。不过,表哥在家里从来没有动过笔墨纸砚,难道写话本子是在县学里面写?

“那么表哥你去赌坊又是为了什么?”玉生烟生了疑窦,她暂且按下这个话题,问了更关注的事情。谁都知道赌这一字是沾染不得的,她倒是要看看燕寻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燕寻脑子转的飞快,他咳嗽了一声,眼睛一亮:“我去赌坊……这个一来呢,是应了同窗的邀请。”

倒也是,的确是表哥那个不正经看人的同窗邀请的,玉生烟脸色又平和一一些,继续问道:“那二呢?”

你别着急,听我继续给你编。燕寻觉得一个善意的谎言是必要的,他眉头一皱,计上心来:“二来,也是为了筹措起步资金。”说到这里,燕寻自己都信了:“我的运气很好,所以才会去赌坊。我想要让我的书所有人都能看到,这就需要印制,需要宣传,需要许多许多钱。”燕寻说到激动处,抚掌赞叹道:“我的梦想就是把我写的书卖遍全国!所以,为了这个梦想,我就去赌坊积累起步资金了!”

说到最后,燕寻自己都深信不疑了!玉生烟也有些相信了,她放下碗筷,眨了眨眼睛,问了最关键的一个问题:“所以,表哥你写了多少了?写的是什么故事?”

“呃……”燕寻握拳咳嗽了一声,微笑道:“我去青楼也是去采风去了,这些日子我每天都在想故事,不过不知道哪一个最好,不然表妹你给我掌掌眼?”

“那表哥不如和我说一说。”玉生烟收拾了一下桌子,天色很快暗下来了,燕寻依稀可见她脸上的兴致。

“这第一个故事,是叫做《桃花扇》,讲的是王朝末年,名妓和文人的爱情故事。还有面对国破,大家的选择。”

当着妻子的面子,讲名妓的事情,这是人干的事情?玉生烟神色莫名。

不知道为什么,空气冷嗖嗖的,燕寻怕玉生烟误会,忙补充道:“这个名妓没有原型的,我和她们还没熟到这种程度。”

玉生烟微微眯起来的眸子不放冷箭了,她“嗯”了一声,示意燕寻继续往下说。

“不过,我怕有人会觉得有影射的意味。毕竟现在也是王朝初始,所以我想了第二个故事。第二个故事,是《白蛇传》,讲的是白蛇报恩的故事。”燕寻看玉生烟的眸子在月色下隐隐发光,就知道她对这个故事很有兴趣。燕寻使出了浑身解数,一路讲到雷峰塔下,还给玉生烟唱了几句《千年等一回》。

“唉,其生不辰!”两个人如胶似漆的时候,玉生烟也是跟着原身读过一阵子书、红袖添香过的。听到白蛇被压在雷峰塔下,玉生烟真切的感受到了悲哀,化用了诗经的话脱口而出。不过,再听到燕寻怪模怪样的唱歌,她的伤心不翼而飞。

玉生烟现在倒真的有点相信燕寻是在想故事了,这两个故事布局都比较宏大,一个写了妖怪,一个写的是王朝更迭,不用心肯定是写不出来,想到这里,玉生烟心里的芥蒂变得小了许多。

燕寻接着讲到出雷峰塔而不得,又讲白素贞和许仙的儿子许仕林中了状元,将他的母亲救出来。

玉生烟仍然心里不平,她摇头叹息了几声,看着天色道:“表哥,今天这么晚了,你不出去了吧?”

燕寻点了点头,有些窃喜自己已经洗脱了一部分罪名,他甚至觉得额头上的包都不那么疼了。

“那我们就歇下吧。”玉生烟说完,便打了水要给燕寻洗漱。

如今家里穷的不得了,没有什么事情一般天一黑就会就寝的。

两个人擦洗了一下,准备上床。

“夫君,怎么还不上去?”玉生烟诧异的看着站在地下不知道想什么的燕寻,出声提醒道。

“……”他脑子里都是在乱七八糟的地方睡觉的记忆,没有在家里睡觉的记忆啊。不过输人不输阵,燕寻柔声道:“你照顾我辛苦了,先休息吧,我再想点事情。”

就站在地下想?玉生烟摸不着头脑,表哥该不会是被矮凳砸伤了脑袋吧?她倒也没有反驳,照顾人的确很累,她轻巧的上床,沾了一点床边准备躺一会儿。

“你去里面睡吧,我明天要早起。”他说完,看玉生烟移到里面去,心下松了一口气。

“表哥明天不会一早就去赌坊吧?”玉生烟声音中含着不确定的因素。如果是这样,她恐怕真的要死心了。

燕寻摇了摇头,黑暗中他怕玉生烟看不到,又出声道:“明天先处理一下家里的事情,把家里收拾一下。然后我就准备上午写话本子,下午读书,乡试马上就要到了,总得复习一下。”

