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看你,跟着你的心走就好了。”薛令曦美眸轻动,她对皇家也没有什么愚忠的思想,反而觉得大齐皇室不配百姓拥戴。自己的儿子有想法,她也愿意支持儿子的这份事业。

燕寻听了这话,于是也笑了:“容儿,既然你有这份心思,就好好去做吧。希望我们回来的时候,能够看到山河复归,国泰民安。”

山河复归,国泰民安这八个字让燕容心潮澎湃,父亲还是了解自己的,燕容俊秀端肃的脸上浮现一抹笑容:“是!父亲母亲,你们放心!”

大齐皇族偏安一隅的想法已经深入到了骨子里,“遗民泪尽胡尘里,南望王师又一年”就是北方黎民百姓的真实感受。他们永远对于汉人的朝廷有所期待,可是指望着大齐出军,也是永远不可能的。

燕寻知道燕容的野心不止于这一点,因此也想看看自己放手之后,他自己能够走多么远。

三个人说完话,燕寻带着薛令曦又像从前在会稽山那样飘然远去,真·飘向北方。

“郎君,你说容儿会成功吗?”薛令曦一边找着往曾经的洛阳走的路,一边好奇的问道。他们两个人希望到北方去看一看,一方面也能够帮帮前齐遗民,一方面,也是为了能够让燕容往后的北伐之路更加顺利。

得民心者得天下,说的简单,然而真正做起来,却非常难。大齐做不到,胡人也做不到。

于是燕寻一边陪着薛令曦走遍千山万水,一边和她一起收容流民,照顾遗民的身体精神。遗民中于是就慢慢就团结在一起,逐渐形成了一方势力。

六年后

熙宁一朝的风雨在皇帝死后尘埃落定,常州王改元建宁,于建康即皇帝位。

建宁帝登基之后,诸王已经被杀的差不多了,然而,历史仿佛就是一遍一遍的重演,如今的朝廷上,又开始了储位之争。

建宁六年,皇帝诸位皇子年岁日长。本来太子之位应该给有功无过的世子,然而,六年前建宁帝刚刚登基的时候,愉皇贵妃生下了一个生有异象的重瞳皇子,皇帝给他取名舜德,心中也起了些心思,所以太子的归属一拖再拖。

重瞳是帝王之相,九皇子舜德长到六岁,垂手过膝,容姿昳丽,聪颖出其辈类。建宁帝爱之重之,竟然准许九皇子长居于皇帝的寝宫建德殿。

从前的世子,如今的大皇子心下愤慨异常。皇帝越发昏庸了,他不思进取,乐于享受,从前托愉皇贵妃之名修建了通天宫,这两年更是每年大选秀女两次,屡次加税。而且,到如今都不立国本。太子是国本,只有早立太子才能安定社稷停止内耗,他却视而不见群臣的请求,只知道宠爱小儿子。这是亡国的征兆。

建宁七年初春,大皇子终于忍无可忍,在皇叔吴王的帮助下开始了反抗。

弑父杀弟的惨案即将重演,大皇子算漏了一招——建宁帝是个中老手,他虽然昏庸,但对大皇子早有防备。

这一场惨案中,九皇子舜德被保护的严严实实,皇帝自己也是防卫得当,大皇子功败垂成,跪在阶陛下等候着发落。

建宁帝看着底下一滩烂泥一样的儿子恚怒异常:“朕就知道,你不是个好东西!连亲生父亲都敢杀害,逆子!逆子!朕对你不好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九重阶陛上,建宁帝用力拍打着龙椅,冠冕上的玉珠甩的叮铃作响,他脸色赤红,对下面的大儿子充满了失望。

“呵呵,父亲可以做的事情,儿子怎么不可以做了?你不是常常说九皇子最像你么,如今我做了这件事情,最像你的人,是我才对!”大皇子惨淡一笑,嘴边吐出鲜血:“你竟然问我为什么,难道我不这么做,就眼睁睁的看着太子之位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崽子抢去?凭什么?”大皇子狠狠地拍打着胸脯,他心情激动之下,又吐出一口血块儿。

