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徵的神色阴郁,他咳嗽了几声,神情愈发萎靡:“太医告诉朕,朕的身体被人下了慢性毒/药,朕已经让影卫去查了,勿生你也让人给朕…好好查……”司马徵强行压抑下想要再次咳嗽的冲动,他呼吸急促,神色狰狞:“把他们查出来!杀了他们!”
司马徵神色阴戾,他双目直视燕寻,想要让燕寻给他找一个说法。
“陛下不如先听听影卫怎么说。”燕寻一边表面上答应了让自己手下去查,一边早就派人引导影卫发现太后的把戏。
很快,影卫就神不知鬼不觉的回来复命:“陛下,药是邱平下的,他是从张妃娘娘宫里来到御前的,但和太后宫里的人过从甚密。”
燕寻看着存在感极低的影卫,心下给他打了两道小霉运符。如今他要把所有安全隐患全部扼杀在萌芽之中,这种对司马徵忠心耿耿的人还是控制起来比较好。
燕寻神情怔忡了一会儿,很快被大发雷霆的司马徵给唤回心神。
“太后!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司马徵苍白的脸色中带了几分癫狂,他突然想起了太后对他说过的,他已经有了子嗣:“难道就是因为有了新的替代品,所以就要朕死么!呵呵呵,勿生,你去杀了那个竖子!给朕杀了他!朕要让他们陪葬!”司马徵说到最后好似杜鹃啼血,声嘶力竭,他眼睛瞪得很大,从床榻上挣扎起来让燕寻去做这件事。
燕寻没有点头也没有吩咐,反而转头提了另一个话题:“如今太后就在殿外,等着陛下的消息呢,太后还让人带了毒酒去找张妃娘娘去了。”
太后不愿意相信是她的毒/药起作用了,因此抓着太医不断地问,最后终于问出了一个她能够接受的结局——小剂量的慢性毒/药不会这么快让陛下身体变成这样子的,陛下之所以会晕倒,是因为他身体实在是太弱他。
至于司马徵的身体为什么会变得这么羸弱,太医沉吟着告诉了太后是因为陛下用了太多的虎狼之药。身子根基已经坏了,因此才会有这种情况。
太后果然立刻派人去找张苏宛泄愤去了。
司马徵冷笑了一声,他头闷闷的疼:“让太后进来见见朕吧。”他没有注意到燕寻并没有答应要杀了那个孩子。
“诺。”燕寻嘴角微微挑起,很快又放下。
又往前进了一步,一切就要尘埃落定了。
门帘响动,太后从室外扑了进来带进一身风雪寒意,她裹挟着寒意直直的扑到司马徵眼前,涕泪道:“皇儿,哀家已经杀了张苏宛为你报仇了,你……”
“咳咳咳!”冷冽的气息冲击着司马徵单薄的身体,他目光如同鹰隼一般直视着太后,突然又吐出了一口血。
锦被被鲜血染红,太后下意识的躲避到一边,司马徵眼神凝结,唇色嫣红:“报仇?哈哈,好一个报仇。为了权柄母杀子,你可真是我的好母亲啊!”这会儿司马徵已经没有心思顾及到张苏宛了,总归只是一个女人罢了,他都快要死了,张苏宛的死活他并不在意。
司马徵微微一笑,露出了被鲜血染红的牙齿,仿佛恶鬼刚从地狱出来,他用尽全身力气握住了太后的手:“太后这么疼朕,不如下来陪朕好了。”他话音刚落,站在司马徵身后的影卫毫不犹豫的拔出匕首刺向太后。
燕寻悚然一惊,这个影卫危险程度太高了,今天这事解决以后,一定要将这个人控制起来。
因了霉运符的缘故,影卫匕首一下子刺歪,刺在了太后的右腹上。太后奄奄一息,看着只剩下一口气了。
燕寻眉头皱了皱,唤了太医进来看太后的伤势,把太后扔到一边的榻上之后,他派人挡住影卫,对司马徵道:“陛下到此为止罢了,杀兄弑母总归不是什么好听的名声。”说完,他便派人宣了正在上值的大臣和老臣们进宫。
司马徵听了这话怒火空前高涨起来,废太子对他来说就是不能提的逆鳞。龙有逆鳞触之必怒,司马徵恚怒的瞪着燕寻,冷笑道:“废太子那是该死,他造反作乱,朕是承天之命才诛杀他。”
燕寻冷笑了一声,将他准备好的证据扔在了司马徵的床榻前:“废太子是不是造反,还是需要证据来证明,而不是陛下你一张口就能盖棺定论。如今微臣已经有了证据证明废太子和燕太傅是被陷害的,请陛下下罪己诏,为他们平冤昭雪。”
“朕是皇帝,自然可以盖棺定论。”平冤昭雪?不可能。司马徵看着环环相扣的证据,眼睛一缩,强撑着病体,威严反驳。
“只有活着的皇帝才是皇帝,死去的皇帝不比草芥高贵。”燕寻脸上露出和善的微笑,说的话却森冷无比。
司马徵神情一下变了,他虽然觉得自己命不久矣,但他是皇帝,如果他想活,举全国之力寻找明医再加上太医院的调养,他并不会立刻死去。听到燕寻威胁的话,司马徵满腔疑惑愤怒:“你为什么这么执着的想要给废太子翻案?从前你也给朕提过,朕还以为是意外,这一次又提,你说,你和乱党到底是什么关系?!”司马徵上下打量着燕寻,而后他仿佛想到什么似的握拳道:“你是哪一家的后人么?你的真名叫做什么?”