玉生烟简直以为表哥是被换了个人,不过,这人头上的包还在呢。玉生烟“嗯”了一声,两年来第一次觉得明天是可以期待的。

燕寻把明天要做的事情安排好了,心下也松快了一些。明天早晨首先要早起锻炼身体,今天劈柴这种窘境他要早点克服。其次要把家里收拾下,木柴什么都要劈开,水缸也要填满了。要是后面他回县学读书,剩下玉生烟一个人在家做这些事情太辛苦了。再次,就是要去河里撞撞运气,肚子里没有油水吃是不成的,让他吃窝窝头+野菜,他受不了,还是要找点东西吃。最后,就是去一趟书坊看看,他知道县学旁边有一个五江书坊,或许可以和这家书坊商量一下合作的事情。

燕寻对自己的计划查漏补缺,很快睡意涌了上来,沉沉睡去。

黑夜中,玉生烟听着旁边渐渐规律平稳的呼吸,心下也松了一口气。但愿表哥能真正的想明白,不是在骗自己。这般想着,玉生烟也带着心事睡了过去。

……

转眼间天色大明,燕寻半梦半醒中,好像感觉到了旁边有什么在动。他下意识的按下了旁边的被子,把在动的人禁锢住,又沉沉睡去。

正想要起床的玉生烟:……明天要早起?你自己不早起就罢了,还不让我早起!

玉生烟半仰着头看着眼前这张不知世事、不染世故的俊脸,心下软软的叹了口气。她有些倔强的把头移出燕寻的怀抱,然后用手在两个人中间树起了楚河汉界。做完这一切,玉生烟好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她有些倦怠,也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闭眼的结果就是两个人双双起晚了!

阳光耀眼,玉生烟看着身边已经凉了的衾枕,心下不是不崩溃的。

她有多久没有起晚了?!今天还有绣活要赶呢。

正想着,就听婆婆的声音响起:“你去叫阿烟干什么,她肯定很累,你让她好好休息。”玉大娘的话里满满的都是笑意,从前儿子不着家,现如今好不容易回来一趟,阿烟好好睡个懒觉倒也是使得的。

“……”燕寻尴尬莫名,他僵着脸点头道:“好,知道了。”

“你听劝就好,你俩成亲都三载上了,该有个孩子了。阿烟是个有大福气的,她一嫁给你你就中了秀才,如今你俩也该有个孩子了。”玉大娘又谆谆教诲。

救命啊!他穿越了那么多世界,不是爹妈都不管的小可怜,就是死了全家族的人,头一次感受到这么慈祥的母亲的劝说。

燕寻飞快的点头应是:“放心吧娘,到了时候会有孩子的。如今我还不急着要孩子,要了孩子就没心思读书了,一切等我中举再说吧。”

玉大娘将信将疑的看了自己小儿子一眼,粗豪的声音没有半点迟疑的问道:“就算不生孩子,这两年你哪有心思在读书上?从前回家好歹还知道捧着本书看,这两年连书都不拿了,这还心思在读书上呢?”玉大娘看了自己幼子额头上的包,又叹了口气:“算了,你也别不爱听,家里攒了七八个鸡子,你好好补补身体。”说完,大娘又风风火火的回家干活去了。

燕寻看着桌子上的鸡蛋,心思莫辨。原主可真是不知道珍惜,这么好的母亲也舍得辜负?

玉生烟收拾好,脸上仍然残留着一点尴尬的出来,看燕寻好像在发呆的模样,她也跟着叹了口气:“娘也是为了你好,夫君好好读书吧,不要辜负了娘的期待。”

说完,她又开始忙活着做饭。

燕寻看着玉生烟离开的背影,大声“嗯”了一声。玉生烟脚步很快,却仍然听见了这个回答。她心中复杂难辨,但脸上仍然不由自主的露出了笑容。

……

吃了早饭,两个人开始各司其职。燕寻把家里能干的重活都干了一遍,他就准备出去溜达一下看看能不能有什么收获。

玉生烟抬头望向燕寻,一句话没说可是燕寻能感觉到她的眼神已经说了千言万语。

他立刻补充道:“你把家里的门从里面插好,等我回来了就叫门,别担心,我很快回来。”玉生烟应该是怕自己的那群狐朋狗友,燕寻想到这里还不放心:“不然我带着你去山上看看,或者给你锁上门?”

玉生烟略有些深沉的目光望了过来,燕寻挺直了腰板,等着她给一个答案:“夫君不必担心我,你放心去吧。”

这个你放心去吧怎么听怎么别扭,听了这话燕寻更不放心了。不过,他没想到更好的办法,就再次叮嘱道:“你不愿意见他们也没关系,要是他们赖着不走,就让他们去后山找我。”见玉生烟点了头,燕寻终于放心离开了。

燕寻想要试验一下小霉运符能不能用,既然可以用在人身上,那么按道理来说,也可以用在动物身上。

他慢跑着朝凌河走去,路上在村口闲着磨牙的大娘看到了燕寻,热情的道:“哟,寻哥儿回来了,这是要去哪里呀?”