建宁帝摔了身上叮当的玉佩和玉珠,持了长剑下了阶陛,怒火中烧中,他想要亲自诛杀此獠:“朕是皇帝,皇位想给谁就给谁!”他还要再训导大皇子几句,却见大皇子揉身扑了上来,一刀刺进建宁帝的小腹:“呵呵,你竟然还敢下来。你当皇帝我出了多少力气废了多少功夫,甚至连妻子都可以送给信王叔享用,你说一旦事成就立我当太子,然后呢?我等来的是什么?呵呵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我死没关系……叵信如你,不如下来陪我!”说完,大皇子用尽全身力气搅动匕首。

建宁帝也拼着用剑,刺到大皇子胸口。

“御医!朕要御医!”眼看大皇子没气了,皇帝觉得自己身上的力气也变得越来越少,建宁帝呼唤了一番,终于来了人。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观摩完这一场宫变好戏的燕寻。早在三日之前,燕容就知道了大皇子和吴王就要准备宫变了,毕竟,他在大皇子身边放了自己的人,等到今日,终于尘埃落定。

而燕寻和薛令曦比燕容知道的稍微早一点,他们的情报系统是共通的,得到了这个消息,两个人在北方收容了流民之后,就紧赶慢赶的回到建康,希望能够帮自己儿子一点小忙。

到了建康,两个人一个去找燕容,一个进宫找皇帝去了。

燕寻身着素简道袍,他往前走了两步,缕金带玉靴停在了皇帝眼前:“陛下。微臣救驾来迟,陛下恕罪。”说完,他慢慢的从大皇子身下拉出了皇帝。

“好!好啊!”皇帝只觉得眼前这个人从光中走来,他强大又充满着希望。皇帝喘了口气,让御医给他稍微止住了血。

“陛下,不知道拔下匕首会出现什么情况。如今诸位皇子都被大皇子屠戮殆尽,只剩下九皇子一位,您不如早做准备。”燕寻微微垂了眼睑,正直又充满公心的进言。

“噗!”建宁帝又吐出了一口鲜血,眼见就算这次侥幸活得下去,恐怕也没有什么寿数了。

如果是别人让他写遗诏,建宁帝肯定是不会愿意的,然而,燕寻他也是知道的。少年时候,他和燕寻也交往过一段时间,知道他喜欢修行道法。薛令曦也是目无下尘,两个人一心山水,早在六年前就扔下会稽郡去游山玩水去了。这种不贪恋凡尘摸修道之人,可以托孤!建宁帝几乎立刻就判断出了眼前这个人到底能不能相信。

“好,朕这就写遗诏。”建宁帝身上带着匕首站了起来,写下了九皇子舜德文武皆备,最类己身,着册封为太子,可即皇帝位的遗诏。

写完诏书,建宁帝又看了飘飘欲仙的燕寻一眼,在册立太子的诏书上封他做了顾命大臣:“燕郎,朕恨不得早召回燕郎!”皇帝喘了一口气:“舜德能扶持,你便扶持、若、若实在不成器,不能扶持,燕郎可取而代之……宜善保他生命就罢了……你,你别拒绝朕!”建宁帝想起了看史书中皇帝对自己心腹重臣的托孤的话,心里清醒了一瞬,便也照着说了起来。

皇帝这么说完,便等着燕寻痛哭流涕表忠心了。

“当真?”听到这话的燕寻并没有痛哭流涕,反而明显松了一口气。

“自然当真!”