燕寻看着司马徵震惊的模样,微微一笑:“陛下自信一点,把疑问的语气去掉。我是故太傅燕缙之之子燕寻,还多亏了陛下留了我一命!”
说到最后,燕寻脸色涨红了起来,额头上青筋暴起:“陛下竟然连无辜小儿也不放过,如今被自己的母亲和心爱的女人联手下毒,也算报应不爽。”
燕寻说话专挑扎心的地方说,司马徵脸色果然更差了,他咳嗽一声,转瞬想到了什么似的笑道:“呵呵呵,好,你说朕连小儿都不放过,朕就看看你会不会放过朕的儿子。”司马徵脸色变得潮红起来,他双目炯炯的看着燕寻,冷嗤道。
如今,他唯一的希望就在这个孩子身上了。如果这个孩子能够活下来,能够继续当皇帝,那么他长大之后自然会给自己报仇雪恨。如果这个孩子活不下来,那么燕寻就变成了像自己一样的人,还有这个孩子好像有谢家的血脉,如果燕寻敢杀,他控制不了文官的。
司马徵又呕了一口血,觉得精神振作一些,他喉咙哽了哽,笑道:“怎么,燕寻公公,你不敢么?”说到最后,司马徵特意在公公两个字上用了重音。
燕寻心下看着这个跳梁小丑一般的人冷笑,平乐是我的孩子,我当然不会杀他,蠢货。不过既然司马徵有这个需求,他就不妨利用他这种心态,做成翻案这件事情:“留下孩子的小命,当然可以,我还可以发誓以后都不会伤及孩子的性命。不过,你要写罪己诏,在满朝文武面前说清楚你的罪孽!给我燕家正名!我燕家堂堂正正。”
燕寻面色悲愤,这个神情一下子就打消了司马徵的怀疑,这个人恐怕是真的燕家后人,多少沾了点燕家的死脑筋,为了“名声”二字,就能放弃一切。
司马徵“哈哈”笑了两声,点头允诺道:“可,怎么不可。朕倒是要看看你往后会不会后悔。”
话音刚落,外面基本到齐的文武百官走了进来。
他们或者上值,或者在家里老老实实待着,没想到突然听到了皇帝病重这个消息。迎着风雪进了皇帝寝宫,见皇帝精神头不错,一群大臣心里一松,然而见识够多的大臣看着司马徵乌黑发紫的唇色还有活跃过头的精神,心下有了不好的猜测。
——陛下年纪轻轻,连个子嗣都没有,难道就要驾崩了吗?
想着从外面进来时,禁军已经把京师层层围了起来,这群心里清明的大臣心里头那些不好的猜测更多了。
“诸位爱卿,朕如今叫你们来,想说两件事,第一件事,是朕有一子刚刚出生,他是谢贤妃所生,如果朕不幸有了好歹,诸位宜用心辅佐我儿,继我盛世。”司马徵一边说,朝堂之下的大臣一边震惊。
???孩子是什么时候出生的?盛世?您哪来的盛世!
很快,更让他们震惊的事情发生了,司马徵写了罪己诏,承认了自己上位时候的罪迹,包括陷害太子和当时的东宫属官太子太傅燕缙之等人,并下令为他们平反。
满朝文武哗然,先太子中庸仁和,燕太傅曾一度是天下士人学习的典范,没想到都折在了如今这位陛下手里。
司马徵看着下面百官的表情,甚至还有几个当时和自己一路陷害燕缙之史望等人的官员也露出了这种表情,他一下子冷笑出声。
燕寻看了司马徵一眼,不甘示弱的瞪了回去,他心想你现在笑,不知道一会儿知道了平乐身世能不能笑出声。
被燕寻的冷哼声带回了现实世界,司马徵继续道:“东厂厂公勿生呢,就是燕太傅的亲生儿子。”说到这里,他又忍不住笑出声。你报仇成功又怎么样,还不是变成了太监,死后身体残缺连祖坟都进不去,他满意的打量着燕寻。
“当然,燕公和朕承诺过,会好好辅佐太子长大,诸君要好好看着燕公啊,朕在天上也会看着呀。”司马徵又深呼吸了一次,才终于把要紧的话说完。
被唤来的文武百官震惊的看着在一侧立着的燕寻,心中震撼莫名。待听到司马徵的笑声,他们觉得这位陛下实在是有些不可理喻。不过,谁让他是天子呢,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纲常伦理在这里,谁能有办法。
几个受过燕缙之恩惠的人心想原来燕、公公是太傅的儿子,怪不得批改奏折的字体改的很像燕太傅的风格。陛下早就不批改奏折了,他们所有人都知道奏折是燕公批的,从奏折就能看出燕公是爱民如子忧国忧民的人,以后若是有什么能帮得上的忙,一定要好好帮助燕公才行。
皇帝又强忍着灌下了一碗参汤,提了提精神:“好了,你们下去吧。把太子和谢贤妃给朕找过来,朕要看看朕的儿子,哈哈朕也有儿子了,苍天有眼。”
说完,文武大臣在震惊中离开了皇帝的寝殿,只剩下燕寻还待在原地等着司马徵的人把谢蘅君还有孩子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