燕寻简直想掩面立刻跑到河边去,这群大娘大摆龙门阵,看着是想和自己深入聊天的意思。燕寻敬谢不敏,他咳嗽一声,一边说话一边加快了脚步:“杜婶子,我要去河边捞鱼。”

最先和燕寻打招呼的杜婶子:……

“秀才公,你读书读傻了吧?”杜婶子还没来得及评判,旁边一个吊梢三角眼,脸皮皱的像菊花的大娘讥笑出声:“这个时节就不说河里有没有鱼了,捞鱼也不拿一张网,呵呵,怪不得守不住媳妇的心。”

燕寻脸色沉了下来,他也就是去河边尝试一下,成不成是两说的事情,所以只拿了一个小背篓。本来他还以为这个大娘是好心,不过后面说的是什么狗屁不通的话。

村里磨牙就算了,还败坏玉生烟的名声,他仔细回忆了一下,恍然大悟道:“哦,原来是赵家大娘啊,我还以为是哪家的叔婆呢。不要因为你儿子输给我就编排我媳妇好吗?”燕寻宽容又无奈的对着这位大婶叹了口气,然后雄赳赳,气昂昂的朝着小凌河去了。

赵家大娘看着燕寻挺拔的背影远去,还没反应过来,到他走远了才明白燕寻是说她老。

赵大娘三角眼一瞪,冷笑道:“我今儿还就坐在这里不走了,看看他到底能打到几条鱼!”说完,她飞速回家搬出了一个矮凳子来,守在路上等着燕寻了。

杜婶子:……害

其他大娘一看,倒也有些想等一等了,或许秀才公还能不一样呢。

燕寻倒是不知道有人在等他回家,当然要是他知道,他也没有怕的。

小凌河的水挺深,燕寻觉得这个时节下水就是在作死,他环顾了一周,没有看到其他人,就对着他能看到的最大的一条鱼低声道:“急急如律令,敕!”

一张霉运符下去,没动静。三张之后,鱼的游动速度突然加快,这条草鱼好像觉得它变成了鲤鱼,需要跃龙门了。

准备完毕,燕寻就见大草鱼一个猛子扎了出来,跳进了燕寻摆在河边的背篓里。

燕寻:……哦豁,原来捉鱼这么简单?

背篓里草鱼鳞片鲜明,散发着凌凌水光,它非常有生机活力,一个劲儿的在背篓里蹦跶,燕寻欣慰的把背篓盖上了。

这条草鱼跳出水里之后,水浑浊了一会儿,燕寻微微笑了起来,等着水变得清澈以后,开始寻找下一个幸运儿,不,幸运鱼。

他的目光又锁定了一条黑色头的鱼,这条鱼好像比草鱼小了一点,不过,对于只能吃窝窝头的燕寻来说,这也是好东西了!燕寻这次用了两张小霉运符,这条鱼又自己飞上了河岸。

不到一刻钟,燕寻网罗了五条至少两斤的大鱼,这还是他磨洋工之后的成果。

鱼还是活蹦乱跳的,不过一下子吃不了这么多,恐怕放不了几天就死了,还是要可持续发展。燕寻想了想,决定先把鱼送回家。

走在路上,燕寻类推了起来,既然小霉运符对鱼有用,那么他有空了还可以去对后山的动物用一用。守株待兔对他来说不是不可以实现的,反而能轻而易举做到。

燕寻心里一乐,一直紧绷着的心也放平了。要是他的话本子卖不出去,那他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也能过得很好。

燕寻兴致勃勃的拎着背篓往回走了,玉生烟看到他捉到的鱼,应该也会很吃惊吧!

走到了回家的必经之地,赵大娘已经坐在了矮凳上磨牙了。看到燕寻回来,赵大娘“哈哈”笑了起来,她嗓音因为拉高而变得非常尖锐:“哦哟,秀才公不好好读书,还想着去捕鱼,我活了这么大年纪,第一次见拎着个背篓去捕鱼的,呵呵呵,还不让人说!”

赵大娘得意非常,燕寻心说我是不让你传我媳妇儿的八卦,又不是说鱼的事儿。不过,他是捕到鱼了啊!赵大娘是不是开心的太早了,如今鱼还在背篓里蹦跳呢。

赵大娘见燕寻一言难尽的表情看着她,她还想要再说。她说不过玉翠花那个憨货,儿子娶媳妇又没有抢过玉翠花的儿子,如今总归有了可以说嘴的地方了!

赵大娘激动了起来,要不是天儿冷,简直能捋起袖子来说上一天。

杜婶子眼尖,看着背篓往下滴水,也听见了里面噼里啪啦的声音。

这肯定是鱼蹦跶的声音啊,再看燕寻蔫儿坏看好戏的模样,杜婶子有些臊得慌的赶紧拉着赵家的让她停嘴。

赵大娘并不承情,她胳膊肘一拐,从杜婶子手里挣脱出来了:“老杜你别拉我,秀才公还说不得了是吧?拿个背篓去打鱼,哈哈,脑壳读坏了,还不如我儿子……真是一朵鲜花……”

听到这里,燕寻看够热闹了,他打开了背篓,把几条活蹦乱跳的鱼亮了出来:“喏,鱼,打鱼很难吗?”

展示完之后,燕寻阖上背篓盖子,一脸无辜的看向好像被掐住嗓子的赵大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