建宁帝话音刚落,燕寻一把将皇帝的匕首拔了:“陛下放心,做个托孤大臣我是不会拒绝的。我也不会取而代之,不过我儿子可以,你安心的去吧。我儿会把国家治理的很好的!”燕寻信誓旦旦。

“噗!”建宁帝听到这话急怒攻心,就此驾崩。

燕寻把拔下的匕首扔到一边去,然后拿了墨迹未干的遗诏去找自己儿子和夫人了。建宁帝在想什么呢,以为自己能和昭烈帝相比,就他做的这些事叫他一声昏君都是给面子了,他死不足惜。

如今这个功夫,燕容应该也到了。燕寻从前朝太极殿飘到皇帝的寝宫建德殿,果然看到了自己的儿子和夫人的身影,也看到了那个生有异象的九皇子舜德。

舜也有重瞳,给一个孩子取名舜德,可见建宁帝对这个孩子期望有多么深。然而,不管有多少期望,也实现不了了。

燕寻把从太极殿带来的遗诏递给了燕容:“容儿,你想要怎么办?”

燕容打开遗诏,然后朗声笑到:“就要麻烦父亲一段时间了。”转头,他又对薛令曦请罪:“母亲,儿子要借父亲用一下了。您不如也在建康住一段时间吧。”

薛令曦已经年过四旬,但因为从来没有烦心事,所以年龄看着仅有三十来岁的模样。她被自己儿子逗笑了,然后便点头道:“罢了,你且记得要以百姓为重,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要时时谨记才行。”说完,薛令曦便牵着燕寻的手走到了殿外,给燕容和太子留一点空间。

《齐史》:建宁七年三月六日,庶人博望起兵造反,弑父后被建宁帝斩于太极殿阶陛下,帝被刺伤,须臾片刻乃崩。

驾崩前留下遗诏,封九皇子舜德为太子,太子太傅燕寻为顾命大臣。

七年三月七日,为保社稷稳固,太子于大行皇帝灵前登基,是为灵帝,不曾改元,依从前皇帝年号。后又册封太子太傅燕寻为周国公,尊称为亚父。

建宁十年八月,周国公辞爵,世子容继承爵位。十一年六月,灵帝封新一代的周公容为王,加九锡,假节钺,赐冕服。再过三月,灵帝辞皇帝位,群臣劝进周王登基,三次乃成。

燕容终于完成了对燕寻许诺的话。燕寻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是在山林里炼丹,他微微一笑,把在北方收容的遗民、流民交给了燕容。燕容凭借着行军地图和人,没两年便收复了北方,还都洛阳,于是从前那些说他得位不正的人再不敢多说什么,反而说他文成武德,一代雄主的人冒了出来。

看着燕容意气风发,燕寻和薛令曦两个人便也放下心,他们拒绝了燕容求他们回洛阳的请求,开始真正的浪迹天涯。薛令曦停不下来,她好像天地灵玉托生,必得游遍名山大川才行。

燕寻就陪着薛令曦行遍了名山大川,两个人一路扶持,一直相伴到生命尽头。

“你不是他对么……”是薛令曦先走的,薛令曦走的时候,已经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婆婆了,然而他们还是像从前那样相爱。

“……”燕寻没有说话,反而握住了她的手,慢慢贴近了自己脸颊。

“这一生我很开心,燕郎,多谢你……我,我不敢求来生……”薛令曦便像从前一样,准备体贴的换个话题。她想要重新找一个话题,然而她太累了,已经说不出话来了,薛令曦沧桑的目光中出现了一丝清醒,她又恋恋不舍的看了燕寻一眼,终于还是坚持不住在燕寻眼前闭上了眼睛。

“令曦!”燕寻神情一恸,两人相伴五十余年,终有分别的时候。听着“不敢求来生”这话,燕寻只觉得心如刀割。

“任务成功。”铁锈味道的系统音响起。燕寻低低的笑了一声,然而笑着眼泪就落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写最后那几段竟然掉泪了……

下一个世界先写废材表哥,

督主九千岁表哥本来有两章存稿,

是真太监

但是今天仔细想了想又觉得假太监也挺带感的。

特别是修罗场什么的。而且设想中是皇帝杀了他全家,如果在皇帝死前告诉皇帝你最喜欢的儿子是我儿子,那肯定很刺激。

所以我想再考虑一下,要怎么写。